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血性 第二十一章 三張牌的局(一更)

作者 ︰ 永遠的血性

一陣冬日凜冽的江風吹散了一片慵懶的陽光,碼頭上咸腥的氣息就像腳下的黑土一樣深重。

江對岸的輪渡依如老牛拉破車似的噴吐著濃煙,緩緩地靠上了江城。

一水之隔,兩個省份。

江水悠悠,一遍寬闊的堤岸。

在碼頭泊架的鐵架橋上有位一身察藍的年輕人隨意的甩著海桿。

很高挑的個子,一雙面對江水眯成了一道縫的小眼。

那年代用海桿的不多見,似乎現在江城用海桿的也沒有幾個。

所謂的海桿,就是一米多長的桿子上裝著一架滑輪,隨著用力的甩出,纏繞在滑輪上的魚絲象箭一樣的激射而出,魚線的盡頭是一團錨狀的魚鉤。

這種捕魚的方式很獨特,既不用魚餌,也不用考慮人的耐心。更奇特的是運氣的成分,當然有經驗得捕手據說能看明白魚群的走向,一甩一個準。

當然這種方式絕對不是靠投擲的準確性,而是收線時錨勾急速回收鉤掛水中的魚。因此,收線的搖柄一定要搖得快。

顯然,小眼楮的察藍青年今天運氣不好,幾次擲勾仍一無所獲。

等船是件很無聊的事,一身軍衣的強子點根煙和白眼倚在一堵背風的牆下。

白眼習慣性的目光掃視著人群,那雙白多黑少的眼珠很快的盯上了對面牆下的一群人,確卻的說是分散的一伙人。

盡管這伙人裝著互不相識,衣著身份不盡相同,但白眼還是一眼就瞧出了這是一伙放鉤子的。

白眼捅了捅強子,強子歪過頭看白眼。

白眼說,放鉤子的。

強子看過去,覺不出有什麼不同,上百號渡江的到是白眼顯得光鮮扎眼,穿軍裝的不用點也有十幾號人,那年代流行軍裝。

江風呼呼,等船的都籠緊了袖口,泊架鐵架橋上的一身察藍青年很執著。

老魏子穿一身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冬衣,手里拿一布袋,走到顯眼的人群前默默地蹲下,開始從布袋里往外鼓搗。

一張白色的塑料布四角用磚塊壓牢了,三張剪成三角的撲克牌,三只白瓷盅子。

老魏子其實不老,也就三十一二歲。一張敦厚樸實的臉,一眼和善的笑意。

三只白瓷盅子好象長在了右手指上,飄逸的旋轉著不時發出聲悅耳的叮當踫撞聲,一片目光隨聲望去。

很炫很熟的手法,跟玩魔術似的。

老魏子不動聲色,五個指頭仿佛帶著吸力,三個白瓷盅子交替的翻動。

那年月耍把式賣藝的大有人在,通常在人多的地方,拿個破鑼一敲,二話不說,先來套把式,這就叫暖場,接下來多是那一套行話。

什麼父老鄉親,來一來、看一看啊,走過路過的千萬別錯過啊,俺王老五初到寶地,為糊一張口,老少爺們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有得罪各方神仙的,在下著這里說聲對不起了。

