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劍尖兒已貼上了離隕的頭發,只差一點便刺入離隕的頭,靜寒不敢再看,也沒勇氣再看,痛苦的閉上了雙眼。沒有劍刺破血肉的聲音,沒有離隕疼痛時發出的慘叫聲,沒有爹的呼喊聲。一切仿佛靜止了一般。
「鈧!」那是劍折斷的聲音,是誰的劍?是爹的,還是那個偷襲者的?
「什麼人!」那是一聲大吼,不是爹,是那個偷襲者?靜寒不由得睜開眼楮,卻駭然發現,一道白色的身影擋在了自己和妹妹面前。
「姐姐,我們得救了麼?」
離隕看著姐姐,一臉的疑惑,轉頭看向身後。白衣勝雪,風姿綽約。這是離隕看到這個背影的時候想到的第一句話。而此時元嘯天也一個箭步抱起兩姐妹,向後退了幾步。
「年輕人,你知不知道和聖火教作對的下場?如果你現在離開,我可以饒你不死。」左群看了一眼手中的斷劍,握劍的手已麻痹不堪,心里第一次產生了恐懼。即使面對凝蕭子的時候,他也從未這樣害怕過。面前的人看上去不過二十歲左右,可卻讓自己有了如此恐懼的感覺,左群感到恥辱,是的,恥辱。
「小妹妹,你們還好吧?」白衣男子仿似沒听見一般,緩緩轉過身子,看著元嘯天父女。
在他轉身的一瞬,無論是靜寒還是離隕,都不禁為之一呆。
微風輕拂,吹起他勝雪的白衫,他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微笑。可那笑,卻仿佛匯聚了世界上所有的光輝。
他像春風,吹蕩著你已經冰凍的心房。他像神明,佇立在你的身旁。他就像一直在你身邊,決不遙遠。當你需要他的時候,他就會出現在你的身邊,將你攬在懷中,用他所有的溫柔去愛你,呵護你。他將所有的黑暗驅散,猶如天上的太陽。有他在的地方,就有光明與希望;有他在的地方,就有快樂與幸福。只是,他的眼中,卻寫滿了憂傷,他將自己的光華都獻給別人,卻永遠無法掩飾他心中的憂傷。到底是什麼,讓如此完美的他,充滿了憂傷?
「臭小子,你是在挑戰我的忍耐麼?」左群一揚手中的斷劍,身隨音動,身形過處,地面的碎草如被颶風刮起一般,以摧山裂石的氣勢直取背對自己的白衣男子,他的整個身形像一把劍一般插像了男子的背心。
「小心!」父女三人同時月兌口而出。
元嘯天有些心驚,那強大的殺氣讓他有些許的窒息感。他從來沒想過左群的武功會進步的如此之快,師父的武功左群至少已掌握了七成,自己怕是已經不是左群的對手了。假以時日,他定能趕上凝蕭子,甚至超過凝蕭子也並非不可能。
男子沒有動,身形傲立,如青松勁柏;神態悠然,如觀花賞月。面露微笑,不回頭,也不躲閃,仿似渾然不知左群那奪命的一擊。
左群笑了,一臉的殘忍。狂傲,他有些意外年輕人的狂傲,卻又喜歡他的狂傲。如非這般狂傲,自己真怕非其對手。左群的笑更加殘忍,握劍的手更加用力,一擊,勢在必得。
「背後偷襲,不是君子所為。」男子笑了,聲音宛若天籟。
左群驚,想退,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退回。他的劍仿似刺入泥潭之中,毫無力道可言。等他發現的時候,卻又收之不得。驚懼,除此之外左群別無他感。這是怎樣的武功?天下間怎會有如此可怕的武功?左群相信,武林之中絕對沒人可以擋下面前男子的一擊,任何人都不可能。左群想哭,卻無淚。最基本想斬草除根,可卻落得如此下場。
一股澎湃的劍氣自白衣男子身上升起,左群的劍氣如豆腐般被輕易切開。
