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過完三日,這天元澄等到了好消息。
送消息來的,正是已經解職離宮的華衣,「大求哈布泊羅江面突增戰船三千艘,封州與玉陵接壤的水寨戰力抽調走一半,如大人所料,大求要動了。」
李硯拍桌,「動得好。如此一來,大周與大求談和勢必艱難,開戰就在眼前。」
張震也說,「大周皇帝本就偏向要戰,大求進攻之意明顯,兩國一旦起紛爭,我們的機會也就到了。」
元澄仔細看過雷門主的信,對李硯張震說道,「你二人盡快帶剩下的人離開。」
李硯點頭,「是。」
「羅衣,外面的守衛如何?」元澄又問。
「自中秋夜暗中增加百衛之後,一直維持到今日不變。」羅衣和箏衣仍在,「這百衛顯然砷著墨紫姑娘而來,只要她出門,就會緊跟。」
「皇帝怕墨紫姑娘逃婚?」李硯哈哈一笑,「不過百人,還不夠讓她耍玩的。」
「李老這是什麼話?」墨紫帶贊進走入書房,「我哪里敢耍南衙衛?真收到不少大家女眷的帖子,得罪哪家都不好,所以才不得不東奔西跑。」
「這會兒又要出門?」他被禁在府里,她的應酬卻與日俱增。
「今日是相熟的。無憂這幾日要生了,寫信跟我說又緊張又怕的,非要這時辦個手帕會,想要樂上一日。洛娘出月子之後,我還沒見過她,據說寶寶也跟來,正好一舉兩得。明日一早回來,今晚不必留門。」前兩日她還就是耍人,不然才不去參加不認識人的聚會。
「幫我送孩子一份見面禮。」元澄不多說。
「我送的就是你送的。」墨紫話說完,發現李硯他們笑看著她,「怎麼,我說錯了?」
張震擺手•「沒錯,墨紫姑娘說得一點不錯。」皇帝賜兩樁婚在上都傳得人盡皆知,但身為待嫁新娘的墨紫,和元澄的關系卻反而越發明朗了•令他們這些追隨者欣慰。
「既然今日能見齊,也是個好機會,下回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見了。」元澄目光溫和。
墨紫剎那凝看著他,明白他的意思後,眼底浮出淡淡水光,「什麼時候?」
「就在這幾日。」他知道她的不舍,「墨紫——」
「我知道了。」墨紫笑了笑•「我帶贊進和落英去,明日盡早回。」
「好。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但還會有重逢的時候,哪怕會等上幾年十幾年。」他輕聲道。
「不是你讓我等就好。」她只要有他在身邊。
「你我若散,必是生隔死。」他的承諾,往往在不經意間給出,卻不會輕忽掉。
李硯揪胡子干咳,張震笑眯了眼•華衣羅衣東瞧西看。
墨紫這才不好意思,轉身就走。
無憂已經把無憂閣的生意交給了可靠的人去管,和秀姐搬到一處宅院。因為同白荷合作開鋪子•所以住得離江府很近,隔開兩條街,平日商量事情也方便。
墨紫到的時候,人居然都已經到齊了,就差她一個。
無憂的肚子看著不大,半躺在榻上曬著太陽,但神情不輕松,單手撫肚,眉結不展。
「無憂姐姐這般躺得舒服,像懶貓似的。」看到裘三娘也在•墨紫不自覺坐到她旁邊。
正在烹茶的白荷和紅梅對墨紫笑笑,綠菊還是缺席。
秀姐指揮丫頭上了糕點,打趣墨紫,「到底是和敬王府二公子定了親的,出來都排場大。」
無憂先讓墨紫逗了,又听秀姐這麼說•好奇道,「怎麼說?」
「門房剛跟我說了,門外這會兒有南衙衛百來人守著,氣勢洶洶,不知道的,還當咱們惹上官府了呢。原來是跟墨紫妹妹來的。」秀姐解釋。
塵娘見過蕭維,說道,「墨紫,你真好福氣。」
洛娘還不知道,問過後也給她賀喜。
「你們當這是她的福氣,可我看來,她卻避之唯恐不及。」裘三娘雖然是最後加入女強盟的,但如魚得水,跟誰都熟。
秀姐開玩笑,「哎喲,我怎麼聞著一股酸味兒?難不成主僕變妯娌,三娘你心里不是滋味?」
無憂是她們這些人中最具有大姐大氣質的,「秀姐,這麼沒意思的話少說。三娘要是貪敬王府的錦衣玉食,何必分府單過?我看她說得不錯,墨紫對這樁婚事並不那麼願意。」
裘三娘不在意,「秀姐說笑而已,我明白的。說實在的,墨紫要是真能和我成妯娌,我比誰都高興。
有她跟我一起斗那麼大家子了,我還用傷腦筋?」
她和裘三娘成為妯娌?墨紫直起雞皮疙瘩,「繞了我,三娘你最知我煩家里斗。上斗婆婆下斗妻妾,不如一輩子不嫁人清靜。」
