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小組成員踫頭會在一片鬧哄哄聲中結束。
郭向東所提的要求，幾乎全落在他自己身上。老何分派人手，不到兩天就把他指定的各種物件備齊。除指派韓柔和石廣慧為他做些文案工作外，其他人員暫時成為閑雜人員，被遣返回原籍。
剩下的事情就看他了。他的壓力驟增，頃刻間仿佛變成了一個服勞役的囚犯。
公司網絡信息部的領地有120平米的空間。因為是機要重地，設計時被安排到公司品字型行政大樓頂層，八樓上樓梯右側。
一道建在走廊上的隔離牆將其封閉成獨立區域，安裝在隔離牆上的金屬防盜門是進出這里的門戶。
鐵門里面是個十幾米長的走廊通道空間，如今這里已經被擺上了文件櫃。最里端是兩個南北向對門的獨立單元。
陰面60平米，是裝有防靜電地板的專業機房。服務器、配線架機櫃、交換機機櫃等專業設備全部集中在這里。
陽面亦是60平米，是個面積里外間空間對等的套間。外間︰靠北牆擺放了一排文件櫃，用來存放專業參考書、系統軟件光盤、工具軟件光盤以及設備工具箱等物品。靠東牆有兩張辦公桌，擺放了兩台終端機，分別接入了內外網。西牆是面空牆，向東來了以後在那面牆上掛上了鏢靶盤。而南向則是一排光線通透的鋁合金推拉窗。窗下是一張專門制作的全金屬條案。是用做拆箱調試站點機的專用工作台。
里間，之前是用來當作備用設備和什物儲存倉庫使用的。現在這里已經被騰空，臨時擺放進去文件櫃、辦公桌椅等辦公器具，成了向東專署的封閉空間——有點象傳說中的黑室了。
一切都是老何精心安排的，老何還淘弄來一張折疊床放了進去。不言而喻那是提示向東工作是要加班的。
接下來，那幾個年輕人對老何的認識不同程度地發生了改變，發現那老家伙一肚子雜學，堪稱是一個學識淵博、閱歷豐富的老耍兒了。而在向東的眼中的老何則是一個真正意義的導師，是他在思維和精神層次面上提升的一位接引者。老何最早激勵向東的話是這樣說的「少年心志當拿雲，你小子行。」
「對，可著勁拿吧，知道拿不著雲的後果是什麼嗎？——就得崴泥——知道雲泥是有區別的嗎？」甩閑話的總是韓柔。「你個死丫頭片子，搗什麼亂？——就你聰明？」老何雖然上了歲數，但卻語言無忌，這倒成了年輕人不討厭他的理由。
面對韓柔言辭上的挑釁，向東總是淡然微笑。他對韓柔最初的評價是不太傻，除此之外，幾乎和站在邊上的石廣慧一樣。
工作展開之前，老何召集他們幾個留守人員對系統進行診斷。經老何縝密論斷，大家心頭上的壓力得到緩解，頓時間找到了工作的方向。老何的分析內容大體是這樣的︰系統軟件中財務和倉儲部分已無須改動，它們是市面上成型多年的通用版本。工作的重心當放在與生產和銷售相關聯的流水統計和查詢、狀態開關控制、環節信息收發確認，以及系統整合到一起的各種接口程序的設計上。
老何的分析讓向東有了一種撥雲見日，豁然開朗的感覺。他雖然有了一定數據庫和編程的基礎，懂得了一些技巧，但這僅能說明他仍然還處在菜鳥的階段，不能證明別的什麼。任何方向不明干勁大的作為，都是愚蠢的。只有象老何這樣的分析，才是具有駕御全局方向的戰略高度思維。一將無能，累死千軍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雖然說天雲公司所開發的軟件是個爛尾工程，但對于向東來說卻是唯一可以參照的依據。他讓人按照老何的分析，將封存著的源代碼程序和數據庫中的有關的部分，添加頁碼打印出來，碼起來竟有一米多高。賣糕的！嚇死偶啦。這還是人干的活嗎？
向東開始煩躁，無奈之下，只能把自己當成是一個犯人關閉，加班加點，日夜不分地工作起來。
一個多星期後，向東才算倒騰出點眉目來。大體上弄明白了程序主干和數據庫結構。
那幾天里，韓柔和石廣慧無聊得快崩潰了。在老何的默許下，她們各找來一台本機，開始偷偷模模地上網了，老何自己也是如此。
周二那天下午，外面狂風大作之後，天光頃刻黑暗下來，一場開春後的大雨隨之而至。外面的天氣已經暖和的緣故，之前房間的窗戶已經被打開，這時風呀雨呀全被吹了進來，韓柔和石廣慧驚慌地跑去關窗。
