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二郎那邊報完名號,墨紫這邊就偷著樂了。
衛姨夫人的意思是讓蕭二郎承認敬王府二公子的身份,不過听听他說的——
「在下姓蕭。」大家都知道他姓蕭,好不好?且不說蕭家老太爺還在,敬王爺有幾個兄弟,便是敬王府里蕭姓也是多了去的。
「單名一個維字。」好吧,這是新數據。不過,和他是誰沒直接聯系。
「家中排行老2。」這個最廢話。衛姨太太一直喊他二郎二郎的,難道還是排行老三老四不成?
「墨紫,你這丫頭一個人樂什麼?」衛瓊玉果然是個厲害人物,別人偷樂,她也能留到心。
在人前真不能松懈半分,墨紫干脆一副被逮著怎麼樣的豁出去表情,「夫人,公子說的,除了名字,咱們不都知道了嗎?。」
「墨紫,好沒規矩,二公子也是能讓你笑的?」裘三娘訓墨紫一句。
「這跟規矩說不上。」衛瓊玉一向挺喜歡墨紫,就開口替她說話,「是二郎說得馬虎。」
「哪里是二公子說得馬虎?是丫頭沒那麼大的見識。」李氏面上難掩驚訝之意,「蕭維,朝堂上年紀最輕的將軍,官拜二品,也是敬王爺敬王妃的次子。我常听夫君提起少將軍的赫赫戰績功勛,沒想到今日竟能見到本人。」
「唐夫人夸獎了。」蕭二郎行晚輩禮。
「蕭少將軍即來洛州,實該告知刺史府一聲,讓我們有機會招待才是。」李氏但覺得惋惜,「我夫君每聞將軍名,就說少年英雄,後起之秀呢。」
「這倒不能怪二郎,是王爺王妃的意思。二郎護我回洛州,又要迎親,這些都是家中私事,不能打擾地方,故此才以遠房佷子的名義。唐夫人見諒。」衛瓊玉解釋道。
「真是如此。以後若有公務,即便刺史大人不請我,我也會找上門去。到時,還請夫人備下好酒,我定與大人痛飲。」用私事的借口,就算刺史夫人今後對刺史提到,蕭二郎也不很擔心。
洛州刺史唐蜀屬于實干派,一直外放為官,對朝中新舊派系之爭,立場較為中立。他和他夫人是裘三娘的干爹干娘。也許日後能用這個關系,將人爭取到他們這邊來。
「那可說定了。」李氏挺喜歡蕭二郎討酒喝的直率。
李氏覺得那是直率,墨紫覺得那是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蕭二郎奉密旨行密令,到洛州寧可坐私船也不知會地方官府,顯然那些官員不能獲得他完全的信任。這會兒說得那麼好听,不是虛偽就是有其他目的。
「三娘真是不知。若有失禮之處,請二伯爺見諒。」裘三娘站起身,盈盈一福。
「蕭維一直隱瞞身份,弟妹莫怪才是。」蕭二郎退開一步,隔空相扶。
兩人在那客氣來客氣去,表演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彼此吹捧。墨紫心里起膩,轉過眼換處場景看,結果衛六小姐的樣子引起了她的興趣。
面起紅霞,眼兒如杏,臉上不可置信的訝然,眸中點點晶亮含喜,嘴唇微微嘟起,周身那股神聖而不可侵犯的小姐氣質突然收斂得干干淨淨,仿佛讓春風吹開的花兒一般,想人摘取。
墨紫本來以為衛六娘是個冰哈哈的美人呢,誰拿她開玩笑,就跟誰冷那種。那日望秋樓,看衛六娘雖然對蕭二郎有好感,卻表現得十分矜持,態度上想近又不敢近的模稜兩可。多半是不清楚那個二郎的底細,有好感也不敢隨意投入。不過,如今可大不同了。敬王府的二公子,還有少將軍的二品頭餃,也沒準就是下一個敬王爺,听上去比休過兩老婆的書呆子弟弟強了百倍。踫到這麼有前途的,冰都成蒸汽了。不過,弟弟娶過兩個正妻,哥哥沒道理還未成親吧?這衛六娘千萬別一江春水白白流了才好。
墨紫發現除了自己在觀察衛六娘之外,還有一雙眼楮在看她,正是衛六娘的親姨母衛瓊玉。衛姨太太顯然也注意到佷女的心思,可她雙眉微蹙,唇抿緊了,決不是想要幫佷女牽紅線的表情。看來,自己猜得沒錯,蕭二郎八成有正妻。而衛家如今正旺,不必再陪一個女兒進敬王府做小。
「玉姨,時候不早了,我們還得趕到下個鎮上投宿,能不能現在出發?」蕭二郎以敬王爺二子的身份見完禮,請長輩示下。
蕭二郎雖然眼高于頂,對長輩倒是很尊敬。
「今後你不必問我,何時走何時歇,你說了算便是。」衛瓊玉起身。
蕭二郎要陪她走回馬車。
衛瓊玉卻一手拉住了衛六娘,「讓你表妹陪著我上車,你自管忙去,有事我會差人叫你。」
墨紫心想,這就要進行思想教育了。
「墨紫,你跟白荷換一換,坐我的車。」裘三娘挽著她干娘李氏。
「是。」衛六娘是听思想教育,她是進行工作匯報,都挺不容易。
墨紫瞥眼望見裘三娘身後一個突起的高影。啊,裘新。這位仁兄坐在涼亭里干什麼了?她竟然一點沒印象。他的存在感可真低。
送李氏上了車,裘三娘回到新娘車上。
外頭的喜字雖然拿下來了,里面的布置還是紅彤彤的。
小衣見沒她什麼事,坐靠著閉眼睡覺。
「墨紫,覺不覺得這車里缺了什麼?」裘三娘自己將被褥疊高了,半身倚軟在上面。
「桌子?」裘三娘以前在外面跑,車里一定會有小桌子。
干什麼用的?
