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之緣 第一章 飲恨離別(上)

作者 ︰ 大力皮搋子

千山浩茫,蔥蔥郁郁的樹木此刻在如血般夕陽之下,拉著狹長的影子。在天的另一邊,一輪由淡轉明的圓月正緩緩升起,黃昏,已至!

玄天山南,天星洞外,情緣井旁,一塊一丈高兩尺寬的玄鐵之碑上,赫然刻著一個血色的古字,那「緣」字極為顯眼。晚風卷過,落日熔金,鮮血般的字跡像在訴說千年前一場天地為之泣涕的繾綣愛戀,周圍幾株芳魂草隨風輕搖,也仿佛在為之感動。

幾丈之外,此刻有一男一女依偎而立。那男子看去有二十六,七歲,一襲白色長袍,衣角之處皆瓖金絲,發如劍風,胸前之前掛著一顆黑色明珠。此珠僅有堪堪拇指大小,但遠遠乍望,卻給人一種奇異的感覺,只會覺得那珠子射出無數極強驚魂,直射蒼穹。

男子背後掛著一柄四尺青鋒,劍柄之上龍虎共吼,似正邪不容,戰存了千年的滄桑。光是那劍鞘,修為高深之人一看便知是由萬年龍石煉成,單是這把劍鞘便是天下修真之人所覬覦的不俗極品。鞘上刻滿了各種上古符字,生澀難懂,仿佛是那萬年龍石本身所帶的一樣,絲毫沒有突兀之感。男子腰間懸掛著半塊鴛鴦玉佩,紅繩系,碧玉蕩,在微風中緩緩飄轉。此刻男子眼神中閃爍著隱隱兩種不同的光芒,看似憐愛,又似訣別前的不舍。

女子約有二十三,四歲,容貌若是用天仙形容也實在是顯得吝嗇!削蔥縴指,星眸竹腰,發如黑瀑傾洪而下,風中飄搖,陣陣醉人的芬芳千里不散,連天神也會為之動容,皓齒紅唇,膚若凝脂。身著粉羅,細細看去,那半塊鴛鴦玉佩正旋然腰間,與男子的玉佩好似呼應,靜靜表述著不語的真情。

這絕美女子手持著一柄青藍之劍,炫然釋光,上面蘊含的靈氣如滔滔長江,精純渾厚,無窮無盡地向外傾瀉著。若非此處人煙稀少,恐怕早就有不少修士被吸引而來。只是她入水的眼眸中流露出絲絲哀婉。女子輕輕嘆息,伴著幾聲鳥鳴打破了沉寂。

「玉然,你身上的傷?」男子柔聲問道,卻又有些難措其辭。

那喚作玉然的絕美女子聞言,苦笑道「風,不要緊的。只是你若為了我叛離了正道,以後必然無法立足了。」

名為秦風的男子心中驟然一顫,臉上呈現出復雜的神色,背後的寶劍仿佛感覺到了主人的異樣,也在輕顫,嘯出一道劍吟。

秦風道︰「萬年以來,正邪之道未分勝負,世人如何評價我無法左右,你,才是我心中的正道。」

一萬五千年前,萬年妖獸天域黑龍重現于世,其威力足以毀天滅地,無數城池鄉鎮中的居民背井離鄉,離開中原。天下正值此顛覆之際,人間突然出現了一批絕頂高手,其中有一名三十幾歲的男子,修為駭天,殺掉那些人人聞之膽寒的洪荒異獸易如反掌。

最為世人驚駭的是,他手中握著幾千年前炎黃時期蚩尤手中一件不為人熟悉,卻連他自己都很難把持的弒天神刀。與黃帝的天魂珠,炎帝的縛龍索,並稱遠古三大至寶。那天魂珠正是秦風身上現在所佩的那顆珠子。縛龍索傳說現在正在炎帝的後裔縛龍金仙手上。以弒天神刀戰力最強,據說蚩尤當年一刀劈下,大地一道裂縫綿延千里,至天柱山才停下,整個天下震搖三天方止,死傷無數。以天魂珠最為神秘,傳說它是由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條極強修士的精魂煉制而成,是黃帝送給他心愛的女子的,具體的功用誰也不知道。以縛龍索震懾力最強,顧名思義,縛龍索出,狂龍盡誅;殺魔斬佛,囚神捆羅。

