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軍在指間嫻熟的跳動,映射出那秦時明月。一曲《霸王別姬》,讓靜寒的心中有說不盡的酸楚……
「姐姐,非去不可嗎?」一曲奏罷。清音手撫愛琴滿是愛憐。這「化影」,不知染了多少英雄血,斷了多少英雄命。這琴,是那個讓自己魂牽夢繞的人,唯一留給自己的東西,她早已習慣了棄劍用琴。
「我不能丟下離隕,她是我妹妹,我一定要帶她回家,清音,你能體會我的心情嗎?」靜寒用力的攥著那片白絹,這是三日前妹妹托人送到她手上的,那上面是用血寫下的六個字︰姐姐,我要回家。淚水,滴下,落在青石之上,濺起一片水花。
「既然如此,今日之行,姐姐需小心了,淮陽王武功不弱。」除了這些叮嚀,清音也不想再說些什麼了。靜寒的為人自己最清楚不過了,她決定的事,任誰也改變不了。離隕已成了靜寒打不開的心結,去了,未必是件壞事。更何況,以靜寒的身手,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天下間能傷到靜寒的人不超過三個,可這三個人,都不在淮陽王府……
靜寒擦干淚水,點了點頭。轉身望著窗外的湖面,往事,一幕一幕。
曾經,相依相偎,形影不離。可,不知從何時開始,不知為了什麼,妹妹早已不在是過去的妹妹。靜寒突然覺得妹妹開始討厭自己,怪自己,甚至恨自己的存在……
縱使自己不遠千里,為尋回妹妹而受盡苦頭;縱使自己不顧性命,違抗教主返教之命;縱使自己不畏艱險,幾度潛入王府。可是,自己半年所受的苦,換來的確是妹妹陌生而又冷酷的眼神。一句「我的事,與你無關」。將靜寒,丟下了萬丈深淵。
靜寒的心,碎了。妹妹再也不要她了,再也,不想見到自己了。而現在,破碎的心上又長出了一朵美麗的小花。原來,是自己多心了,妹妹,妹妹還是過去的妹妹,那個總是在自己背上撒嬌的妹妹。
「替我告訴教主,安頓好妹妹,靜寒自會回教中領罰」說到此處,靜寒不禁有些脊背發涼,「這蝕骨釘之刑,怕是逃不過去了。想不到這平日自己處置別人的手段,今日卻要還施在自己身上了,這人生,還真是充滿了諷刺啊!」
蝕骨釘乃聖火教頂級刑罰,違反教規,違抗教主之命的人都會施以此刑。釘入體內會立刻鑽入骨髓,如萬蟻蝕髓,在全身行七七四十九周而退出體內,痛苦不堪,內功稍差者必死無疑。而靜寒,恰恰又是刑罰堂之主,也難怪她認為這是天大的諷刺了。
「哎……姐姐萬事多加小心,想必教主也不會刻意為難,畢竟,聖教沒有你便不會有今日的成就。」清音又嘆了口氣,不想再講什麼了。
靜寒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自己更了解教主,任何觸犯到他尊嚴的人都會受到懲罰,哪怕自己是聖教的護教左使,哪怕自己為聖教立下了汗馬功勞,這並不能替她減輕懲罰。靜寒轉身看著窗外滿塘的荷花,表情有些痴醉,不知在想著什麼。
入夜,淮陽王府。
寒風如刀,割的靜寒的臉有些微痛,但回頭看了看緊緊摟著自己脖子的妹妹,卻又開心的笑了。
「姐姐,我們回家!」
離隕輕輕地靠在靜寒的背上,就像小時候一樣,笑的那般甜美。
「姐姐一定帶你回家!」靜寒加快了前行的腳步,現在,她的腦子里只有一個信念︰帶妹妹回家。任何人,任何事,也阻擋不了她心中的信念。妹妹,便是她的天下。至少,是一半的天下,想到此處,靜寒的臉不禁微紅,羞澀的低下了頭,以免妹妹發現自己的窘迫。
「大膽鼠輩!速速放下王妃!」一把劍迎面襲來,快若閃電,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斜刺向靜寒的肩頭。
「不自量力!」靜寒微微一側身,漫不經心的閃過了這看似奪命的一劍,中指輕輕一彈,正中劍身。偷襲者連人帶劍被震退了五步之遠方才勉強穩住身形,握劍的右手被震的微微發麻。
「大哥,沒事吧?」三道黑色的身影一齊出現在來人身後,四人竟是一模一樣。男子輕輕搖了搖頭,嘴角閃過一絲苦澀的笑容。自認為萬無一失的一劍,自認為致命的一擊,卻被人漫不經心的震退了五步之遠,這之間的差距,不言而喻。
「姑娘好身手,在下自嘆不如,但仍請姑娘放下王妃,我保證你安全離開,否則,我四杰一齊出手只怕姑娘想走也來不及了。」為首的男子一臉誠懇,仿佛真的為靜寒的安危擔心。
靜寒笑了,那笑,三分藐視,四分無奈,還有,三分的殘忍。
「哦?那我應該謝謝你了?呵呵,狂吠九天,人見人怕,沒事亂咬的淮陽四狗,想必就是四位了?就憑你們,也敢在我面前狂妄?」靜寒笑,仿佛面前四人,真的是四條小狗一般,讓她不屑多看一眼。
「不知好歹!」四把劍,一齊指向了靜寒,就連剛剛萬分敬佩靜寒內力的男子,也是一臉的憤怒。自己好言相勸卻換來了對方的藐視與侮辱,怎叫他不怒?
