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室山上,山勢頗陡,山道卻是寬闊平坦,這是唐朝高宗為臨幸少林寺而開鑿的,山道共長八里。四周樹木蓊蓊郁郁,蒼翠欲滴,順著山道轉過一個彎,黃牆碧瓦映入眼簾,千年古剎少林寺到了。
對于少林弟子來說,這里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不勝親切之情,他們就像是遠游在外的游子,少林寺是他們唯一的牽掛和最終的歸宿。是啊,他們終于回來了。
厚重的寺門緩緩打開,智圓、智光、智慧、智空、智善五人並排跪在了寺門前,此時此刻辛酸、苦痛、欣慰涌在一起,誰也說不清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少林寺里一個身影已迫不及待地沖了出來,口中歡呼的喊道︰「大師兄,二師兄,六師弟,七師弟,八師弟你們終于回來了!」正是智畯。
「四師兄!」
「四師弟!」
乍見親人,早已控制不住的熱淚盈眶。
智畯奔到五人面前,與五人一一熱情相擁。等到智空時,智畯抱起智空將他在半空中甩了起來︰「七弟,幾月不見你都長那麼高了!」智空眼淚刷刷的落了下來,哽咽道︰「四師兄……三師兄和五師兄他們……」說到此處,眾人心情又變得沉重起來。智畯一愣,上齒緊咬著下唇,卻也止不住痛苦的淚水。
「善哉善哉!你們回來了!」溫暖慈愛的聲音響起,方丈邁著穩健的步子走出寺門,臉上永遠帶著慈悲會心的微笑,就像父母迎接自己遠出的子女一般。智圓等人心中泛起一陣暖意,紛紛跪了下去,緩慢地、誠懇地磕了三個頭,齊齊哽咽道︰「師父……」
方丈慈愛地一一撫模著五人的額頭,口中不住的說︰「好,好,回來就好!別跪在地上了,快起來,快起來!」五人站起身來,卻也看到方丈通紅的雙眼。
智空終是年紀太小,此時已情不自禁地撲到了方丈的懷里,連聲叫「師父!」方丈輕輕摟住智空,不停的撫模著。
方丈嘆了口氣︰「阿彌陀佛!唉,七子去,五子回,終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智明、智傳二人得以早登極樂、修成正果,倒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智光卻又跪了下去,自責道︰「是弟子沒有保護好他們……」智圓忙跪下接道︰「我是大師兄,是我沒有照顧好他們……」方丈伸手扶起二人,語重心長地說︰「傻孩子,這怎麼能怪你們呢?一切命中自有定數,智明、智傳二人是為普度眾生而犧牲,實乃昔日之因所致,二人之死又未嘗不會導致他日之果。我佛慈悲,好好為他們超度吧!阿彌陀佛!」眾人雙手合十,齊聲默念。
半響,方丈微笑道︰「阿彌陀佛!快回寺吧!」智善憨憨一笑︰「我好久沒有吃過寺里的齋菜了,今天一定要吃上三大碗!」眾人不禁一笑,智畯說道︰「八師弟,齋菜早就準備好了,就等你們回來吃呢!」
五十八、離別許久的家終于又回來了,智圓等人自是不勝欣慰,只是智明和智傳的離去多少讓眾人有些難以釋懷。每當師兄弟們一起念經打坐、練功修行的時候,總是情不自禁地回憶起他們生前的點點滴滴,一陣陣難過不時涌上心頭。
這一日,智光來到了方丈室,「師父!」方丈溫和的聲音答道︰「進來吧!」禪室里飄來一陣淡淡的檀香味,令人不禁凝神靜氣,舒心不已。
方丈盤膝而坐,閉目養神,臉上永遠是慈愛淡然的神色。智光走進去才發現智圓早來到了禪室,也在下首盤膝而坐。智圓微微一笑︰「二師弟,你也來了!」智光答道︰「是。這幾日心緒不寧,特來找師父開悟。」
方丈緩緩睜開了眼,慈愛地望著智圓、智光二人,並不開口問智光所為何事,只是淡淡說道︰「智光,既然來了,就先念經打坐吧。」智光只得也在蒲團上盤膝而坐,靜心念經。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
「智光,你在念什麼經?」方丈問道。
「般若心經。」智光一時不知方丈此舉何意。
「那‘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什麼意思?」方丈接著問道。
「師父,弟子不明白。」智光實在不知方丈為何突然問道般若心經的經義。方丈溫言道︰「你先解釋給我听。」
智光點點頭說道︰「萬千事物和虛幻本沒什麼區別,萬物本空。苦和煩惱都是由虛妄產生的。」
「既知如此,為何為師看你愁眉不展,煩惱重重。」
「我……」智光一時沒了言語。方丈轉向智圓︰「智圓,你說呢?」
智圓微笑道︰「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智圓頓了一下卻又接著說,「只是西行這一路,弟子們有了太多的迷茫,正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終是開不了悟。二師弟便是為這事來的吧?」
智光接道︰「西域之行,弟子始終堅信是為天下太平普度眾生而來,是以一路上不管遇到多大困難,面臨多大危險都不曾退縮過一步。可是三弟、五弟因此喪命,結果卻是萬壽山將軍始終執迷不悟,就連朝廷也曾經要派人攔截我們。弟子實在不明白,我們這一路走來有什麼意義?」
方丈仍是神色寧靜,淡然說道︰「你後悔了?」智光一時惶恐︰「不!弟子沒有。」
「那又何必去追究呢?無論是**還是精神上的痛苦,都只是一種磨練,是你們修行領悟的一部分。既然是修行,那還在乎西行一路的意義干什麼?有因則必有果,有果也必有因。萬事萬物都逃不過因果輪回,種善因得善果而已。」
「可弟子還是看不破生死離別,紫雲的離去始終令我耿耿于懷。」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蘊盛。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你的心沒有放下,又如何能夠看破呢?」
智光不說話了,心不動心不變又談何容易?
「咚!咚!咚!」
敲門的聲音,堅定又有節奏,方丈笑道︰「智慧,進來吧!」來的正是智慧,今日師兄弟三人倒不約而同的來參見方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