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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綾口中所說的木頭不是他人,正是那名號水墨子的杜審言,那日與秦寂在硯山莊鏖戰之後,接到了瑯琊門的龍紋白玉令,與他分開了一段時日,而瑯琊門主歐陽重之所以用白玉令召他回瑯琊山,便是察覺丹楓谷的蛛絲馬跡,于是命杜審言前往西域一探究竟,在路途上恰巧遇到了曦月宮的少女紅綾,了解了玉虛峰的情形,于是用信鴿將信息傳回瑯琊山,並且孤身來到曦月宮。
杜審言性情隨和,听她把自己比作木頭,也沒有動怒,反而風度翩翩道︰「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紅綾听罷,在他狠狠的額上打了一個爆栗,嬌嗔道︰「子你個大頭鬼,你罵我野蠻,夸自己是君子,你以為听不出來。」杜審言重重挨了一下,心有不甘,又道︰「君子動口不動手。」紅綾又揪著他的耳朵道︰「我是小女子,當然不是君子啦。」
兩人打情罵俏,感情甚好,不知覺間,蘇域已與王子珩斗了數十回合,你來我往,不相上下,見招拆招,難解難分。蘇域已第三次遇上那混元一氣劍,多多少少都積累下一些應對的經驗,不至于毫無招架之力,而他的箭湍身法也日益熟練,靈活運用,收放自如,恰當好處的配合上了斂清、冽清、羽清三劍。日入而息,薄暮冥冥,此時夜幕低垂,飄雪也變得密密麻麻,一陣蓋過一陣。蘇域雖說還不得三清劍法的精髓,那副飄逸的風骨卻顯現了出來,身上仿佛長出一片片白羽,載著他穿梭于在漫天飛雪之間,如摧風白鶴一般,那秋水劍便是鳥的喙。
王子珩逐漸發力,即使身形比不上蘇域那般瀟灑自如,卻也端穩凝持,扎扎實實。混元一氣劍不僅僅是一門奪命噬魂的絕技,它的作用更體現于他的威懾力,雙方拆解招數之時具是全神貫注,聚精會神,若是在此時冷不防的偷襲一箭,定能起到奇效,假使對方出處設防,無隙可乘,也可令他畏首畏尾,忙于躲閃。
然而,偏偏蘇域師承術門一脈,那斂清、冽清、羽清三劍精含星曜,凝紫煙華,莫能以常理揣測,講究的便是靈動的身姿,恣意的招數,輕靈飄逸,閑雅清雋,決計不會陷入被動應敵的境地,混元一氣劍自然對蘇域毫無威懾。
天際升起一輪狼牙月,被雲霧的縫隙中半遮半掩,灑下淺淺的幾縷月光,使得片片白雪變得晶瑩剔透,如仙界下落的塵埃。碧色的秋水長劍就如同花睫,而那一團團、一簇簇的便是盛開在周圍的雪花。當蘇域又望見清麗絕俗的紅衣少女之時,心神為之一動,但看見他關切、擔憂的眼神,回想起她的謊言,不由得新生妒意,胸口煩悶。他卻不知道,秦霏真正念著的卻是他自己。
蘇域既已誤會,失落、妒恨、憤怒,諸般紛擾糾結,即使他平素外厲內荏,喜怒不幸于色,此時也無法平心靜氣,當下搶攻了三劍,冷若御風,翩躚不定,將飄逸二字發揮到了極致,眾人看得心曠神怡,沒想到這身量不高的少年亦有穆宸當年的風範。又拆接了數百招之後,蘇域頓覺豁然開朗,原來這三路清劍相輔相成,應變無窮,驟雨劍雖然繁多,卻雜亂不堪,終究有重復的時候,而蘇域的劍勢卻是大開大闔,氣派宏偉,每一劍刺出,都有石破天驚、風雨大至之勢,王子珩使出渾身解數,終究免不了落敗的局面。
王子珩刺出徒然一劍,做出最後的搏命的抵抗,拼一個同歸于盡,也勝于在這世上苟且偷生,寧可自己身手重傷,也絕不肯有絲毫緩手,但見蘇域及時趨避,足尖使勁,拔身急起,斜飛而上,一劍刺落他的發簪,頓時頭發散亂,狼狽不堪。王子珩面如死灰,心想,今日斗劍敗北,自己從此再無立足之地,他素性高傲,恨不得立刻死去,于是手腕翻轉,橫劍便往脖子抹去。
