次日榮國府里發生了一件事,管家璉二女乃女乃在與眾管家婆子議事的時候突然暈倒了,眾人七手八腳抬著送回房里,連忙請來了大夫,卻說璉二女乃女乃已有三個多月的身孕,只是她的身體原就是個外強內弱的,如今又因勞累過度,不堪負擔,月復中胎兒已經沒有息脈,是個死胎了,服下滑胎的藥物,不時便流下一個尚未成型的胎兒,鳳姐本來听說自己懷孕,心中一陣欣喜,後又听說孩子已經胎死月復中,直如傻了一般沒了反應,眾人叫了半天,鳳姐方掉下眼淚,一喜一悲,竟然暈死了過去,眾人又是一陣忙亂,好不容易醒了過來,卻也只是紅著眼楮不說話,眾人自是一番勸慰,只是鳳姐竟像是沒了反應似的,賈母只嘆道年輕家沒經過這樣的事情一時之間難以接受也是有的,便叫眾人散去,只說讓鳳丫頭好好休養,小月子是最重要的。
賈璉本來听說有了孩子,孩子又沒保住,卻也沒有多大反應,只是看鳳姐悲慟不已,心中不忍,只勸道︰「如今倒也罷了,你我還年輕,以後孩子也是有的,如今只當這孩子如咱們無緣罷,你只好好養身子罷,若是落下病根是不好的。」說完便出去,卻是出去張羅給鳳姐找補藥去了。
鳳姐的陪嫁丫頭平兒也是紅著眼眶,只勸鳳姐道︰「女乃女乃如今只這麼著可怎麼好呢,這小月子最是容易落下病根的,如今這孩子來了三個多月竟沒有發現,想來也真的是與咱們無緣的。」
鳳姐也只默默流淚,不說話,她心中是暗恨自己,有了身孕竟然都沒發現,孩子都來了三個多月了,她這個做母親的都不知道,這孩子想是生氣了才走的。
平兒多少是能明白鳳姐心中所想的,只道︰「女乃女乃的月事素來是不準的,懷了這孩子也沒什麼反應,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如今只好好的養好身子才是正經,老人們不是常說,月子里最是要好好的休養,就是以前有什麼不好的,月子里也是能養好的。」見鳳姐一直不說話,平兒心疼,卻也沒辦法,只好一直勸著。
卻說鳳姐這樣事情,姑娘們自然是不好在跟前的,只是這府里向來是藏不住什麼事情的,何況這也不是秘密的,不多時這件事情便傳到了黛玉的耳朵里。卻是雪雁跑來跟黛玉說的。
雪雁自來了這府里,經過了襲人的事情被賈母升做了黛玉的大丫頭,只是她素來不在黛玉的跟前伺候,如今知道了紫鵑是自己人,她倒更加放心,也是每日里在府里四處玩耍,眾人只覺的她是個年幼無知的,又性子活潑憨厚的,所以什麼話也就不背著她,她每日里听了什麼話,也回去學給黛玉听,這日听到人說璉二女乃女乃有孕三個多月,卻胎死月復中,也沒當作是什麼大事,回去見黛玉正一個人刺繡,也不行禮,只道︰「姑娘你听說了麼?璉二女乃女乃懷孕了,可是卻是死胎。」
雪雁本是無心的,也不過是當作一件事情告之黛玉,黛玉听了心中猛然一緊,針就扎在了手指上,只是還仿佛沒感覺似的,只怔怔的坐著不動。
雪雁見自家姑娘沒有反應,也就不再說了,只往黛玉那里一看,卻見黛玉手中的繡針還扎在手指上,血珠已經冒了出來,雪雁一驚,連忙上前拿下繡針,輕輕的握著黛玉的手道︰「姑娘,你怎麼了,姑娘?」
黛玉方反應過來,只喃喃道︰「沒事。」
雪雁心疼的看著黛玉的手指道︰「姑娘你是怎麼了,手指不疼麼,怎麼就扎著手了!」
此時剛好紫鵑與王嬤嬤從外面進來,二人听到雪雁的話,以為黛玉出了什麼事情,連忙進來,就見黛玉怔怔的坐著不語,雪雁一手捏著黛玉的手指,滿臉焦急。王嬤嬤上前一看,就見黛玉手指還在流血,心中一陣心疼,對雪雁怒道︰「你這丫頭就沒有安生過,你有說了什麼了,讓姑娘扎了手。」
