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紫跟在元澄身後,腳步有些慌。雖然李仁還算給元澄留竽面子,沒有把他像皎娘那樣綁起來,但氣勢洶洶的官兵將他前後左右都圍了,不容她靠近半步。夜深沉,星光遙遠。那一身黑衣,仿佛就要從她的視線消失,她突然很怕。
府門外,借著火光而實體化的身影,令她禁不住推開士兵們,沖了「元澄!」士兵們架著她,她心中只是在想,該怎麼辦?
元澄沒有立刻回身,而是對李仁說,「閣老,可否容我話別?」
李仁看看掙扎的墨紫,讓兵士們松手,允了元澄,「當然可以,不過最好長話短說。」
元澄說聲是,回身面對墨紫。他的臉上帶溫潤的笑意,眸中沉澱著令人心安的力量。
「墨紫,剛才那麼大動靜,雖然李閣老吩咐過了,恐怕還是會亂,你幫我收拾收拾吧,你知道,我最不喜歡亂,特別是那架子書。」說罷,他便上車去了。
墨紫目瞪口呆望著遠去的馬車,問身旁的銘年,「你家大人是在交待我收拾屋子嗎?」
「是啊。」銘年苦著張臉,「這都什麼時候了,大人還吩咐收拾房子?墨紫姑娘,咱們現在該怎麼辦?要不要備禮求人?」
「備禮求人總是要的,而且處處肯定都得打點。銘年你平時跟大人跑得多,有什麼人能求,有什麼禮可送,你開張單子給我。」墨紫又吩咐大管家,「從這刻起,大門關緊,少進出少說話。」
大管家忙下去知會了。
銘年瞧她匆匆的,「墨紫姑娘,你又去哪兒?」
「我去書房,給你家大人收拾屋子去。」她多乖,他說什麼是什「你還真收拾啊。」銘年仗而m 不著頭「這會兒,應該先把楊大人,江大人他們幾位和大人要好的請來商量對策。」
「大半夜請你家大人的好友?怎麼,你想讓人把楊凌江濤他們也扣上同謀的帽子嗎?算了吧這時候就得自己先孤立自己,他們才有機會能幫上忙。一切,等天亮再說。對了,請張先生到大人書房去。」張震正好在府里,可以討教。
大人不在,墨紫姑娘最大,銘年立刻就去請人。
墨紫周圍沒了人她說道,「阿好,你去找找華將軍,他若在,請他來見我。」
樹葉動,一道人影進入暗中。
丁狗迎面而來,本來那內雙眼皮成了單眼皮,好覺被打斷的緣故「贊進以為你還在自己院子里,過去瞧了。到底發生什麼事?」
「皎姑姑行刺皇帝,她的人供出了這里她又指元澄是主謀,所以李仁和魏佳把他倆帶進宮面聖去了。」墨紫簡單說道。贊進已經去了自己的院子,那麼豆綠就不會有事。
丁狗掏掏耳朵,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好吧,元皎娘急于報仇去殺皇帝,我可以理解。不過,她為何說元澄是主謀?元澄是元家最後的血脈了,換了別人,這種時候死也會和他撇清關系,一人認罪才對。」
墨紫雖然不能把元澄和皎娘的真正關系說出來,但她自己都很驚訝。無論如何,元澄是皎娘的親生兒子,那同歸于盡的惡恨表情究竟是為什麼呢?
