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哲胥在剎那間本想一躍而開,而腳下卻一崴,便跌倒于地。身後,猛地一片炸聲,繼而就嘩啦啦地一陣亂響,枝葉就朝著他身上砸下。
他沒命般地爬出,在漫天飛舞的碎屑中回頭一望,身後的一片橫向的樹木,細點的都被怪力齊腰打斷,粗壯些的帶著齊整的橫向刮痕,創口莫有三指深,而刮痕外圍的樹皮綻裂開來,突兀不已。
木哲胥這刻差點被嚇破了膽,剛剛若是站立著跳開而不是跌倒,也難逃被攔腰截斷的命運!
他猛地轉頭,又將目光追向白獸,卻瞧見它又坐立于地,蓬松的尾巴在身後輕柔晃蕩。此刻它正伸著腦袋望著木哲胥,神態關注,又似乎等待著什麼。
這東西到底要干什麼?若要取我性命,隨意甩幾下尾,便能很輕易就將我轟成碎片,為何這樣停停頓頓?木哲胥緊擰著眉,一絲被玩弄的羞惱自心頭涌現。
白獸卻前伸咀部,往前嗅了嗅,霎間目光便凶意顯現,它尾尖輕縱,就對著木哲胥連彈數下。
木哲胥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閃避著,狼狽不堪。白獸尾尖動作太急太快,他根本無法也無思緒時間來揣測出襲擊的落點,只能本能地在樹林里胡亂躲閃,所到之處,無不激揚起大片樹木與枝葉的碎屑。
白獸看來是卻是動真格了,數次都有迅疾的物體裹著勁風擦著木哲胥的身軀而過,使衣物被撕扯開數條口子,甚至有幾次還刮破了他的皮膚,留下道道血痕。木哲胥連番閃躲,已然筋疲力盡,腳下一個踩空,他就無力地跌倒于地。
木哲胥的臉部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便再也動彈不得。他只覺渾身乏力,大口的呼吸呼哧作響。而他的頭顱卻正好對著白獸的方向,他就瞧見白獸仍然坐立在原位,蕩漾著它身後的尾巴,尾尖高舉,正帶著傲意,悠悠盤旋,正考慮著從哪個方位開始發動致命一擊。
他氣喘噓噓,就感覺自己已臨近瀕死。
那白獸用近乎憐憫的眼神望著木哲胥,尾尖就動了。
木哲胥瞪大了眼,白獸尾尖的動作在他眼中霎間如同停滯了一般。他腦中一片空白,求生的意願便支撐起他。
拼盡最後的力氣,他站起身抬首就欲朝著對面的白獸撲去,卻驚愕地發現,白獸突然在面前不停上下翻滾盤旋,齜牙狂咬,攪得四周塵土飛揚,而低沉的嘶吼卻極其雜亂,激昂地鼓振著木哲胥的耳膜。?
木哲胥一時卻沒搞清狀況,他呆立了半刻,便小心地緩步移上前去,這才發現那個黑影此刻正與白獸纏作一團,正靈活地在白獸尾巴四周來回盤旋。而白獸暴怒地圍繞著自己的尾巴團團翻滾,抬著前爪就對著黑影急亂地刨去,並不時齜著牙追隨黑影的蹤影便是一陣亂咬。無奈黑影身影過小,又靈活萬分,煙霧繚繞般不可捉模,左一下右一下,就使白獸的尾上開始滲出點點藍色血污般的漬跡。
白獸卻愈發急躁,憤怒地嘶吼著,尾尖開始不停縱動,戰場四周便爆起無數坑洞,砂土混著雜物飛濺,讓木哲胥頓覺驚險萬分,不由一個閃身就藏于巨石旁,小心地探出個腦袋觀察著局勢。
白獸一通亂炸,卻好似想用槍干掉待在槍身上的一只蚊子一樣,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卻只讓它越發狂躁。而黑影似乎愈加神勇,一邊閃避著白獸的攻擊與飛濺的雜物,一邊擴大著戰果。
白獸眼中剎那間卻黠光一閃,兀然一個站定,尾尖便對著身旁一塊岩石急速連彈數下,激起無數的碎石飛濺,而細小的碎石幾乎同時被炸起,數量眾多,如蟲群般朝著白獸與黑影撞去。
白獸卻不避讓,直直地承受了碎石群的撞擊,而黑影則利用靈活的身形避讓開來,但一個停頓卻露出了破綻,白獸的爪子陡然間就按了下來。
黑影jiu被爪子按于地面,身上的裊裊霧氣驚惶地亂竄不已,拼命的掙扎卻顯得無濟于事。白獸齜著牙,垂頭就對著黑影嗅嗅,神態間便帶了些傲然。
眼看黑影被擒,木哲胥不由一陣心悸無力,渾身好若被擠壓般疼痛,他惶然地往地上模索著,就握上了一截粗壯的斷枝,便就從巨石後向著白獸撲將而去。
白獸轉頭凜然一眼,對著木哲胥一甩尾尖。他傾身一讓,卻仍然吃了半記攻擊,半邊胸口頓時血如泉涌,身軀頹然就往後跌倒而去。
好痛!!
