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又看見那第一把刀了。在堂老弟小孩的手里把玩著。
我走過去,「堂老弟,這刀,好熟悉。」
「當然,這是路子哥的開山刀。」
路子哥,一個很久不提起的名字。
路子哥第一次拿刀。刀面煞白,刀把敦厚,整刀瓖著一條金龍,刀鞘上印著三個小篆「開山刀」。路子哥長得跟這把開山刀一樣有個性。中分頭,像本翻開的書。紋身,每天都換。清秀臉,帶著高度眼鏡。夏天穿背心,冬天披大衣。路子哥開始不是這樣的,平頭,女圭女圭臉,整一個小胖墩。傳言他後來狂戀一本書,沉迷書海,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路子哥第一次拿刀,皆因囂幫而起。
有人看見他在教室被囂幫圍過。
自此,路子哥籌資,買了這把開山刀。並迅速轉型。
他說,「我要一個江湖。」
因為書里說,江里有兄弟,湖里有女人。
但是路子哥似乎忽略了書里說的,江湖里還有血,像他的第一滴。
路子哥佩刀的事很快傳揚開來。最不爽的便是囂幫。
那年冬天,路子哥一襲大衣,背著雙肩包,一手插著衣袋,一手拿著面包啃著,時不時甩著頭發,很是深沉的走在上學的路上。在那個很有名的拐角,踫上囂幫。
囂幫幫主名叫肖張,平頭,眉清目秀,但霸氣外露。他身後跟著幾個侍,囂幫的人有一個特點,行動的時候侍的手都插著口袋,看幫主先動手,然後得令下動手。
囂幫主向前一步,張開五爪,頂住路子哥的肩。路子哥依然埋著頭,不動聲色。
「听說你配刀?」
囂幫主自動低下頭問路子哥。
路子哥仍一言不發。
「錢呢?帶了嗎?」
路子哥對視著囂幫主,右手伸進大衣。說時遲那時快,從大衣里抽出開山刀。
「我路子的錢不會再白給你們,呀。」
這一聲,這一刀,仿佛把一切都凝固,片刻。
路子哥手持開山刀,手起,刀落,斷成兩截。
囂幫主定定地站著,白眼上翻,檢查自己的額頭,毫發未損。轉過身。
「打。」
囂幫的人在寒風中凝固了那麼久,終于得令活動活動筋骨了。
「還配刀,哼。」
囂幫主搶過路子哥的面包,頭也不回的啃著。
不知打了多久,總之打到囂幫的侍在大冷天里汗流浹背,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此事很快傳言開來,有人說,路子哥的刀不行;也有人說,囂幫主內功了得,眾說紛紜。但能確定的是,路子哥流了第一滴血。
江湖很快又笑談,路子哥的錢不會白給囂幫的,附帶著血。
有人同情路子哥,說,「路子哥,你一個人斗不過囂幫的,你得找幫手,找兄弟,找侍。」
路子哥甩甩頭發,「不,英雄都是孤獨的。」
這句話,讓各路英雄對這位英雄敬而遠之。
除了他的第一個兄弟。
路子依然走那個拐角,身上依然帶夠錢。可這一次,略有不同。
「囂大哥,不帶這樣的啊,輸不起啊?」
口氣如此之大的是路子哥的堂弟。消瘦,機靈,好賭,逢賭必勝。
以前,替囂幫主去賭,為囂幫集了不少資,但後來囂幫賬目不明,堂老弟怒而退出。囂幫看在堂老弟為幫里做過不少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也不便計較,任由他去。但,狹路相逢,賭場再見,也是江湖常事。堂弟一技旁身,又有堂哥路子近日來聞名江湖。語氣不可同日而語。
「你還跟我囂幫討價?」
囂幫主說著,一把抓過賭資和堂弟的賭門法寶。
「打。」
囂幫一干侍一擁而上。
路子哥看在眼里,從大衣里抽出開山刀。刀面明顯有接過的痕跡。
路子哥作劍客狀,以他聞名的百步一逃沖向囂幫人馬,揮刀狂砍,頓時,慘叫聲此起彼伏。之後一片沉寂。
「喲呵,逞英雄?」
囂幫主蹲下來,對著躺在地上的路子哥說。
「囂張你輸不起,拿白紙也就算了,你還拿他的彈珠,太不厚道了。」
路子哥舌忝著嘴角的血絲。
「你跟我賭一把,贏了,全還給你。」
堂弟似乎看到了希望。
「好。一言為定。」
「好什麼好,誰跟你賭,我是說他,你的路子哥!」
囂幫主手指戳著堂弟的額頭。那個「哥」字拖得特長。
路子站起來,作賭聖狀,霎時大風起,蜷著街角的垃圾從這一干人頭上飄過。
囂幫主放下一顆彈珠,手里拿著另一顆彈珠,大拇指輕輕一彈,手里的彈珠沖飛出去,似洪水,似游龍,向地上的彈珠撲去,勢將其吞噬。時間似乎凝固,風仿佛凝結,垃圾袋定在囂幫主的額頭,貌似神人。