男子似劍非劍,一柄絕世的寶劍,仿似從天而降。
「人劍合一!」元嘯天驚,這是劍道的最高境界,是多少江湖用劍之人蒙昧以求的境界,可是今天,竟然是這個看上去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所用。天縱奇才,除了用這個詞語來形容元嘯天此刻驚訝,再別無他詞。
吾命休矣!左群閉上了眼楮,此時,他並不後悔,起碼,自己是死在這樣一個用劍高手的手上。死之前,可以見識到傳說中的「人劍合一」,死而無憾。
「轟!」
劍天相接,白色的閃電劃破天際,左群倒飛而出,漫天的血霧染紅了整片天空。左群笑了,是的,他笑了。因為他感覺到白衣男子並非想要他的性命,是以,他只是受了傷,卻不重。左群倒飛五丈,雙腿更在堅硬的地上拖出了兩道長長的軌跡。穩住身形的左群轉身逃竄而去,他不想再在這里多停留一秒鐘,可怕,這樣驚天的一擊都可以控制的如此之好,這之間的差距不言而喻。左群只想趕快逃走,逃的遠遠的,再也不想看到這個可怕的青年。
元嘯天不想去追,也沒有力氣和精力去追,想必有了今日之事左群也不敢再來了。報仇對他而言太遙遠了,先不說自己是否打得過左群,單是聖火教的數萬教眾自己就無力去面對。想報仇,只有努力回去練好武功。想到這里,元嘯天抱著女兒走到藍夢雅的身前,放下懷中的女兒,再次將妻子攬到了自己的懷里。
風起,雨落。
雨水如斷線一樣落在地面上,澆打在元嘯天父女三人身上。是的,父女三人,男子身上仿似有一層保護一樣,雨水永遠也無法沾濕他身上的衣服,哪怕是發絲也無法沾濕便被彈落。可是此時的父女三人卻誰也沒注意到,他們的心都在藍夢雅身上。又怎會顧忌其他無關緊要的事情呢?元嘯天月兌上的長衫蓋在藍夢雅身上,輕輕地吻上了藍夢雅的臉頰,任雨水打在自己身上也毫無知覺。靜寒和離隕抱著娘親的身體,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濕濕的。
男子不說話,也不想打擾。如果是自己的親人朋友離開自己,恐怕自己也會是如此,是以,他不想打擾他們的寧靜。
「雅兒,我帶你回隱逸村,帶你回家……」不知道過了多久,元嘯天抱起藍夢雅,帶著女兒像村子里走去。
男子不說話,也不打擾,只是默默的跟著。他知道左群不會再回來,可是他卻還是放心不下,這樣可憐的一家,他真的不忍心這一家人再有什麼意外。悲天憫人,這是他與生俱來的天性,他喜歡生命,喜歡花草,更喜歡人,他想保護他愛的一切,想保護這時間一切有生命的一切。
回到隱逸村的家,藍夢雅的血跡已經被大雨沖得不見,輕輕放下藍夢雅的身子。元嘯天開始用手挖著地上的泥土,靜寒和離隕也靜靜走到父親身邊,用她們稚女敕的小手挖著地上的土,鮮血染紅了父女三人的手指,可是三人卻是渾然未覺一般。
白衣男子搖了搖頭,他不想幫忙,這是他們能為心愛的人做的最後一件事,他不想阻止他們,更不想破壞他們的心意。他只是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一滴晶瑩自眼角滑落。人的感情,真的讓人痴迷。
小院里終于有了一個剛好容得下藍夢雅身子大小的坑洞。父女三人的手已經皮開肉綻,無一處完好的地方。可他們的臉上沒有痛苦,身體的痛苦再痛也及不上他們心里的痛,這點痛和他們心中的痛如何相比?白衣男子突然想起從前有人對自己說過,心痛可以讓人心脈寸斷,嘔血而亡。手上這區區的傷痛又算得了什麼呢?