然後雙手抱拳,繞場作揖。

再下來就是正點了,有耍趟大刀的也有扎一路長槍的,基本上一路耍完,就開始收錢,一分二分,一角兩角的都行。

遇到有錢的也有丟一塊的,那畢竟少。

再往下了就是絕活了,象什麼刀槍不入,胸口碎大石或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等。

這是比較有看頭的了,那年月沒不愛看的,稀奇啊。

也有賣狗屁膏藥的,開場幾乎沒啥區別,就在正點子上區別大,賣膏藥的那是耍嘴皮子,拿話套人,一套一套的,環環相扣。

你不搭理沒事,一搭理沒不上套的。這是光耍嘴皮子不練把式的,目的就是賣膏藥,把式是假,盡忽悠人。

老魏子不一樣。只是一個勁的暖場,沒見過的覺得稀奇啊,呼啦啦就圍上了。

見有了人,老魏子還不慌不忙地旋白瓷盅子,一突兒指上一個盅兒飛出來,落在白色的塑料布上,盅口朝天,那是個穩當。

落的點也講究,正當中,前面是一張紅色的紅心K。接著又飛出一只落在左手邊的黑心K後,剩下的那一只盅也不用飛了,直接放右邊的黑心K後。

有好事的就問,這是玩啥啊。

老魏子不慌不忙地說,押牌。

一個工人模樣的說,這我玩過,能押多大啊。這工人一口普通話,模樣兒周正。

老魏子說,隨意,賠不起我告訴你。

說普通話的工人說,你開始吧,我來押。

老魏子說,行。用小指一勾牌,紅心K到左邊去了,又勾兩下,三張牌換了位置。然後用盅子蓋住了。看著不快,手法到利落。

老魏子說,押紅心K,押多少賠多少。

說普通話的工人說,我押右面的,從口袋里掏張二元的放右面。

人群里有眼尖的說,別放右面放左面。說普通話的工人說,我看準了在右面,輸了你給我。

眼尖的心有不甘,覺得明明是在左面的嘛,想下卻心虛,手捂著口袋,心里翻開了鍋。

老魏子一副波瀾不驚問,還有沒有下的啊。

那工人胸有成竹的說,開牌啊,別磨蹭了。

老魏子見沒人搭話,就伸手要翻盅子,這時候,就听一女聲叫,等等。

話未落人就拔開了前面的人,是個少婦,薄嘴皮子的那種,透著一股精明氣,左手還牽著個五六歲扎羊角辮的女孩。

扎羊角辮的小女孩一心思在吃一根冰糖葫蘆,少婦從手帕里翻出一元放左面了,少婦還心好提醒那工人說,在左邊。

工人哼了聲,一副不待見的樣子。

這次老魏子問也不問,伸手掀開了盅子。紅心K在左邊。老魏子拿工人的二元錢賠了少婦,收了少婦的一元。

那工人咦了聲說,明明在右邊的啊?死勁饒頭。

少婦說,你眼長斜了,兄弟沒色盲吧。

工人輸了錢正上火,硬聲說,你才色盲哩。

老魏子忙吆喝說,押啊,押了啊。手里忙活著,牌是移來移去,邊移邊照盅子。

這次瞧熱鬧,押錢的都看準了在中間,先前眼尖的也忍不住下了二塊,那工人也不知是傻還是眼神有問題,又押右邊了。

這次押的又多了幾人,都贏,就哪傻*工人輸。

一連幾把押注的都嬴,老魏子賠的也不多,基本上都是那傻*工人再輸。

贏錢的個個喜氣洋洋,眉飛色舞,那傻*青年沮喪的不行,都輸二十好幾了。

瞧熱鬧的也看得有些子熱血上頭了。

白眼冷眼瞧著,強子看不出門道,就問,都一伙的嗎?

白眼說,不都是,慢慢看吧。

強子覺得有意思,看得特留心。

又開了兩道,那工人臉都綠了,冷汗珠子也下來了,邊上人都勸他,這人還犯倔,認個死理。狠狠心這次他押的更多了,零零碎碎足有二十。估計是全部家當了。

邊上的人實在看不過眼就勸他別下右面了,下左面。

這工人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了,一會兒左,一會兒右的。

老魏子不樂意了,老魏子說,下不下啊,沒錢邊上人別咋呼,有本事自已下。

老魏子這一說話,看熱鬧的都歇聲了,這話還真的有點犯沖,叫人不順耳。

原來圍觀的人群里真有不給力的,那人來了沒看兩把,穿著光鮮,一條牛仔喇叭褲直抖抖,還一口雷死人的廣譜話,別上當得啦,年青林,你有多少啦都要輸得啦。

你說人家都輸成那樣了,你勸就勸吧,別提輸啊。

說普通話的工人來氣了,張口說,管你屁事啊,少他媽的烏鴉嘴。

那人一听還來了勁說,年青林,別不听勸得啦,就是我來擺牌啊,你也要輸的啦。

說普通話的工人立馬火了說,那你來啊,你他媽的有錢嗎?輸錢人都這脾氣,听不得勸。

這人還真好脾氣,拍拍腰,哪兒鼓鼓囊囊的跨著個腰包。這人說,年青林,輸啦別火氣大得啦,錢有的是得啦。

這一連串的得啦,弄得老魏子也光火了,老魏子跑江湖的啥人沒見過,心說哪來的二五子啊,今天他媽的非輸死你個裝*的。

這說廣譜話的人還真不知鉿數,當真坐了老魏子的位子,耍起了三張牌。他那個指頭木得和胡蘿卜也差不多,慢的和蝸牛也沒區別。

這下所有的人都看清了,包括說普通話的工人。

這時候的老魏子也來勁了,按理老魏子是行內人,怎麼著也不至于參合。可老魏子氣啊,這人在砸他場子啊,老魏子也就閑不住了。

老魏子現在是自已下,還幫著吆喝,原本瞧熱鬧的那些縮頭伸腳的也動了心思。

賭的這種心態都抱個僥幸心理,不勞而獲的事誰不願意啊。再說了這都多少年難遇個二五頭啊,錯過了這個村,還真沒那個店了。

別說老魏子的話還真有煽動性,人群里的一位老農都瞧半天了,硬是沒敢下注,這一吆喝憋不住了,抖抖擻擻地也模出個一塊的紙幣押上了。

白眼嘆口氣說,著道了。強子弄不明白白眼究竟是說誰著道了,當下也不問,耐著性子往下看。

說普通話的工人急不可耐的說,開啊,你開啊。

說廣譜話的人不急不慢的掀了盅子,大家一看都樂了。沒不悅的,大家都贏錢啊。

說廣譜話的人也干脆,二話不說就從腰包里數錢賠了,他那腰包不大,錢卻多,厚厚地一摞。

這下子群群激奮啊,下少了的,沒下的是個悔啊。下大了的那是個眉飛色舞,喜形于色。那說普通話的工人更是一蹦老高,這一把幾乎就翻回本了。

老魏子也樂,老魏子怕這二五子反應過來了,忙招呼大家下注,那工人更是言語嗆人的說,大家都下啊,這整個是個二五子,不要白不要啊。

說廣譜話的人似乎也听的明白,這下不樂意了說,誰二五子了啊,有本事全都下拉,沒個四五百的啦,不要來現眼得啦。

大伙一听傻了。那年代普通人誰口袋里有這麼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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