雪雁心中也急,也顧不上辯解,一下就紅了眼眶道︰「我也不知道啊,姑娘你怎麼了?」
王嬤嬤待要說話,紫鵑便道︰「嬤嬤,我看雪雁平日對姑娘最是上心,就是做錯了什麼,想來也是無心之過罷了。」
王嬤嬤自然是明白的,也就不再責問雪雁,只輕輕的撫模著黛玉的背道︰「姑娘有什麼事情只管告訴嬤嬤,嬤嬤雖然沒什麼本事,卻也可以听姑娘訴說心事的。」
黛玉回神看了一眼王嬤嬤,有看了看雪雁和紫鵑,開口道︰「雪雁,紫鵑你們兩個出去守著,我有些話要跟媽媽講。」
兩人也不多話,依言走了出去,王嬤嬤見二人出去了,只站著輕輕的撫著黛玉的秀發道︰「姑娘有什麼話只管說罷,自夫人的事情以後,姑娘就一直這麼忍著,嬤嬤看著姑娘心疼。」
黛玉也不說話,只是把臉埋進嬤嬤的懷里,默默的流淚,王嬤嬤見黛玉如此,也不多言,只是像黛玉小時候那樣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一臉慈祥。
過了大約一刻,黛玉才抬起頭來,眼楮通紅的看著嬤嬤道︰「媽媽,我做錯了一件事情的。」
王嬤嬤並不問是什麼事情,只慈祥的笑道︰「姑娘,就算是做錯了,你現在不是也已經知道做錯了麼,只要改了也就是了。」
黛玉道︰「我害死人了。」
王嬤嬤並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仍然微笑道︰「姑娘,你知道麼,我第一次看到姑娘的時候,姑娘剛剛出生不久,瘦瘦小小的但是卻很漂亮,那麼小的女圭女圭,我第一次抱在懷里竟然也不哭,只是沖著我笑,我當時就在想啊,多麼好的孩子啊,我一定要看著她長大,那時候是我最絕望的時候,一心想死,可是是姑娘給了我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後來姑娘你漸漸的長大,咱們府里上上下下哪個不喜歡姑娘的,眾人之所以那麼喜歡姑娘,是因為姑娘是一個善良的,就算說嬤嬤是護短也好,嬤嬤認為就算姑娘做錯了什麼那也是無心的。」
黛玉紅著眼眶道︰「我學習醫術,本來應該是要以救人為己任的,可是我明明從一開始就診出了鳳姐姐的喜脈,看著她那樣憔悴,還那樣操勞,我都沒有告訴她,害那孩子流掉了。」
王嬤嬤嘆息道︰「是那孩子與二爺二女乃女乃無緣罷了,誰能想到呢,那孩子來了三個多月都沒有人發現。」
黛玉道︰「可是我發現了,我卻沒有說。」
王嬤嬤笑著扶著黛玉的頭道︰「姑娘,那孩子是胎死月復中的,他來了兩三個月都沒被發現,可見是個弱的,就是姑娘說了也不一定保得住,姑娘就別多想了,這就是命啊,若是姑娘心里不好受,也就好好給二女乃女乃開個方子,好好的調養好身子,孩子以後還會有的,姑娘嬤嬤相信一切都是冥冥之中上天安排好的。」
黛玉只道︰「一會兒子媽媽把我制的瓶百元丹和我的養的那株血靈芝拿去給璉表哥罷,告訴他每日一丸百元丹用血靈芝煎水送服,是上好的補藥,你只說這藥是偶然得的,補身子是不錯的,不用說這藥如何。」
王嬤嬤驚訝道︰「姑娘,那株血靈芝是你——」
黛玉打斷了王嬤嬤的話道︰「沒什麼,拿去罷。」那血靈芝是她花了三年的時間精心養成的,血靈芝是要靠血來養的,每天三滴血不能間斷,而且只能是同一個人的血,更何況老頭子給她吃過各種珍貴的丹藥調養身子,她的血液自然也是上好的補藥,用她的血液養成的血靈芝自然比一般的血靈芝功效強上不知多少。再加上她和老頭子研制的百元丹,百元丹就是用百種珍貴草藥的制成的百元歸一的丹藥,一共百粒,如今給鳳姐三十粒,鳳姐服用之後身體自然會月兌胎換骨。