這手持弒天神刀的男子名叫歐陽,幾番血戰,歐陽拼盡全身真元,爆破元神,在油盡燈枯之前,發動了上古禁決——弒天斬,終于斬殺天域黑龍,當時天地間一聲巨響,正是天神宙羅天下凡,要立歐陽為天下之尊,可是歐陽已經爆裂元神,即便是天神也沒有辦法留他性命。歸墟之前歐陽要求以弒天神刀之名,建立一個修道門派,名字就叫弒天門。嘉昊神獸為鎮門神獸,那神刀定要繼承下去。隨後化作一道光芒,升天去了。宙羅天為了撫慰人間,留下六道神咒,世間修道之人便都有了六個修煉的方向,分別是風,雷,水,火,土,神六路法訣。每個人都可以隨意修行,若有能力的話,六路皆修也不是不可能的。不過常人也只能偏重其中一路法訣,隨之,神州大地便出現了修道的熱潮,人們都迫不及待的去修煉這些法訣。

自此,人間除了弒天門之外又出現了五大門派,分別是殘風派,九天玄雷幫,魂水宗,離天火門,地龍閣,唯獨沒有神訣修煉大派,也許是太需天賦和毅力了。

弒天門現任掌門名叫陸螭龍,他雖為掌門,卻也無法完全掌控那弒天神刀的反噬之力!他身為弒天門第十一代掌門,已然掌權一百零七年了,是第十代掌門夢談真人于杌惡獸(注1)中拼死救出的。

當年重創杌之後,夢談真人本想帶著那陸螭龍立即離開,沒想到陸螭龍竟說道︰「前輩且慢,我要親手結束這畜牲的生命,它要殺我,所以它必須死!」殺氣畢現!

夢談真人心中猛然大驚,他不曾想到這少年竟然有如此深重的殺戮之心,剛回過頭,只看那陸螭龍挺起還受著傷的身體,高舉手中的長劍發動一記重擊,斬下了杌的首級,踢落一旁。隨後轉身對夢談真人說︰「希望真人能收我為徒,螭龍知道您是神州第一大派——弒天門的掌門,我心中早已慕名已久,還望真人莫要嫌棄,螭龍定會全力修行,為弒天門開闢新天地!」話剛說完,一甩衣袖,雙膝著地,充滿堅定的看著面前的高人。

夢談真人心中暗想︰此子殺氣頗重,不知道收他入門是好事還是壞事,但眼下他如此可憐,實在不舍,就暫且收下吧。隨即道︰「好吧,我帶你回弒天門,但你要答應我三個條件,你可願意?」陸螭龍道︰「前輩請說,我能做到的自然答應,否則的話,我也只能認命。」

真人微微點頭︰「第一,你身上的殺氣很重,入門以後切不可隨意殺害生命,否則定遭天譴。第二,一定要為人正義,遇難者伸手相助,切不可落井下石,做卑鄙之輩。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日後弒天門若是交給你重大的任務,不可推辭,拼死完成,誓死守護弒天門的萬年基業。你若都答應,我便帶你回去。如果不便,我也不強迫,我……’話還沒說完,只听三聲叩拜之聲響于耳邊,隨即道︰‘我都答應。我陸螭龍今天在這里對天起誓,如有違反,必遭天劫,永世不得超生。」真人帶著驚異,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以後你就跟我在一起,我教你修道之法!」這才在多年之後,成就了如今的陸魑龍!

殘風派之主名號馭天影仙,九天玄雷幫幫主叫做雷碎神,魂水宗宗主為九陰夫人,離天火門門主名號斬無情,地龍閣閣主是噬皇地仙。

魔由心生,並非所有人都願一心向善,至少,他們不願循規蹈矩!這世上,人間自在,魔域亦自在!