木哲胥臉色霎間便發白,鮮紅的血液就從傷口中噴涌而出。他疼得全身抖索,不由哆嗦著嘴唇,勉力抬起頭看去,自己的胸口已被撕裂開來,慘白的肋骨暴露在外,而斷骨深處,他看見了自己肺部在戰栗著絕望地呼吸。
頸部一松懈,他腦袋便無力地落回地面,腦中卻只有一個念頭︰這次,是……真的要死了嗎……?
他的生命正隨著血液從傷口里噴涌而去,視線便開始逐漸模糊,木哲胥就乏力地望了白獸一眼。
白獸正仿若貓逗老鼠一般用銳利的爪勾將黑影翻刨著,神態間滿是得意。而黑影則不斷細聲怒叫,奮力掙扎,卻總無濟于事。數個回合下來,黑影便滿身裂痕,裊裊黑霧從裂口滲出,渺茫而逝。它似乎開始逐漸失去神氣,動靜越來越小。最終,它頹然地從白獸爪間垂首,無神的暗紅大眼光芒漸去,卻望了木哲胥一眼,眼中,似有歉意。
黑影所遭受的痛苦,木哲胥一直便感同身受,他全身都好似也被巨大的利爪刨過,雖無痕跡,靈魂卻痛苦不已。他此刻已明白,黑影與他,卻是一體。
當黑影歉意的眼神遞來,便讓木哲胥心中一緊,這樣一個小小的生命,如此為了一個只懂逃跑的人奮不顧身,如此居于劣勢也得奮力拼搏,卻如此地被敵人肆意玩弄著它的生命,最終,它卻說︰「抱歉。」
木哲胥不由怒由心生,便燃燒著他僅剩的一絲生命,兀然蹦起,對著白獸就撲去。白獸被木哲胥一個驚嚇,晃動尾尖就欲甩去,卻被他搶先一步,左手一把抱住尾巴,張口就對著尾尖咬去,而右手也不閑著,將那粗短的木枝就朝著白獸頭部砸去。
木哲胥猛一口下去,卻牙齦裂痛,頭顱都被咯得嗡嗡震響,感覺好似咬在石頭上。而右手的木枝也被白獸偏頭躲過,落了個空。白獸尾部受制,惱怒得人立而起,弓腰扭頭就大張嘴對著木哲胥頭部咬來。
木哲胥眼看著白獸襲來,不由得就將空閑的右手猛地就往前一伸,不偏不倚,正好就將那截粗短的木枝塞進白獸口中,將其上下頜卡得動彈不得。
白獸大張著嘴,喉嚨間冒出痛苦的嗚咽聲,猛力左右甩動腦袋,木哲胥力拼不及,木枝就月兌手而出,但這霎間,他腦海中一個激靈閃現︰內部突破!
地上的黑影立刻就相應了他的念頭,它掙扎著立起,數個閃移,就朝著白獸大張的口中鑽了進去!白獸兀地就一陣子劇烈地戰栗,便開始癲狂地掙扎。而木哲胥就死死抱著它的尾巴不放,被白獸帶動著于地面拖行。
少頃,白獸口吐藍沫,四肢僵直地臥倒在地不停抽搐,眼中便神采遠去。黑影此時從白獸月復中打了個洞,就鑽出,帶出一股腥臭的藍色穢物。而它已與木哲胥一樣,力氣全失,只朝著木哲胥踉蹌幾步,就跌倒于地。
木哲胥欲伸伸手,撫模下那黑影。但,他已全身冰涼,了無絲毫力氣。而視線便只剩一片蒼白的茫茫光暈。
這,就是死亡吧?……
秋風刮過,落葉橫飛,樹林間一片嗚咽之聲。
少頃,一個小女孩踉蹌著從樹間走來,她一頭披肩的長發,及膝的黑色洋裙品質不凡,額前蓋著齊眉的妹妹頭,五官精致得卻如同精雕細琢一般。而她手上則抱著一個足有她一半大的熊寶寶布偶。外貌打扮雖然不過是七八歲的小女孩,但眉眼間卻掩飾不住得空寂淡然。
「啊呀,真是麻煩,破壞的範圍真大。」小女孩蹙眉便道,大大的紫色瞳孔不斷環視四周。
「熊熊,開工吧。」話音剛落,熊寶寶布偶就輕輕飄起,若有生命般在半空浮行,它經過的地方,雜物喧動,斷折的樹干晃蕩著立起,回復原位,而斷口則如倒帶般恢復原狀。各類碎石土坑,要麼回到原處重組,要麼將細碎的塵土,撕裂的草根一類召回原位,最後還不忘將苔蘚,植被一類從四周拉回。這片破敗的戰場便在各色物件喧囂的聲響中開始逐漸回復原形。
小女孩卻蹲在地上,周圍的一切與她無關似的,神態寂然,細細地研究著地面一群驚慌失措的螞蟻。
「啊呀呀,我說,你要藏到什麼時候啊?」小女孩動也不動,仍低頭專心研究她面前的螞蟻,就突然發話道。此時,歷盡戰斗而一片狼藉的戰場差不多已回復了原樣。
「原來你早就發現我了,真是掃興嘛。」她身後不遠的一顆梧桐樹中傳出聲音,斑駁的樹皮便一陣蠕動,化成人形從樹上分離開來,而人形繼續幻化,一位扎著長發,滿臉胡子拉喳,一身破爛牛仔打扮的削瘦的男人便顯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