靜寒的嘴角輕輕上揚,她到真想看看,這傳聞中的「淮陽四杰」,究竟有幾斤幾兩,是否配的上這「淮陽四杰」的稱謂。「淮陽四杰」是江湖同道送給四人的敬稱,單獨一個人雖然劍法不甚高明,但是四人乃孿生兄弟,心意相通,四人聯手所用的四兄弟劍陣便連江湖上的頂級高手也不敢小覷。而靜寒竟然如此藐視四人,可見四人心中有多麼憤怒。可是他們怎知,靜寒就是在故意激怒他們。憤怒雖然可使人的勁力增強,卻容易失去冷靜,更容易出現破綻,談到心機,四人較之靜寒,真的是相去甚遠。
四把劍,如幽靈一般一齊卷了上來。如果是平日,靜寒一定會選擇用招式擊敗四人,她的驕傲不允許她的對手認為自己只是靠內力壓制他們。她要讓對手輸得心服口服!她自認,天法,無人可出自己之右。只是她現在背著離隕,她只能選擇用內力震退四人了!靜寒雙掌齊翻,漫天的掌影想四人罩去,避無可避,四人募的收回刺出的長劍,背靠背圍成一圈快速的旋轉起來,一堵氣牆隨著四人的旋轉快速凝結而成,將四人保護在里面。靜寒的掌勁撞之即散,難以傷到四人。
「米粒之珠,也放光華!」靜寒化虛為實,左掌擊在右掌上,一個半人高的掌印月兌手而出飛向四人結成的氣牆。靜寒的功力早已到了化虛為實的境界,四杰的劍氣又豈在話下?
四人壓力頓生,不斷加快旋轉速度來加固氣牆。
「一,二,三,破!」靜寒輕蔑的數著數,她在數四人可以撐多久。語氣中充滿了戲謔。他知道,四人已經失去了冷靜,竟然和自己硬拼內力。如果他們冷靜下來,和她進行游斗,身負離隕的靜寒必會露出破綻,只可惜,他們已經敗了。
隨著靜寒的一聲「破」,四人再也撐不下去,被靜寒的掌力掀翻在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幽冥掌!你,你是,魔教左使元靜寒?」
靜寒笑,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戲虐的看著四人。幽冥掌勁,這天下獨一無二的掌法便是靜寒的標志,無人可以假冒,是以她不不必回答別人也猜的到。的確,她正是江湖上人人敬畏的第一奇女子。不到三十歲的元靜寒,卻走遍天下少有敵手,連號稱天下第一內家宗師的莫懷遠老先生都認為只要再過十年八年,恐怕這天下第一,要拱手讓給元靜寒了。四杰的陣法雖可謂江湖一絕,能讓四杰毫無還手之力的,江湖上找不出十人。但元靜寒,恰恰又是這十人之一。他們,又豈會有機會擊退元靜寒呢?
「想必四位不會再出手阻攔了吧?如果你們還想多活幾年,就別再做傻事了!和我想比,你們不堪一擊!還有,我聖教豈是你們所能污蔑的,如果下次我再听見你們叫我聖火教為魔教,我定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一次,就先饒過你們四個,我不想當著妹妹的面殺人。」靜寒依舊在笑,這笑,看在四杰眼中卻是那般可怕。
「王府豈是你撒野之地!」
一掌破天!這一掌,似千鈞壓頂,似狂風暴雨般向靜寒襲來。王府之內,竟也有如此高手!著實讓靜寒有些意外,不過,靜寒不避,這樣的內力,還不值得她一避,出掌。雙掌相對,來人只覺一道道排山倒海一般的力量若錢潮疾涌而來,立時氣血翻騰。猛听靜寒大叫一聲,出手之人已被靜寒震退了三步才穩住身形。而靜寒也退了一小步。
「屬下無能,請王爺降罪!」四杰跪倒在地,原來,他便是淮陽王。算不上英俊,卻讓人心生敬畏,確有王室之尊。靜寒不禁點頭稱贊,這淮陽王,的確有幾分過人之處。
「元左使果然了得,本王佩服!」淮陽王穩定了氣息,對四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起來。
「廢話少說!看在你照顧了我妹妹這麼久的份上,我饒你不死,不過如果你再苦苦相*,休怪本使無情!」
「令妹你不能帶走,她以答應嫁給本王了!」
「那我偏要帶她走呢?這王府,有誰欄的住我麼?你又奈我何?」靜寒笑,像在嘲笑。不過,她的確有笑的資本,普天之下,只怕除了她自己,想捆住她的人,還真找不出來。即便是天下第一的莫懷遠,也不行。
「既然如此,元左使休怪本王了!」
靜寒放下離隕,向前走了幾步,靜靜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靜寒身後陡然響起了四聲低吼,四道劍光同時亮起,化作滿天的星光,向靜寒撲去。
