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幽冥宮歲月如梭,光陰似箭。現如今已是嘉和十五年,蒼南北麓棋盤山四月的一日清晨,玄清門的護山大陣也已開啟,從陣旗處走出一幫人來。
「大師兄,前路茫茫,請多珍重。」一個面若桃花,淡掃蛾眉的女子對著一個面如冠玉,體格修長的著青衣道袍,背插一柄造型古樸長劍,衣襟飄飄的中年男子說道。
說話的女子旁邊高高矮矮還有五、六人。這些人紛紛抱拳施禮說著保重。
「各位師弟,師妹,都請回吧,畢竟春寒露重。」男子施禮團團一周,一雙鳳目好似不經意的掃過先前說話的女子。
「大師兄,那我們回了。」一個臉團團的,發髻隨意挽了挽,身上道袍油漬點點的道士應道,隨即轉身對著一幫人揮揮手。各人听見均緩緩轉過身來許步而回。
男子看著眾人的背影漸漸溶入早起的霧色之中,才猛轉身向山下走去。
山林啾啾,幽泉洌冽。晨霧縈繞時分時聚,山峰在霧中忽隱忽現。重重的潮氣,路邊的草叢也是潤潤的。零星的野花含羞帶露,于粗鄙中也透點婉柔。劍雲峰山勢陡峭,南面稍緩,不知什麼時候依山而建的山路崎嶇蜿蜒。其余各方如刀削斧劈,山石險峻。偶有青松橫斜,如虯龍出海。劍雲峰周遭的山峰也是形態萬千,連雲峰如擎天巨柱,展雲峰似仙猿獻桃,歸雲峰仿佛蒼鷹搏兔,渺雲峰好像玉女懷春。
丁冕抖抖寬袖,好似要抖去離別的煩憂。劍指一立,口中清叱「起」。一陣清風盤旋而起,周邊的霧氣濃郁了許多。丁冕背上長劍——伴月「叮嚀」一聲,一道霞光附著劍體而現,長劍震顫一陣陡然變大。丁冕抬步踏上長劍,只听長劍發出一聲長吟,猶如青龍出水刺透濃霧,破空而去。
丁冕御劍風行,轉瞬百里。丁冕的思緒隨著雲海翻騰。想想自己5歲入門,6歲拜師,本已修仙入道300年,也能穿雲踏霧,翻江倒海,不墮輪回。可如今卻道心不穩,竟入凡塵。臨別之時,師父的諄諄教誨,師弟妹們的殷切目光,梅煙箐那含雨帶露的眼神皆如影似幻的呈現。
下山之前,師父交待的事情歷歷在目。昨日,做完晚課,師父召丁冕至三清殿前。丁冕按例著常服入殿。一進殿門,就見平時一直在連雲峰修行的至祥師叔,展雲峰的至真師叔,歸雲峰的至清師叔,渺雲峰的至儀師姑均正襟危坐。師父至靈端坐正位。後面的三清聖像也顯得威嚴肅穆。丁冕一見這陣仗,急忙納頭拜見各師父,師叔。見禮畢,師父先開口說道︰「玉明(丁冕的道號),你來我玄清門多少春秋?」
「三百年。」丁冕恭敬的回道。
「三百年,倥傯歲月。」至靈輕喟一聲,接著道︰「我玄清門雖然是門小力微,但在蒼南的修仙界也能延續道統。你可知為何?」
「弟子不知。」
「我玄清門祖師自創本門以來,也綿延萬載。後來祖師羽化登仙,成就大羅金仙,這才力保本門萬年不斷。只是本門自祖師以來再無一人能勘透生死,得月兌陰陽。」至靈停了停,抿了一口茶接著說道。「如今我門下,目前只有你能三百年修得有所成就。但……」至靈語氣轉厲︰「近幾年,你塵心搖動,道緣不穩。致使進境頓挫。此次,各位師門前輩齊聚三清殿,有幾件事情需你全力而為。」
「弟子謹遵教誨。」
「幽冥宮現在氣焰盈天,專為有干天和之事。現在魔焰始炙,正宗名門為抗魔蹤擬以五月初三登仙頂會盟商議。此次會盟只是淺議,故各門均指小輩前往一探。另外你也應入世一轉機緣,助你得月兌瓶頸,早成仙體。」