魔域開山始祖其實是人類,一萬四千年前,當人類逐漸走上正道的時候,一些自私邪惡的人另起爐灶,跑到天虞山修建了一道魔蝕結界,常人根本無法接近,否則魂魄將瞬間被吞噬,化為魔力。以一名叫修魔的男子為首,建立了魔域。那修魔本就是弒天門的人,修為之強,天下罕有人能敵,憑借七大邪物排名第二的宣亡刀震懾天下,其後四千年,魔域不斷壯大,最後堪與人間匹敵。現在的魔主名曰無道,極少有人見過他真正出手。

輕輕的在玉然的額頭上吻下,秦風充滿關懷地道︰「我現在不管什麼正邪,我只要你好起來,我只要我們的孩子平安降臨,我只要我們一家三口能快樂幸福的度完余生就夠了!」

玉然緩緩搖頭,卻是有萬般溫和之意露出,「我又何嘗不想如此呢?可我身上的傷除了送仙嶺中的五龍內丹可以治愈外,無法可醫。那五龍內丹放在那里幾百年了,卻是沒人能將其得到,想必是太過困難,據說更有犀渠(2)守護,我們去了也怕是徒勞啊!」說完,玉然神情失落的低下了頭。

秦風眼中神光一閃,忍不住驚問道︰「真的?真的嗎?太好了,玉然,我這就帶你去那送仙嶺,找出五龍內丹,拼了命,我也要把你的傷治好!」

「沒用的,還是……」話沒說完,秦風用手輕輕堵住她的朱唇,示意她不要再說,道︰「不要說了,我意已決,我們走。」話音未落,全身化為一道白光,帶著那青藍絕麗之影,向東飛馳而去。

玄天山巔,流星瀑前,一個極為清瘦的身影正佇立在哪里,眼中蘊含著一絲無奈和滄桑,仰望蒼天。

這男子青白色的頭發隨風飛舞,一身紫色長褂,遠遠一看,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他便是弒天門的現任掌門,陸螭龍。

陸魑龍雙眼眯起,微微一嘆道︰「天傷已久,凶日降臨。徒有這弒天神刀,我有有何作為呢?眼看黎民百姓深陷水火,卻難以救之,實令我痛不欲生啊!」說完大喝一聲,元神驟放,流星瀑那千丈的流水,頓時被反掀一百多丈高,好似逆天水龍出世一般,直奔雲霄,片刻之後水龍立時消散,化為片片水霧,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光千萬,形成一道狹長千丈的彩虹,極為壯麗。

與此同時,陸魑龍背後一個清朗聲音傳來,只听道︰「師父莫急,天下之勢乃是浩劫,不是僅憑一兩人之力即可挽回的,我們只有抓住機會,打倒妖魔方能拯救蒼生!」陸螭龍回頭忘去,卻又苦澀一笑。

那青年看上去有二十五、六歲,外表極其英俊,眼中釋放著灼熱的光芒,似有嘯天下的氣勢。

陸螭龍道︰「機會?真的有機會嗎?三百年前,我遇見夢談祖師的時候,曾答應他三個條件,只怕這第三個條件卻是做不到了。」說完,不由得苦笑兩聲。

那青年神色凜然道︰「師父,弟子願下山一趟,盡畢生所學,鏟除妖魔,請師父恩準。」陸螭龍有些深沉的看著他道︰「萬天,等月如把孩子生下來再去吧,她現在需要你!」

少年眼中精光一閃,似乎想起那遠方的人兒,卻是頓時有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多謝師父成全,弟子告退。」說完也不見他如何動作,瞬間遁去了蹤影,飛向遠方。

陸螭龍微微嘆道︰「真的是成全嗎?你不怪為師就好了。」說完也消失了影蹤。此時,一道黑影從瀑布後飛出,落在陸螭龍剛才的位置,低聲笑道︰「自不量力!想與我相抗,死同螻蟻!天下無我,留天何用?」說完,便化身無形。