「也許••••••」也許不出來,「我也不知道。當務之急是要打听皇上的意思。」
「今天,這是不天翻地覆就過不去,是不是?下半夜要說皇帝駕崩,我都不驚訝了。」丁狗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來,不過他是無為論者,不在乎。「你現在如何打算?」
墨紫沒想過,有一天,這府里所有的人都會來問她怎麼辦。
「元澄走時,讓我給他收拾書架子,我現在就去收拾。」墨紫繼續往書房走。
丁狗看一眼暗處的人影,轉身跟上墨紫,「收拾書架子?我看收拾細軟差不多。」
墨紫愣了愣,「還不到那時候吧。」
「太子被殺,跟你有關。皇帝被刺,跟元澄有關。我們都知道有關未必你們就是凶手,但皇帝和大臣們會不會這麼清楚明白?你得罪了不少人,等著抓你小辮子。對元澄,看蕭維一人的態度,就能看出他們那派系的態度,估計會揪牢這次機會往死里整。不收拾,就等著被收拾。」丁狗的才能今日方顯。
墨紫沉吟之後,說道,「還有點時間,再等等。」
丁狗聳聳肩,「這時當然也只能等,人還在宮里呢。」
進了元澄的書房,大概那些官兵只想找人的緣故,又被吩咐過了,所以並不顯得非常亂。墨紫翻了翻架子上的書,抽出其中一本,將書簽取出。那書簽是版畫刻印的木片,穗上墜了顆玉珠子。
丁狗隨意看過一眼,「叫你來收拾他的書,一定是珍本孤本,拿木片簽子當什麼寶?」
「元澄看書只講里頭的內容,版本那些他不關心。再說,你不覺得這珠子眼熟嗎?」墨紫捏著書簽一頭,在丁狗面前晃了晃。
「是眼熟,跟水淨珠長得很像。」丁狗再看一眼。
「不是長得像,根本就是。」墨紫把珠子解下來,仔細收妥,「他這些書隨處可買,有什麼好收拾的,只不過讓我來取這個罷了。」
丁狗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兩個字,「佩服。」
誰能想得到,這麼寶貝的東西就讓人隨意掛在書皮外。
這時,張震來了,他還帶來了目前仍在府中的幾位門客,其中就有騰郭和蘇嵐。
「墨紫姑娘。」元澄成了行刺皇帝的主謀,但他的聲音語氣都很鎮定,對墨紫微施一禮。
「各位請坐。」墨紫見丁狗要出去,便道,「丁狗,你也坐下,一起出些主意。」
丁狗略想,選空椅坐了下來。
墨紫將皎娘誣賴元澄的話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我這會兒也沒多大的主意,讓銘年開張送禮求人的單子給我,已備不時之需,又讓大管家把門戶守緊,小心出入。請各位來再商量商量,還有什麼要趕緊做的。」
「大人曾跟我們說過元皎娘不可信任,把人都趕出去了,今日怎麼又混進來的?這事得趕緊查清楚,免得府里有不牢靠的人,影響到以後的計劃。楊大人和江大人那兒要請可靠的人趕緊去傳個訊,讓他們心里有個數。」張震沉思後說道。
墨紫忙召來大管家,讓他查皎娘如何進府的事,又叫阿月戕來贊進,修書兩封,分送楊凌和江濤。
騰郭道︰「李老雖然在南德,最好也能知會他,說不定他有好的辦法。」
墨紫點頭,「這事就拜托你二人了,府里的人任你們選用。」
「墨紫姑娘,大人此番入宮,恐怕不易出來。盡管皎娘的話有漏洞,但茲事體大,皇帝和朝臣寧可信其有,不會信其無。」張震神情嚴肅。
「可是,皇帝並不昏庸。」墨紫這麼以為,「難道不問清楚,就給元澄定罪不成?」
眾人一致浮現出無奈之s ,由張震代表說話,「君心難測。昨日他可以捧你上天,今日他可以踹你入地,這便是帝王。」
「張老的意思是——」墨紫心中一緊,她還想入宮面聖呢。
「做好最壞的打算。」張震不嘆息不灰心,「準備強行將大人救出,離開大周。」
「照我看,恐怕大人也是這個意思。他請墨紫姑娘把府里收拾收拾,就是要走的暗示。」另一個門客韋岸,平素與墨紫少交集,只對過面,沒說過話,卻是自元澄搬入這里,就一直幫他打理事務的老面孔了。
張震跟他相熟,點頭贊同,「我看大人就有此意。墨紫姑娘,若你不反對,讓歐陽先生先收拾起來。他一直管著大人的帳簿銀錢,未免生變,最好今夜就整理好離開。」
「去哪兒呢?」果然人多好商量,她對元澄那些金錢往來的事一竅不通,所以壓根也沒想到。
「大人早安排好退路,墨紫姑娘不用擔心。」歐陽瀧理理他的胡須。
他不說具體地方,墨紫卻也不問,「那歐陽先生就趕緊去吧。」
歐陽瀧也是個做事多說話少的人,離席前卻贊墨紫,「姑娘七巧玲瓏,用人不疑,真是少見的奇女子。歐陽所去之處,極其安全,待大人出來後,自當會合。歐陽去了。」
墨紫讓歐陽瀧贊得不好意思,對張震他們坦誠,「其實,我心里慌著呢。」
「大人出了這種事,我們誰不心慌?強自鎮定,不l 痕跡罷了。女子能如此,卻是更不易。」張震贊許。
「既然你們都認為要做好走的打算,那干脆就趁這次機會把府里清一清,把家眷忠僕也一起送走。對外好說。出了變故,刁僕惡客攜財s 逃了。只是,我不知道元澄想往哪里去。」她沒關心,是因為想著他去哪兒,就跟著去哪兒的。
「這個嘛,姑娘可放心交給韋岸,由他帶隊先走。」張震建議。
「好,那就麻煩各位了。若有其他事,只管來找我,任何時候都無妨。」墨紫舉茶送客,又說,「丁狗,蘇公子,且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