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聲嘶力竭地吼叫,還是豁盡一切地奔跑著,蕭然始終與眼前的楓城之間,始終無法縮減距離。
一個低沉而熟悉的聲音此刻從他耳畔傳來︰人,如何與蒼穹逐力?就算你有資格改變天命,也必須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蕭然听出了這是赫克摩爾的聲音,此時卻無暇理會,只顧著拼命往楓城跑去。天劫異龍忽然停止怒吼,冷眼掃視著他,然後頭頂的獨角猛地射出一道暗黑色閃電,應聲擊中蕭然的胸膛。蕭然只感到五髒六腑都在翻騰扭轉,一時竟疼得喊不出聲來。緊接著他的雙眼開始空洞無神,身體上的每一個細胞都散發出金色的氣體,不斷蒸騰彌散開來,他也感到自己體內的力量正在不斷離開,消散。
得來極之不易的力量,就這麼無情地從他的身體中流散出來,消失于空氣之中。
不要,我不要回到以前,我不要一無所有!蕭然的聲音開始哽咽起來,但巨大的痛楚和無力感令他再也發不出聲。
「值得嗎?」赫克摩爾的聲音從天邊傳來,最後漸漸于風中淡出。楓城附近的妃子河畔,溪流上漂載著金黃的楓葉,波光粼粼,水面反射出的白光,一瞬間映照著整個天地,空間再次變得耀眼,繼而昏暗下去,蕭然則再次陷入虛弱,陷入沉睡。
「蕭然,快醒醒!」
一個關切的聲音在耳旁不斷催促著,蕭然的意識逐漸清晰了起來。黑色空間一閃而逝,緩緩睜開雙眼,陽光的余暉照來,身邊的每一件事物都是那麼令人感到真切。
法希已回到尋常形態的臉龐忽地出現在蕭然的眼前,此時正一臉欣喜地喊了起來︰「元帥,醒了!蕭然醒了!」
蕭然掙扎著從法希的懷中坐直身子,發現自己和法希正騎在天牙的背上。由于兩人的重量加起來太過重,天牙只能收起雙翼在地面上行走。撼天銀龍巨大的身軀在左方不遠處前行著,大部隊則尾隨身後,緊緊地跟著。
蕭然醒來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伸手模往背後法希寬闊的肩背,一時間惹來法希的唏噓叫疼。
「別踫了,本來沒有大礙,被你這一下弄得舊傷復發。」法希說得嚴肅,但眼神之間盡是溫情。
蕭然這才放心地繼續癱倒在法希的懷中,身體已經虛弱到了極致,再也無法挺直背軀。
此時後方急速趕來一人一騎,正是鎧甲上染有鮮血的洛特。
洛特深深打量了一番臉色蒼白的蕭然,而後說道︰「看樣子只要休息一段時間理應無礙。今次真是多虧了你的坐騎及時背負一具黑岩軍團的尸體前來報信,否則我們直至遇伏都不知是何情況。」
蕭然苦笑一聲,然後又急切地問道︰「團長您沒事吧?身上染滿了鮮血,這是……?」
洛特淡然一笑,回道︰「只是輕傷,大部分的血都是來自偷襲我們的敵人。只要心生警戒,令隨行的所有法師聯手展開一道精神感應網,即使對方能夠隱匿身形也逃不出我們的耳目。倒是黑岩軍的副將,的確勇猛,與賽奧斯元帥大戰了幾個回合,臨死前還重創了賽奧斯元帥。」
「真是不服老不行咯,」賽奧斯的聲音從撼天銀龍的背上忽然傳來︰「要換做本帥十多年前的光景,也由不得那個叛逆之徒如此猖狂!」听他的聲音,雖然身負重傷但也依舊聲如洪鐘,顯然沒有生命之危。
蕭然這才再次低下頭來,探手撫模著座下天牙那長長的獨角,隨即陷入沉思。
不知再過多久,天牙的父親就要前來取親子之命,天牙對此或許早就心有感知吧?然而在昏迷之時,赫克摩爾給自己看的往昔片段中,天劫異龍的強大,已經令蕭然首次升起了絲毫都無法戰勝的無力感。
法希看著蕭然陷入沉默,還以為他仍然在擔心著前線的戰局,于是忙安慰道︰「剛才我們的法師已經與大光明教廷的隊伍取得精神聯絡,滄藍軍團與血色軍團在滄海大將軍的帶領下依然沒有太大的損傷,我們按照現下的行軍速度,應該能夠趕上!」
蕭然從沉思中回到現實,聞言只輕輕點了點頭,旋又奇道︰「為何你會突然出現在這里,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法希輕笑一聲,臉上再次出現了慣有的自豪︰「這還不簡單,我完成送信任務之後便回到楓城去,恰好發現黎明時分楓城腳下正集結了大軍,準備出發。我一猜便知道肯定前線戰況有變,你們定是要去支援滄海他們,本大爺再委托上次協助過我們的海鷗一路領路,便很快追上你們了。」
蕭然心想即便信件及時送到玄冰飄雪和玄都國國師的手中,即便他們願意前來施以援手,即便他們能夠趕得及,以赫克摩爾的經驗看來,都難敵天劫異龍孤身之威。
天邊已是黃昏,蕭然已經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光景。
沒有人知道,未來的命運將以何種方式書寫,但任誰都知道,時間永遠不會停下腳步。
午夜時分,蕭然隨大軍一起駐扎在一座山腳之下暫時休憩,天牙靜靜地躺在自己的背後,蕭然和法希靠在天牙壯實的月復部,正呼吸著山谷之中吹來的略顯濕氣的冷風。
火把上的赤焰,在風中不停地跳動著,仿佛隨時都要被熄滅。
忽然,林中深處傳來一聲輕響,所有人都坐起身子,豎直了耳朵靜靜傾听,每一雙眼楮都在第一時間警戒地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旁的洛特忽然說道︰「放心,如果是敵人,不會如此疏忽地打草驚蛇。」
賽奧斯端坐撼天銀龍背上,聞言點頭說道︰「蒼紫不可能派些九流貨色前來與我作對。」
法希異于常人的听力使他很清晰地掌握了林子深處的情況,此時也是一臉輕松地說道︰「是什麼人踩到碎木枝的聲音,听起來這人的體重很輕,而且受了重傷。腳步相當不穩。」
蕭然窮目望去,只見漆黑的林子深處,緩緩走出了一個嬌小的身影,異常熟悉。
那人一身灰色麻衣隨便裹著瘦弱的身軀,雙手緊拽著麻衣,身後不遠處還跟著一頭高大的神獸——黃色劍骨虎。
「米娜!」蕭然終于認出來者,急忙吃力地從地上撐起身子,快步走了過去。
「終于看到你了……」米娜眼中透出無比欣慰的神采,再往前踉蹌兩步,卻一時雙腿一軟,就那麼倒了下去。
蕭然飛速地前沖上去,一把抱住米娜嬌小的身軀,這才發現對方已是一身傷痕血漬,慘不忍睹。
「你們認識的?」賽奧斯從撼天銀龍的背上跳下,接著緩步走來。
「和我一樣,是血色軍團的士兵!」蕭然關切地打量著米娜慘白的臉色,頭也不回地回答賽奧斯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