叮??????兩顆彈珠相撞。
囂幫主淡定的把垃圾袋從頭上拿下來,深沉地對路子哥說,「該你了。」
路子哥吞一口唾沫。撿起一顆彈珠,作蘭花指狀,頭發一甩,手一揮,手中的彈珠以精準的方向飛向地上的彈珠。這一招,就連身旁的堂弟也嘴角上揚,佩服三分。突然間,狂風四起,猶如飛龍再生。所有人在風中矗立,盯著彈珠,酷似神像。
叮??????彈珠被風吹到遠離地面上那顆的一條石縫里。
就這樣,囂幫帶著賭資白紙和賭器彈珠,揚長而去。
堂弟雖然失去心愛之物,但他決定跟路子哥。不僅因為路子哥那招蘭花彈珠,更因為路子哥的義氣。這次起,路人幫正式成立。
路人幫自成立以來,聲名鵲起。並不是他們有多能打,而是他們有多抗打。
路人幫一上道就提出明確的主張,「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在很大程度上為他們爭取了人心。人心歸人心。路人幫始終是兩個人,路子哥和堂老弟。
他們走的路似乎都還不是很多,卻幾乎步步不平,為此,路子幫折損了好幾把刀。可路子哥的開山刀,從沒換過,斷了接,接了斷,所以,開山刀自開山以來,傷痕累累。這些大多拜囂幫所賜。
寒暑易節,路子幫在江湖中為俠義輾轉已過三載。三年來,路子哥的江湖未曾出現一個女人,確切的說,是一個能影響路子哥這個年紀的人。直到這一天。
這天天氣酷熱,路子穿著背心,但雙肩包是放不下了,一方面,包本來就是拿來裝書的,另一方面,當然要放開山刀,老師可不管你是囂幫還是路人幫。
昨天剛跟囂幫打一架,刀斷了,今天正要去接刀。路過一片荒涼地,其實還是那個拐角,只是如今被兩個幫派搞得荒涼。
「啊!」
女人的聲音。路子哥意識反應,決定發揚門風。
又是囂幫。在勒索一位女生。
路子哥從包里抽出開山刀,百步一逃,直闖囂幫。經過多年的歷練,在打與被打中,路子哥多少學會幾招招架之術,今天竟把囂幫的幾個侍打得雙手直撓。若不是囂幫主親自出手,再加上囂幫人多勢眾,恐怕這一戰將是路子哥的轉折點。其實,已算一個轉折點。
路子哥雙拳難敵四手,照樣被打無誤,只是這樣一次,堂老弟不在,路子哥雙培承受。
傳言是囂幫的人打到沒有力氣再搭理那位女生了,才各自散去。
路子哥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還沒等那位女生打個招呼,他已經使出百步一逃,了無蹤影。
在路子哥回眸的速度和他的腳步一樣迅速的時刻,這位豆蔻少女肩膀上的那顆黑痣便瓖在路子哥的腦海中。
路子哥第一次產生收刀的念頭。然而,人在江湖,刀也得在。
時間在這種打打殺殺中消磨。田安小學09級學生迎來最後一次家長會。會議重要議題就是初考。在普及九年義務教育制度的今天,很少有人把初考看得那麼重了。但是,誰願意落後,或者說,誰願意自己的孩子落後。
就這樣,家長沒收了少年們所有的玩具,當然包括囂幫和堂老弟的彈珠,還有路子哥的開山刀,這把路子哥花了很多零花錢從玩具店買來的用膠布綁了很多圈的塑料刀按照老幫主老路子的規定,暫時代他保。
那個夏天,少年們背包里除了書就是紅領巾。路人幫和囂幫暫時達成協議,為掩家長和學校耳目,直至初考結束,雙方不許生事端。並約定,支持囂幫主拿下少年先鋒隊隊長一職,副隊長,當然就是路子哥。這是誰也不能、不敢有異議的。新少先隊正副隊長新官上任三把火。
第一把,下江湖禁刀令,所有幫派的侍不準手插口袋,因為以前所謂的插口袋都是在準備武器。
第二把,下江湖禁賭令,尤其是堂老弟,該忍則忍。
第三把,下江湖收查令,初考在即,考題成為眾題,發動江湖各路猜題、搜題,特別是學習委員。一時成為江湖大事。
三火三令過後,除了收查令內容,江湖異常平靜。
那個夏天,田南小學09級80%的學生考入縣重點初中。除了堂老弟和幾個好賭的之外。
初考結束,江湖開始波動。導火線是處置賭徒堂老弟。路子哥開始是認同的,畢竟有約在先。但又有傳言說,囂幫想趁機削弱路人幫。
路子哥思量再三。決定破令。他的說法是,兄弟都救不了,如何救不平事。況且,與堂老弟破戒的都是囂幫的一二把手,沒理由所有的錯都由堂老弟一個人扛。
想到這一步,路子哥決定找老路子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