「瞧,我說什麼來著?」裘三娘拿起點心,「她呀,根本就不稀罕我的這位二伯。」
「墨紫,你對蕭二郎仍然無意?」當初無憂就問過墨紫。
墨紫搖頭,「不敢高攀。」
白荷看一眼墨紫,低頭繼續煮茶。雖然知道墨紫心有所屬,但她連裘三娘都沒說。她本身嘴密,成為江夫人之後,又有自己的主見,認為這是墨紫的s 事,不該由她多嘴。
「可皇上都賜婚了,不嫁也得嫁啊。」初為人母的洛娘圓潤美麗,听從墨紫的建議,舍女乃媽而自己哺r 兒子。
「還有好幾個月呢,我現在不去想它,你們也別提了。」墨紫笑著岔開話題,「無憂姐姐要生了,大家圍她轉去。」
都是聰明女子,一點就通透,立刻你一言我一語的安慰起無憂來「傅幫主能趕來嗎?」裘三娘的閻題有些扎血,但並無惡意。
「前些日子收到信,說是在路上。可他來不來,我也不太在意。就怕來了幫不到我,還給我添堵。」無憂和傅天之間有一個強勢的正妻在,矛盾就始終解決不了。
「姐姐莫怕,生孩子雖疼,但為了這個小東西再辛苦都是值得的。」洛娘抱過哇哇大哭的兒子,進屋喂女乃去了。
「瞧瞧她,生過了說輕松。當初不知是誰,臨盆時打發了丫頭來讓我們趕去見她最後一面。」塵娘提起早前發生的事。
「墨紫,還好你那時沒回上都。我們一個個在她 ng頭哭得死去活來,以為她不成了,結果明明就一切順利,她只不過是累得睡過去了。」白荷邊揭發邊端來綠茶,唯有無憂喝補湯。
「對了,洛娘送過來的兩個穩婆如何?」裘三娘這一問似乎只出自關心。
「很不錯。又會開膳食單子又會開藥單子,準備得妥妥當當。
x ng子也好,為人和善。不過接生的本事,還得等我生過才知道。」這麼些好姐妹在,無憂心情好了很多。
「要是好,待你用完別回了,送我那兒去。」裘三娘冷不丁來一句。
要生孩子的,沒生孩子的紛紛道,「你有了?」
「嗯,前些日子沒胃口昨日身子燒,以為著了涼,找大夫看,才知是有了。」輕描淡寫,神情不動。
墨紫說了恭喜,又道,「別人懷孕都手足無措,你怎麼跟不動明王一樣?」平時急火脾氣的裘三娘呢?
「我也不知道。三郎說,可能是因為孩子像他,安靜。」裘三娘仍是一派閑淡。
紅梅噗嗤笑出來「三爺要是安靜,府里就都是安靜人了。」
兩個女人一台戲,更何況是這麼多女人,從早上到下午,說了大半日的話,一點不無聊。
無憂她們都去午睡的時候只剩裘三娘和墨紫在亭子里各自看書。
「什麼時候走?」裘三娘突然問。
墨紫放下書,不急著答,「小衣告訴你的?」
「她如今一心向外,前些日子突然跑來跟我辭行,說這一去恐怕要很久都見不到面了。」裘三娘卻端著書,正遮了臉,「她跟你是一個方向走的,所以我猜你也留不久。」
「嗯。」
「你要走,我可沒嫁妝銀子給你。我說過,不會待你同白荷綠菊她們一樣。」裘三娘的脾氣不但火,還倔。
「…•••我知道。」墨紫笑了,「你如今有了身子,很快就有自己的孩子,脾氣要都跟今天似的,倒是省了不少麻煩事,紅梅綠菊也能少操點心,婆家就好應付了。」
「你現在只會說些空話,對我遇到的糟心事一點也不想管了。我爹拗不過我繼母,賣了洛州的府邸和一些田地,全家已經在來上都的路上。張氏以為我還顧忌她,頤指氣使叫我幫她置產。我敢說,我要是真花銀子買了宅子,這錢就算打水漂了。」說到這兒,裘三娘笑,「還跟你說什麼,都快是見不著的人了。我呀,終究得習慣沒你出主意的日子。」
墨紫鼻子有點酸,「你也不容易,婆家娘家都不能省心。而我,沒責任就做不了好事。」
「終于說真心話了。」聲音還帶笑。
贊進大步過來,湊著墨紫耳邊說了句話。
墨紫起身,「豹幫徐九來給無憂姐姐送個信,我與他相識,去打個招呼。」
裘三娘說去吧。
墨紫走了幾步又回過身,「我從來沒想過你會把紅萸船場送給我。元澄說,你不讓他告訴我,可他說都要走了,我應該知道,因此還是說了。」
「不過你這輩子要是嫁不出去,這船場要還給我的。」嫁妝嫁妝,當然出嫁才給。
「那你虧了,我一定會嫁得出去。再說,都給出去的東西了,哪有拿回去的道理?」墨紫轉身繼續走,輕揮手,「謝了。」
裘三娘放下書,敲著手肘,嘴硬,「狡猾不過你。」
明艷的面容,兩行梨花帶雨,ch n角雙翹,又哭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