秦風攙扶著玉然從天空飛過,一路之上秦風並不敢太過加速,畢竟玉然傷重,他此刻卻又心急如焚。到了送仙嶺上空,秦風環顧四周,這送仙嶺並不像其他的山嶺一樣清秀,而是充滿了妖邪的氣息,仿佛是一片荒蕪之地,周山光禿禿的,沒有什麼草木,反倒是有一些巨獸,妖氣之中,秦風感覺到一道極為凌厲的靈氣,潛藏在山內。秦風雙手法訣不斷翻動,一道夾雜著自然法力的火焰憑空而生,上空本就殷紅的晚霞此刻似欲滴血這道烈焰不斷翻滾,走遍八卦陣圖,終于形成一道碩大無匹的炎龍,怒嘯蒼天。秦風目光以寒,以劍引之,指向那道靈氣所在的山體,那火龍更不答話,一記翻滾便直沖山頭,地上巨獸見狀,無不各自逃命,只見那火龍轟然沖擊在了山脈之上,烈火之力瞬間爆發,一道烈焰翻滾的巨大風暴,頓時間席卷開來,周圍數里的山頭全被削去,無一不留下片片焦土!

這座山峰更是被燒出一個直徑百丈的大洞,燒灼之勢依舊不減,七、八秒鐘過去,火龍漸消,一座被挖空的山體呈現在眼前。帶著周圍尚還灼熱扭曲的空氣,秦風攜著玉然慢慢飄下,到了洞底,他們也不禁吃了一驚。

以秦風的修為,此刻五里之內全都是極高的溫度,而這里卻是極為涼爽,不僅是涼爽,甚至給人一種深沉的寒意,讓人毛骨悚然。輕輕撫著玉然的肩頭,秦風安慰道︰「別怕,很快我就可以拿到五龍內丹了。」玉然遲疑著輕點了頭,嘴上沒說什麼,但心里是很不願意秦風來為他冒險的,畢竟此事太過危險!

二人向前走去,此洞曲折漫長,望不到盡頭。不過,借著頭頂方才秦風轟出的洞口,也還算明亮。

兩人走著走著,忽然一陣刺骨陰風襲來,使兩人身體都為之一顫,眼中露出防備之色。他們減慢了速度,不斷地向四周張望。

「嘶嘶」,一陣巨蛇吐信的可怕聲音蕩然傳來,秦風手中早已升起了一團烈焰,將周圍照的通亮。前方傳來巨蛇爬行時肚皮蹭地的聲音。兩人一听,便知這蛇個頭不小,不須片刻,一道巨大的紅色蛇影出現在二人面前,光是挺起的腦袋和一點身軀就有兩丈高。

秦風見識極廣,他知曉,唯有修行超過三千年的蛇妖才有這般身軀,更為可怕的是,此蛇竟是一條成精已久的九尾蛇(注3),秦風將玉然護在身後,他知道來者不善,二話不說,展開攻擊。

注︰1.杌原本只是令人害怕厭惡的惡人,根據《左傳》文公十八年︰「顓頊有不才子,不可教訓,不知詘言,告之則頑,舍之則囂,傲狠明德,以亂天常,天下之民,謂之杌。」這個不可教訓的惡人死後最終演化成上古著名的魔獸,《神異經?西荒經》記「西方荒中,有獸焉,其狀如虎而犬毛,長二尺,人面,虎足,豬口牙,尾長一丈八尺,攪亂荒中,名杌。」已然是一派怪異扭曲的形象,與其說是魔獸不如說是生化實驗失敗核泄漏的產物。

2.犀渠樣子象牛,皮毛黑色,叫聲象嬰兒,極為凶惡。一般,以人為食

3.九尾蛇巨蛇,體有鱗甲,腰以下有九尾,拖行,有鐵踫撞之聲。尾端有小孔,會噴射,如槍彈,中者非死即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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