「我等修仙之人,遠離塵緣是為能更好領悟真意。世間俗世情絲糾葛,最是能讓本心紊亂。」至祥蒼老沙啞的聲音響起︰「你師父和我等一輩資質所限,天劫來臨之前羽化無望。本門之中唯你且有一線希翼。本門祖師得證大道,修得金身才保我玄清門萬年不倒,可如今本門式微,其余個宗派也就視我門可有可無。光大門楣也只能寄望與你了。」至祥言辭蕭瑟,說著話時,面色黯然。
「至祥師兄,何以如此憂傷。這與道意不符啊。」身體短園,斜靠著椅子上的至清撇著嘴接口。「我等也逍遙人世500余年,為世人之不為,逆天博命本就是賺了,還考慮那些許小事,豈不是舍本逐末,庸人自擾嗎?」
「你這是什麼話?本座為本門前景著想,這是末嗎?況且師弟這百余年不是逍遙舒適之極嗎?」至祥略有怒意的回道。
「好了,兩位師兄且莫爭,且听掌門師兄說完啊。」至儀勸解道。
「玉明,還有一事。听聞乾元戒已現。此次下山先可趕往平輿山處打听打听。一有消息可用萬里符傳信與我。此事重大,慎之慎之。」
「弟子知曉。必不辱使命。」丁冕稽首應承下來。
「玉明師佷,今兒我們均在,你此次之行,影響甚巨。故我等合力給你制作了本門一張巨劍符以保萬一。」至真那溫和儒雅的聲音說道。
作為玄清門唯一的制符師也是蒼南修仙界有數的高手之一。至真雖排行最小,但其影響力卻不在掌門師兄之下。此時,他長身玉立,一雙縴長的手拖著張黃色的符咒。符咒長1掌,寬2寸。符文時隱時現,正中畫有一把小劍栩栩如生。不時有流光閃過。丁冕小心翼翼地接過符咒放入儲物袋中。至真隨即將使用玉牌交與丁冕。丁冕微閉雙眼,將靈識一探玉牌習得使用方法及咒文,手訣。
「巨劍符只能使用3次,能力為我等5人全力合擊,耗費我等3月功力而成。」至真解釋道。「此外你師父也將他的金雀幻行鎧賜給你了。」
至真說完,師父手捧一件玉盒交給丁冕說道︰「此去任務艱巨,你應有所準備。另外各正門也知曉了這消息,也會派人前往。魔道幽冥宮也有人前往,你也要謹慎行事」。
丁冕明白此行責任之重大。心中暗自決定務必完成好師父等長輩的任務。同時對這次的世間一行也隱隱有些期待和不安。但丁冕面色如常。其後各位長輩又在各個細節上交待一番,丁冕方回轉住處,整理行裝待天明出發。
丁冕飛行了半日,他模出蒼南堪輿玉牌,比對了方位和地貌,估模行程應到平輿山地界。根據地圖,丁冕知道在平輿山腳有個佘縣。他決定到城里歇腳,順便探探風聲。在城外降下飛劍,整好衣裝捏個幻化訣,轉變衣著成一個青衣儒商方信步踏入城門。
佘縣地處偏僻之地,說是縣制實際是個小鎮。城牆不過丈許,青磚上的苔蘚有的都成褐紫色,有些年頭了。爬山虎牽牽絆絆,小小的葉片顫巍巍的剛出頭。護城河也成了小溪,斷斷續續,稍高點的地方都是一潭死水。舉步進城,樓堂館舍到也參差,只是破敗蕭瑟。倒是鐵匠鋪生意興隆。青石街道長時間沒維護了,到處坑坑窪窪。時不時牛車,驢車,馬車過處都是一片罵聲。佘縣的人似乎火氣都盛,不樂意了當街叫罵開打。其他的人似乎見怪不怪,無人駐足圍觀。走過幾條街,縣衙大門洞開,衙役杵著水火棍打盹。鳴冤鼓破了個大洞,風吹過嗡嗡作響。丁冕皺了皺眉頭尋了衙門對過的「順意客棧」住下。客棧雖簡樸到也干淨。客棧老板招呼丁冕住了南廂房,然後吩咐小二端茶遞水,小心服侍。丁冕就著小二拾掇之際稍問了問周邊環境。