「雅兒,好好睡吧,我會照顧好女兒的!我不死,就絕不會讓他們有任何的意外。」元嘯天抱起藍夢雅,將她放入凝蕭子帶來的棺木之中。
「靜寒,離隕,和娘道別吧……」元嘯天看著女兒,心痛不已。
「娘!」本已平靜的離隕陡然間瘋狂的沖向了棺木,一遍遍的叫著娘,那樣的撕心裂肺。
靜寒想去看看娘,可是卻發現自己的腳那樣沉重,無法向前走一步。她害怕,害怕看娘親的臉……緩緩地走到棺木之前,靜寒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緒,失聲痛哭起來,如離隕一般拼命地呼喊著。
「請代我看好她們姐妹。」靜寒和離隕的聲音漸漸嘶啞,元嘯天知道,不能讓女兒們再這樣哭下去了,抱起拼命向棺木掙扎的靜寒和離隕走到白衣男子面前。
白衣男子點點頭,接過了拼命掙扎的靜寒和離隕。
元嘯天看著傷心欲絕的女兒們,毅然轉過頭,看著棺中絕美的藍夢雅,緩緩蓋上棺蓋,一遍又一遍輕聲呢喃著︰「雅兒,我愛你!」
「放開她們吧,讓她們來送雅兒最後一程。」元嘯天一把舉起棺木,輕輕放入挖好的坑中。
「娘!」月兌困的姐妹倆猛然間跳入坑中,抱著棺木死死不肯放手。
「我不要離開娘,不要娘死!爹,你讓娘醒過來啊!離隕再也不調皮了,你讓娘醒過來啊!」離隕的指甲死死的扣著棺蓋,想把棺蓋掀起來,「娘一個人會孤獨的,娘最怕黑了,爹,求求你讓你娘出來啊!」
「爹,娘沒了,再也沒人疼靜寒了,再也沒人會在靜寒生病的時候抱著靜寒唱歌了,爹,靜寒不能沒有娘!爹,我要娘!」靜寒拼命的用手捶打著棺木,本已血肉模糊的小手鮮血四濺,「娘,你起來啊,娘最疼靜寒了,你快起來啊!靜寒的心好痛好痛,娘!」
「砰砰!」白影閃過,離隕和靜寒的聲音不再響起,白衣男子將二人擊暈。
「對不起,我不這樣做她們會死的……」男子歉意的看著一臉痛苦的元嘯天。
「恩公做的對,我已經沒了雅兒,如果在失去女兒……我還有什麼面目去見九泉之下的雅兒……」元嘯天沖白衣男子鞠了一躬,想抱起女兒,可是卻發現,靜寒和離隕的手竟然死死的扣著棺木,他不敢用力,怕傷了女兒,可是卻沒法拉開女兒。
「哎……問世間情為何物……」白衣男子搖了搖頭,伸手輕輕撫了一下靜寒和離隕的頭,本來痛苦萬分的姐妹倆表情舒展開來,緊抓著棺木得手也松了開來。
「請恩公帶她們姐妹進屋去,這里的雨太大了,我怕她們會生病的……」元嘯天抱起女兒們,交到了男子手中。
男子接過靜寒姐妹,也不進屋,只是輕輕一撫,姐妹二人的衣服已干了,雨水也不再落在姐妹身上。
元嘯天不想問,也沒心情問,見女兒沒事便開始往墓穴里添土。每添一下,便呢喃著什麼,似乎在訴說著二人的過往。良久,元嘯天掌劈院中之木,上書︰愛妻,元藍氏夢雅之墓夫元嘯天立「雅兒,我定會將女兒好好帶大,你放心吧,倘若可能,我不會讓她們習武的,我會讓她們過普通人的生活,我不怪凝蕭子,他是個可憐的人,因愛生恨,傷了你,更是會一輩子活在痛苦和自責中,而且我知道你不怪他,更不忍心傷害他我會尊重你的意願的,但是,左群那個小人,不念同門之情,差點害死我們的女兒,我一定不會輕饒了他,有朝一日,我定會帶著他的項上人頭來祭奠你的!」元嘯天跪在藍夢雅的墓前,久久不願起身,「我定會求恩公收我為徒,教我絕世武功,你的仇,我會親手來報!哪怕是踏平聖火教,我也會取左群的項上首級!」
雨水漸漸停息,白衣男子不想再听這些讓人傷心斷腸的話,抱著昏迷的姐妹倆進入小屋之中。樸素淡雅,溫馨怡人。男子喜歡這間小屋,很有家的味道。想到家,他不禁沉默了,這樣一個美麗溫馨的家就這樣沒有了……人的生命,真的好脆弱。
男子轉身走向臥房,將姐妹兩放到床上,蓋好被子,轉身走向院中的元嘯天。
「對不起,我不會收你為徒的,我不收想殺人的人為徒。」靜靜走到元嘯天身旁,白衣男子緩緩道。
「也罷,我早猜到了,也許你本來就不屬于我們的世界,對麼?」元嘯天的心中有些失落,可似乎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我不會強求您收我為徒的,但是能告訴我您的名字麼?」
「你心中的執念還真重,知道了又如何,我想走,你又去哪里找我呢?名字不過是塵世之中的一個代號罷了,你也不必執著,我是不會告訴你的,你我無緣。」白衣男子笑了笑,放肆看破了元嘯天心中所想的一切。
元嘯天想再說些什麼,卻被白衣男子打斷。
「雖然你我無緣,但是,我和你的女兒靜寒很有緣分,她更是我見過的人中心地最純良的的一個,如果她願意,我會教她一些本門武功。」男子看著元嘯天,露出了陽光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