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不明白這是怎麼了,他來送林表妹回來到林家已經四天了,這四天來他只除了第二日一早去給林如海請安問好,順便送上老太太送的禮物,就再也沒見過林姑丈,听林忠說老爺病重,每日里養著,只叫小姐到跟前說會子話。而且賈璉也越發的覺得林家的下人對他不像從前,雖然每日里恭敬的伺候著,飯菜也都不重樣的送來,可是林家人看他的眼中沒有以前那種神采,如今見了他也都恭敬的行禮,可是卻不會主動跟他說話,就是他要在這府里逛逛,也都有小廝緊緊的跟著,似乎是在防著他。可是賈璉心中也很著急,他是奉了老太太的命令不管林家出了什麼事都要把林家表妹還帶回去的,可是如今他既不敢貿貿然的提出這件事情,也不敢一個人回去。
賈璉自然是明白賈母的打算的,也佩服她的好算計,可是賈璉的心中其實是不贊同的,要是姑丈一病去了還好說,要是姑丈好了,難道真的還再以孝道為由接了林表妹去?人家林家的小姐沒道理養在賈家的,更何況這兩年黛玉在府里的情況他也是知道的,心中也是不願意黛玉再去賈家的,所以賈璉在心中認為賈母此舉完全是沒有什麼道理的。
賈璉那里是疑雲滿布,玄漠這里則是愁雲慘淡了,可人兒都回來四天,他卻連見上一面的機會都沒有,此時玄漠不禁懷疑自己這一招到底對不對,如今這樣他既不能直接闖黛玉的院子,也不能去質問林如海為什麼不讓他與黛玉見上一面,可謂是郁悶至極,先前為了能有足夠的時間去接觸可人兒,他努力的處理手上的事情,終于都差不多了,如今他至少有大半年的閑散時光,可是這幾日無事可做的他卻越發的煩躁了,每日里都在盼望著也許今日就可以見到可人兒了,結果是連日失望,他在心里想著也許在下一刻他就會不管不顧的沖到玉閣去,可是心里有個聲音一直在提醒著他,他早已經失去了先機,黛玉那里對他也沒有什麼好印象,若是此時他直沖到黛玉面前惹得可人兒不快,他可以想象得到接下來林如海將會怎麼對付他,他心中其實並不太在意黛玉的那些愛慕者,可是他卻無法不在意身為黛玉的父親的林如海,這只老狐狸如今也只在意他唯一的女兒了,所以他不能得罪林如海,至少在沒有得到可人兒的回應之前,他不能讓林如海有機會從中破壞,如果那樣他不知道要多走多少彎路了!
林如海此時既知道賈璉的焦急,也明白玄漠的不滿,但是此時他只想好好的陪陪自己的女兒,其實他對賈璉的印象不壞,但是他卻非常的惱怒賈府那樣的欺辱自己的女兒,這兩年來女兒在賈府的點點滴滴他都很清楚,一來是他有自己的消息來源,還有就是皇上為了逼他把女兒帶離賈府,每每總是添油加醋的把賈府的惡行告訴他,如今他還想多陪女兒一段時間,自然不能就這麼離開,也不能讓賈璉把女兒帶走,那麼就只好讓賈璉主動提出要回京。至于玄漠那里,林如海雖然知道女兒大了終究是要嫁人的,他自己也覺得玄漠還不錯,但是想要追求自己的女兒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在林如海的心目中,是沒有人能陪的上自己的寶貝女兒的,所以他雖然不反對玄漠追慕女兒,卻也不可能去創造機會來幫他!