小二看來是個人頭熟,說一道萬。丁冕大致了解了佘縣情況。原來佘縣地處偏遠,再南向就是平輿山與南蠻烏族交界。這地也是蒼南流放地。整個縣界內情況復雜,三山五岳,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均有,再加上天高皇帝遠,官府力有不逮,得過且過。此地人民風彪悍,尚武成風。所以這兒亂象橫生。小二說到興頭上,還神秘兮兮地說︰「客官,我看你斯文的緊。說話也是外鄉口音,不知你可知曉佘縣近來的怪事?」
丁冕听此一說,也正色傾听︰「這到不曾听聞。小二哥可否詳言,也可為消遣。」
小二一听丁冕有興趣,立馬變得眉飛色舞起來︰「客官,這平輿山天降異象。東街的劉半仙掐指算過,說是有妖孽出世,要為禍人間呢。這還得從去年秋說起。那時我佘縣城還是人多的很,就我們這店沒說的,歷來是客人不斷,我都每天沒得空。哦……說遠了,客官莫怪。」小二訕訕的繼續說道︰「那天我正好當值,晚飯後天剛擦黑,得空和隔壁的于寡婦叨叨,嘿嘿……那于寡婦……嘖嘖……」小二眯縫著眼好似意猶未盡陶醉了一會,猛回神說︰「哦,我看到在平輿山方向有碗口粗的光柱亮起來。」說著用手比劃著這樣大,後想想再放大一點表明是那種海碗那種碗口。丁冕沒好氣的瞄了一眼,靜靜等小二繼續。
小二咽咽口水︰「那光柱子顏色通紅,就跟我廚房的搗火棍燒紅了一樣。天那頭都看見了。這條街上的都看見了。第二天,連橫街的瞎子胡二都說自己看見了。」
丁冕疑惑的看看小二問道︰「就這樣完了?」
小二說︰「哪兒啊!這才剛開始,我們這佘縣歷來是爺不親,娘不管的地界,亂就亂點。但畢竟靠山吃山,這兒還是有很多特產的。三月的獐子五月的鹿,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那還是逮什麼有什麼。可自從上次的光柱出現後,那些經常看到的東西都不見了。這不現如今山上的獵戶都下山種菜了。」
「哦,竟有此事?」丁冕不禁皺了皺眉。
「還有 。」小二見丁冕提起興趣了,精神立即提振起來。于是唾沫橫飛地說︰「這些事情出來後,平輿山原來鳥不拉屎的地界現在經常有人出沒,而且都是外鄉人。這些外鄉人有的著黑衣,只是袖口著一條各色的公雞。有的比較凶,穿的比較體面,就是臉是慘白的。有的還好,比較有禮貌。就是給人一種冰冷的感覺。」丁冕一听就大致推斷出,體面的是月域谷,冰冷的感覺的是冰靈宗的。而公雞的應該是幽冥宮。
月域谷、冰靈宗算是正門,不過是小門派,但畢竟是地處蒼南南面,而幽冥宮也大肆行動則有點令人不解。而正道大家卻未听說,那只有幾種可能,要麼是如自己門派潛行隱蹤,要麼是還未及出手。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借門而動。月域谷雖是小派,但其背後是正道巨摯-正陽宮。而冰靈宗本身是寒玉樓的分支舵門。看來這次乾元戒的現世有可能是修真界的一次角力。此次之行可算是暗流涌動。
正說著,只听店門人聲鼎沸,小二連忙道個安急急跑去,不一會,丁冕的房門被推開,一個面色陰厲,吊眉尖腮的小個男子大模大樣地踱進來。張口喝到︰「我幽冥宮南支門副門主有令,此店被我宮征用,閑雜人等一律出門,不得有誤!」說完斜睨著丁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