王嬤嬤微微一聲嘆息道︰「我知道了,如今這樣,姑娘也不要多想,按理說姑娘就是不管這事也是情有可原的,也不看看自姑娘來了她們是怎麼對姑娘的呢!」她的小姐還是那麼善良,就算是如她說的,仇恨使她忘記了其他,她卻也沒有真的想要害人。
黛玉「撲哧」一下笑了,道︰「媽媽這是在為我抱不平呢!」
王嬤嬤笑道︰「姑娘笑了就好,姑娘不知道剛才那樣嬤嬤有多擔心呢,想來璉二女乃女乃的事情也是雪雁那丫頭回來跟姑娘說的,那丫頭可是嚇得不輕的。」
黛玉微笑不語,站起身來,上前依偎著王嬤嬤在她胸前蹭了蹭,喃喃的道︰「真好,有你們真好。」
王嬤嬤眼楮一熱,連忙道︰「好了,我知道姑娘讓我把東西交給璉二爺,又吩咐那樣說,只是不想當他們一個謝字,只是我想得了這血靈芝和姑娘制的藥,璉二女乃女乃身體自然會比先前好上好些的,只怕還是有謝姑娘的時候的。」
黛玉也不說話,只倚在王嬤嬤的懷里不動,突然,外面傳來一陣嬉笑聲,就听見探春在問紫鵑︰「紫鵑姐姐,林姐姐在做什麼呢?」
只听紫鵑道︰「幾位姑娘請進去吧,我們姑娘在屋里閑著呢,姑娘們也好一處說說話。」
王嬤嬤只笑著對黛玉道︰「我伺候姑娘整理一下,幾位姑娘來了,姑娘這樣怕是幾位姑娘要問的。」說著便去洗了帕子讓黛玉擦臉,又用篦子給黛玉攏了攏頭發,方扶著黛玉出去。
三春姐妹已經在椅子上坐了,探春惜春見黛玉出來,連忙站了起來,黛玉也只笑道︰「三妹妹四妹妹也坐吧,今兒個倒是齊全的。」
惜春也不忙坐下,只拉著黛玉的胳膊道︰「我們都進來坐了,姐姐才出來,有什麼事情的?」
黛玉笑著拉著惜春一塊兒坐了,道︰「四妹妹竟是個小猴子不成,整日價攀著我的。」一邊又對王嬤嬤道︰「媽媽去忙罷,我陪著姐妹們說會兒話,讓紫鵑雪雁兩個候著也就罷了。」
王嬤嬤出去了,惜春仍攀著黛玉道︰「姐姐就愛打趣我。」黛玉迎春看著惜春活潑的樣子笑而不語。
探春只道︰「我說四妹妹如今叫林姐姐也只姐姐姐姐的叫著,竟是親姐妹了不成?」
惜春笑道︰「我是沒有好命成林姐姐的親妹妹,只是我卻覺著林姐姐只比親姐姐還親。」說著搖晃著黛玉的胳膊道︰「你說是不是,姐姐?」
黛玉只笑道︰「你呀——」
迎春笑道︰「四妹妹如今是越發的活潑了!」
探春見三人談笑甚歡,自己似乎插不進去,便笑對黛玉道︰「林姐姐,我們今兒個來找姐姐,是听說寶姐姐病了,我們一塊兒去看看她。」
黛玉笑道︰「薛姑娘病了?」
惜春道︰「听說是病了,姐姐身體本就不好的,不去也罷!」
探春道︰「四妹妹這是什麼話,寶姐姐病了,我們姐妹當然應該去探視的,林姐姐如今在府里住著當然也要去看看的。」
不等黛玉有反應,惜春便道︰「三姐姐的話好沒道理,什麼叫林姐姐在這府里住著就應該去看的,那薛姑娘跟姐姐有什麼關系,別說姐姐了,就是我和二姐姐也跟她是沒什麼關系的。」
探春臉色一變,待要開口,迎春便道︰「好了,不過是不相干的,哪里就值得姐妹之間爭執的。」
黛玉深深的看了探春一眼笑道︰「罷了,三妹妹好容易到我這里一遭,原也是為我著想,如今咱們就去看看薛姑娘罷。」看了看侍立一旁的紫鵑,又對三春道︰「勞煩姐妹們等我換了出門的衣服罷!」紫鵑便扶著黛玉進了臥房。本來自寶釵來了,一來因為黛玉一直裝病甚少出門,二來寶釵是要選秀的,自然是忙碌的,兩人也沒見幾次,只是這探春倒是話里話外的針對黛玉,黛玉也只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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