象一道幽靈，向東從里間悄無聲息地飄了出來。
「哎呀！咋變成兔子了？」問話時石廣慧的面部表情夸張的程度，如同到了看見了真正的兔子。
「去死！」無力地說完，向東站到窗邊。他的眼楮里布滿血絲，面容頹廢得象外面灰暗的天光，嚇人的樣子看上去似乎已經到了淹淹一息的地步。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向東的淺意識里，對暴風雨的出現有了嚴重的期待和關切。也許只有暴風雨般的震撼才是對他內心情感的真正表達。除此，他寧願選擇更多的沉默。
「去死」一詞，後來在他們這個小組成員中得到更廣泛的應用，那是後話。
小組成員中，石廣慧的年齡歸類到最小的那一發兒，是個喜歡夸張的高頻小喇叭。哦叫喚著，過去和向東搭話。老何和韓柔也上去詢問進展情況，並勸說他注意身體，別累垮了。面對這樣的關懷，向東鑿實的很感動。
專心致志，心無旁騖地做事情，是向東的一大優勢，這種做事態度使得他的工作非常有成效。在對系統框架有了全貌了解後，他開始了源代碼的審核工作，經他審核過的源程序都加進入詳細注釋，按照模塊完整，頁碼連續方針交到韓柔和石廣慧那里進行裝訂。二十多天後，所有打印出來的張頁均已經被裝訂，源程序的初次審核工作宣告結束。
審核過程中，針對發現的難點、要點問題，向東以電子文檔的方式做了必要的日志記錄。這個電子文檔每天會發給老何過目，老何據此來判定其工作的進展程度。
初次審核，不意味著一蹴而就，還有很多細節問題不能確定。在初次審核的基礎上，向東開始了二次審核工作。時間就這樣又過了半個月。
二次審核的日志記錄，幾乎是一個完整精準的系統分析報告。老何恢復了和天雲公司的聯絡，把這個報告發送給了天雲公司。
天雲公司的人，收到這個報告後，太受傷了，幾乎無法相信這是真的，如此詳盡的系統分析竟然出自一個菜鳥之手，還真他媽的邪門了。天雲公司的人雖然羞愧難當，但卻很上道兒，立即將主力隊員，于工程師派回得一公司。
深入接觸之下，向東認定于工程師是個邏輯思維極好的編程高手，各種復雜需求，只要是概念描述清楚，總能迅速在他那里得到實現的方案。他的才能之前之所以不能完全發揮，可能是因為沒有人把想法給他描述清楚吧。
被動地工作，應該是于工程師這樣的純技術人員的最大弱點。不得已向東充當了翻譯。在老何那里，向東學會了方向性地思考問題，現在這種思路派上了用場。根據他的審核記錄，按照逐段排查的思路，他提綱攜領地把需要更正的地方向于工程師進行描述和講解。這樣的組合和搭配，使得工作效率獲得大幅提升。程序糾錯的進展獲得實質突破。當然，向東自己從中也受益非淺，他從于工程師那里學到了更多的專業技巧。
于工程師的到來，讓向東看到了盼頭。一種即將刑滿釋放的喜悅讓他有了一種懷中揣著一只兔子的激動感覺。
老何也是如此，那天雅興大發，竟然領著兩個丫頭練鏢。不料，卻露了底細︰十發九不中。哈哈一笑，可好，人家不玩了。慣用死纏爛打招數的瘋丫頭石廣慧卻是不依不饒。姜自然還是老的辣，得說人家老何是個老江湖，不動聲色，手指一指，輕易地演繹了一招︰乾坤大挪移，將那傻孩子給打發掉。
郭向東象一頭被制住的驢，被石廣慧從黑室里牽出來。也該他露臉，順手而發，竟是鏢鏢中的，連老何都驚呆了。
是非只因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郭向東有了教訓，被圍起來徹查來路時還就是不說了。惹得老何起火︰「你小子就是個落在電線桿上的家雀，鳥小架子大！」如同*起了一塊板磚，老何狠狠地拍了他一下。
郭向東，象是被中紀委帶走的雙規對象一般被那兩個丫頭拉到一邊進行隔離審查。雖然他和她們之間的關系已經不那麼生分，但是在他的概念中，人家依然是上層建築，他還得保持必要的戒心。除和她們胡扯之外，絕不評價公司里的任何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