便在此時,羅幕閣主秦澤挑落他的長劍,罵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若是你執迷不悟,那便是死不足惜。」王子珩在他在頭昏腦脹、怒發如狂之際突听得這樣勉勵,如同淋下一盆冷水,心道︰「我若此時自絕,一死百了,圖個痛快,卻苦了我的父母親人,王家的基業定回葬送在我這個不肖子孫手中。」他彎身去拾劍,再也不管旁人嘲諷鄙夷的眼光,暗自念道︰「終有一日,我會叫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紫袖見蘇域大獲全勝,欣喜寫在臉上,卻又轉言道︰「突厥人馬上就會過來,我們快去告知婆婆。」紫袖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述了一遍,想到那孤身御敵的摩勒,不禁又悲傷流淚。紅綾與紫袖帶著杜審言和阿溪緩緩潛回曦月宮,立刻向嚴蕊稟明了一切,嚴蕊並沒有料到局勢已如此混亂不堪。然而,毫無征兆之時,秦澤已不顧羅幕閣主前輩身份,與那十七歲的玄衣少年打斗起來,為人所不齒,此舉若是傳了出去,定會成為草野孤客中的笑柄。
秦澤可顧不了這麼多,蘇域不死,他總是不會安心,于是下手也毫不留情,不留余地。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想見。秦澤,你也太不要臉面了。」有人忿忿不平道。秦澤秉性深沉,對那些詆毀的語言不管不顧,臉面是一種消遣,又不能拿來當飯吃,該要的時候必須要,不該要的時候就把它丟到遠遠的。
蘇域方才與王子珩斗得精疲力竭,此刻又對上聲名遠播的羅幕閣主,即使毫無勝算,但他卻沒有半點怯懦,那堅定的目光,從容的神態與當年穆宸驚人的相似,斂清、冽清、羽清三劍奧妙無窮,越是處境不利,體內潛力越是奮發激揚激,越是將飄逸發揮得淋灕盡致。秋水長吟,真氣流轉,回旋曲折,劍氣縱橫,蘇域經過這些時日,對于術門劍術的領悟又更上了一層樓,尤其在實戰中,更加能夠顯現出他已經能駕輕就熟、行雲流水的使出那三清劍。
秦澤在江湖草野,威名素著,適才想撿個便宜,趁機除掉蘇域,不留後患,然而在眾目睽睽之下,自己竟不能佔到上峰,心中開始驚懼和惶惑,他事事謀定而後動,及時籌思對策,彷徨之間,秋水突現,削斷了自己的耳根旁的數縷青絲,立時使出箭湍身法退避了三步,令他大為出丑。于是他壓下恍惚的念頭,不再遲疑,亮出那柄墨色琉璃劍,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它竟然能在黑夜里散發著淡淡的暈輝,並且還能映射星辰的光芒,照耀著劍刃中奇異火焰紋路。
那琉璃劍來自異域,無人知曉它的來歷,秦澤的箭湍身法較之王子珩,那是迥然相異,他的步迅疾不失穩重,從容卻不敏捷,驟雨劍法舞弄起來,也是別然一番模樣,陰柔綿密,一氣呵成。蘇域起初疑惑不解,然後卻恍然大悟,心里一陣溫暖,一陣心酸。
他回想起那段短暫卻難以磨滅的光景,熟悉的畫面涌現在眼前,那劍法正是由蘇域教授給秦霏的斂清劍法,組合驟雨劍法演變而來,秦澤本想把這劍法作為一道秘密武器,能夠在關鍵的時刻派上用場,不過,此時使用,卻也是大為合適,頃刻間的數招不僅讓蘇域沉浸在往昔之中。
「你使斂清,我舞驟雨,合成一路劍法,看是什麼模樣。」少女笑吟吟道。
蘇域心下也大為好奇,于是拔劍而起,不知與她拆解了多少遍,然而要結合兩路決然不同的劍法,卻是難于上青天。兩人出招方位相異,亦或是力道拿捏不準,都會失之一厘,差之千里,功虧一簣。可是,那樣的時光卻教人心醉,雨聲、雷聲、蛙聲、蟲鳴、鳥啼、蟬唱,還有那一顰一笑,清麗絕塵的模樣,是屬于初夏的美好。
「這劍法便叫雨清劍,驟雨的雨,斂清的清。」她清淨如月,純雅如蓮的面容深深印刻在蘇域的腦海之中,有一種柔和干淨的好看,悠悠蕩蕩的自然。
蘇域心神迷亂,自怨自艾,難以克制,再也無法使出術門劍術的飄逸,而那雨清劍有秦澤加飾修改之後,儼然成了一路精妙絕倫的劍法,威力不同小可,起到出其不意的奇效。秦澤冷笑一聲,彈出一指,擊落他的長劍,忽然听得自己的女兒秦霏含淚懇求道︰「父親,您就饒過他吧。」
秦澤心意已決,狠狠刺向他的胸口,而那一劍卻牽扯著眾人的心弦。紫袖心中砰砰亂跳,只是想︰「他若是死了,那該怎麼辦,我又有多難過?」不忍再望下去,生怕會看到那鮮血淋灕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