林如海看著黑子的女兒在經過一番思考之後,至于一顆棋子,微笑道︰「玉兒的棋藝越發的進步了!」
這幾日黛玉已經仔細的為父親診視了身子,發現父親出了顯得比較蒼老憔悴以外,倒也沒什麼大的問題,深喑裝病之道的黛玉自然明白父親這樣怕是真的只是在裝病了,雖然父親仍未告訴她到底是為了什麼,卻也放下心來,每日里也只陪著父親或看書或下棋,眼見著父親又落下一個白子,黛玉語氣中略帶撒嬌的道︰「爹爹棋藝才好,若是爹爹肯指點女兒一二,女兒也能拿出去顯擺顯擺了!」
林如海聞言朗聲笑道︰「我的玉兒什麼時候變的愛顯擺了?這下棋也不是一氣呵成的,還是要慢慢的來。」
黛玉又落下一子道︰「那也要多和人對弈才好啊,賈府的二姑娘倒是個擅棋的,可惜總不能好好的下完一盤棋便有人來擾!」
這是林如海這幾天一來第一次听女兒提到賈府里的事情,便看了女兒一眼道︰「那玉兒覺得賈府里怎麼樣呢?」
黛玉專注在棋盤上喃喃道︰「一家子上上下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打算興許跟大多數的大家族一樣罷!」
如海听了,微微一笑,便道︰「這也是正常的,大家子里算計是少不了的!」
黛玉听了,終于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道︰「爹爹這是考女兒呢,只是一家子爺們只知道享樂,不思進取,女人再好的算計也是沒用的!」
如海听女兒這樣說,便繼續道︰「這怎麼說呢?」
黛玉放下手中的棋子,看著父親道︰「那家里男子是什麼樣,爹爹想來是清楚的,只是大舅舅也許是有些見解的,畢竟他一開始並不就是現在的樣子的,也許他給自己戴上了一個面具,可是一個人面具戴久了,就會習慣了,更何況他一開始就跟錯人了,至于其他的人除了璉表哥還算明白,其他的人沒一個是能挑起榮國府這根大梁的,至于老太太一心的只有賈府的體面和寶玉的前程,也許是寶塔尖子上位置呆久了,她仍當現在是當初的一門兩公的時候呢,老太太是精于算計,也是個主心骨樣的人,可是她不能看清現在的情況,那一年寶玉的事情已經傳的盡人皆知,可是她依然寵溺著寶玉,從來沒想過讓他好好的讀書將來考取功名,二太太那里除了寶玉,她可以說是什麼都不在意,可是她的心機比起老太太來實在是差遠了,大太太是個愛錢的,而且性格有些怯懦,璉二嫂子倒是個有些本事的,可惜看不清狀況只把二太太當作親姑媽,卻不在意自己的正經婆婆,更何況她那嫡親的姑媽還算計著她呢!」
如海听了微笑道︰「那賈家的幾個女兒呢,畢竟姻親也是大家子里的一個手段啊!」
黛玉搖搖頭道︰「除了宮里的娘娘,賈府里三個姑娘都算是不錯的,尤其三姑娘更是個有著青雲之志的,也算是個精明會算計的,只是我卻覺得一個連自己的生母和兄弟都能不聞不問不管不顧的人,其他人也未必能進到她的心里,二姑娘倒是是個心中有丘壑的,可以肯定她並不是表現出來的那樣木訥,四姑娘算是那府里與我最親近之人,許是年紀小的緣故,仍舊有些天真可愛。」
「薛家呢?」如海此時倒也忘記了下棋的事情了。
黛玉道︰「薛家的少爺,是個出了名的紈褲子弟,薛家如今之所以沒被他敗光,是因為還有個皇商的名號,只是這兩年他們在京里的鋪子也日漸落敗,似乎總是有人跟他們搶生意,薛太太倒是比她姐姐更精明,只可惜她們姐妹都沒想過要好好的教導兒子的只一味的溺愛!」
林如海道︰「那薛家不是還有一個小姐,听說這位薛小姐樣貌才藝俱佳的?」
黛玉看了父親一眼,還听說呢,怕是早就查清楚了,便道︰「爹爹這是嫌棄女兒棋藝太差,所以才故意岔開話題的?」又看了看棋盤道︰「薛家小姐是個不錯的,賈府眾人都說這位寶姑娘最是憐老惜貧,端莊大方,知禮守規矩的,模樣性情都是數一數二的!」
如海仍舊不死心的問道︰「那玉兒覺得這位薛小姐如何呢?」
黛玉嘆了一口氣道︰「她自然是不錯的,胸懷大志並且是個有腦子的,最可取的一點就是年紀不大,卻很穩重,算是個寵辱不驚的,兩年前的小選出了意外,但是她的年齡也剛好夠上後年的大選,若是得進後宮,只怕三伯伯那里要好戲不斷了!」
如海听了女兒的一番話後,微微一笑,女兒的見解算是不錯了,雖然有些地方還有待推敲,只是這樣的年紀能有這樣的見解已是難得,露出一抹為人父的自豪笑容,如海道︰「雖然你的見解還算不錯,只是你以後要成為林家的家主,眼界要放的更寬才好,還有就是不可以動歪腦筋,給你三伯伯添亂!」
黛玉听了,眨了眨眼楮道︰「爹爹才是最愛看戲的那個罷,女兒才不想招惹事情的,如今女兒只想好好的跟爹爹下下棋而已!」
如海聞言,也只哈哈一笑,便執起棋子繼續陪女兒下棋。過了一會兒便道︰「听聞姑蘇寒山寺的布衣大師到了昭月寺講經,明日帶玉兒去昭月寺拜拜可好?」
黛玉專注于棋盤,隨口道︰「听爹爹安排!」手起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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