靜寒頭也不回,雙掌向後揮去,這漫不經心的一掌讓那宛如閃電的身影慢了下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靜寒的手越來越大,宛如泰山直壓下來。
「得罪了!」淮陽王以掌化刀,直劈靜寒面門。她的手掌以然擊向四杰,面門處,已成空門。
靜寒嘴角閃過一絲冷笑,雙腳猛然前踢,整個身體在空中旋轉起來,驟然之間,真氣浪濤一般向外涌了出去。這一招,如同疾風暴雨,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多少年了,靜寒從未引動過十成的功力,那不是人的身體可以承受的了的,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她也無法預料。
「砰!砰!」
四杰倒飛而出,昏死了過去。只是他們在醒過來,功力也不可能恢復到從前的地步了。這一傷,起碼讓他們的功力不會有原來的七成。若非淮陽王擋下了大半的功力,只怕這四人是必死無疑。淮陽王滑出了數十步才穩住身形,一口鮮血也噴了出來。
「元左使,果然名不虛傳……」淮陽王剛一開口,一口鮮血又咳了出來。
靜寒的身影慢慢從月空中降下。看著自己的手發呆。一滴鮮血慢慢沁出,沿著手掌的紋路漸漸滴落。果然,又是這樣……
「王爺,別再*我了,你不是我的對手。」靜寒拂了一下衣袖,注視著淮陽王。
「只要我不死,你就休想帶走離隕!接招!」
「啊!」一把匕首沒入了靜寒的左肩。四杰?不可能!靜寒絕不相信中了自己的幽冥掌憑他們的功力還能起來。靜寒緩緩地回過頭,當靜寒轉過頭的一瞬,她呆住了。這匕首的主人,竟是離隕!下手的,竟是自己最信任的妹妹?
「元姐姐!」清音不知何時落入院內,「化影」隨著清音的撥弄射出兩道白光,飛向淮陽王和離隕。
「不要!」靜寒閃電般撲向離隕,光影打在了靜寒的背上,血濺了一地。而離隕竟一招「平步青雲」向淮陽王的前方滑去,同時雙手齊翻,一掌打散了清音的內功。解了淮陽王的危機。
「元姐姐!」清音一把扶住了靜寒,「為什麼,這麼傻?姐姐,你為什麼這麼傻……她要殺你啊!」
「幽冥掌?離隕,你偷學了爹的武功?」靜寒咳血甚多,臉變得異常蒼白,「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出手?」
「為什麼?我為什麼不可以學會武功呢?我為什麼不可以對你出手呢?為什麼不問問爹,不問問你自己?」離隕似笑非笑地看著重傷的靜寒。
「爹一直那麼疼你,不教你武功,是因為他不想你卷入江湖這個事非地啊!」
「夠了,少在這里給我說教!這全是他的借口,他就是偏心!他總以為好女兒有一個就夠了!他以為他不教我武功我就沒辦法了?難道我不會偷學麼?的確,你是比我有天分,可那又能怎麼樣?還不是一樣被我打成了重傷!你也沒什麼了不起!哈哈哈!」
「元離隕,你混蛋!」清音再也忍受不了離隕的笑,「元姐姐那麼疼你,不惜生命也要保護你,你,你簡直不是人!」
「住口,輪不到你教訓我!她?她只是為了她自己!我不用她的保護,我要自由!」離隕的表情有些扭曲,她抬起手指向靜寒,「你以為,你以為一直對我好,我就會開心?你以為自己一直承擔一切的過錯,我就會感激你?你錯了!這樣,我更恨你!!你讓我覺得自己一無是處,讓大家認為我只是個刁蠻任性的小女孩!直到遇見了王爺,我才感到自己並不一無是處,他讓我知道自己的價值,讓我,明白了什麼,才是真的幸福!」
「你已經瘋了!讓你見識一下‘天音魔曲’的厲害!」清音一揚衣襟「化影」已然入手,右手五指搭在了弦上。
「不要!」靜寒勉力稱起身子,搖搖晃晃的攔在了清音面前,「妹妹,別傷害離隕!離隕,縱使你偷學到了幽冥手,你也不是清音的對手,你在她手上,走不過二十招的!離隕,對不起,是姐姐的錯,這下,你自由了……」
靜寒笑了,那笑,淒美絕倫。靜寒再也無力支撐身子,漸漸癱了下去。
「元姐姐!別說了,我帶你回總壇,教主一定會救你的!」清音左手抱著「化影」,右手扶著靜寒,足尖輕點,飛身離去。
「淮陽王,倘若我元姐姐有什麼意外,十日之後我定要你王府血流成河!」
清音的聲音回蕩在夜空,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