擺算盤用的。
「等到了下個鎮上,我去買一張來。」不用裘三娘說明白,墨紫接收到從她腦袋里發出的電波。
「若有人問起來?」還是有點不放心。
「長路漫漫,四人湊一桌,打葉子牌,或者抄個經。」墨紫笑著回答。
「墨紫,你知道嗎?听你說話,有時候挺好玩的。」裘三娘也笑了。
那是因為她不是每時每刻拿捏得準古語和現代語之間的轉換,所以听上去不倫不類而已。
「岑大叫了誰來?」開場完畢,正式發言。
「是帳房里的老陳,平日甚少在人前露臉。」要說的,就是換嫁妝的事。
事情是這樣的——
裘三娘和張氏之間的矛盾已久,早料到張氏會在她的嫁妝上動手腳,因此從她經營望秋樓和走私貨起,就開始自己準備嫁妝箱子了。就算她再怎麼不信男人也好,身為裘府的嫡長女,嫁人是逃不掉的。
這幾年存下來的嫁妝都放在望秋樓。這頭確定張氏的八十抬,那頭就讓岑大掌事裝好了八十抬。約定好在北城門外的涼亭,把嫁妝換一換。因此,裘三娘在接近亭子前,讓小衣去對衛姨夫人說,過了涼亭,在天黑前就沒有歇腳處。衛姨夫人立刻就讓停了車,喝口茶再走。
看到這兒,有人可能要問,墨紫既然認識那個姓陳的,為何當著蕭二郎的面不認呢?乍瞧起來,實在沒什麼必要。
先說明,讓望秋樓的人冒充裘府管事的,雖然是裘三娘。可是,提議裝作對來人不認識,還有裘三娘不要出面的,卻是墨紫。裘三娘的本意,是想當著眾人的面來個熱烈歡迎的。
墨紫這麼說︰「姑娘讓人裝老爺的管事,打算說錯抬了六姑娘七姑娘的箱子,听著離奇,倒也不是完全不合常理。而且,如今似乎也只有這個方法能光明正大把嫁妝換了。可姑娘忘了,衛姨太太是太太的好友,兩人交情即便不如當年,听說仍有通信。這麼一件事,她勢必會在信中問太太。太太自然要查,可自然也查不出這個人來。那麼,太太會怎麼想?一定是老爺心疼姑娘,暗中遣人換了好的。以太太的個性,根本不怕老爺,大鬧一場免不了。沒做過的事,老爺當然不能認。太太開始不信,後來可能就會信。老爺能瞞過她藏些私房,能瞞過八十抬這麼多,卻不太可行。首先一個問題是,藏哪兒。老爺病得那麼重,鋪子都是她兒子在管了。既然不是老爺,太太就只有懷疑姑娘你。姑娘從前管著裘家所有產業的賬本,太太雖然認為你已經全交出來了,可心里一直有懷疑,不然賬本也不會查了一遍又一遍。太太越想越可能是姑娘作了假賬虧空了銀子為自己購置的,而姑娘認識那個管事,家里卻找不到這個人。這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姑娘要是說不清這一點,太太討回嫁妝去都行。所以,這事既然離奇到讓人生疑,就得讓它更離奇到讓人無可奈何。姑娘你蓋頭別掀,就坐在亭子里吃茶。由我出面,借口呆在院子里的時候多,假裝只認衣服和腰牌不認人。太太真問起來,姑娘和我都能推個一干二淨。時間再久一點,到底是老爺的安排還是小姐的謀劃,那就成了無底的懸案,只能在心里想想,卻什麼都做不了,干瞪眼。」
都說事情要做的干淨利落,墨紫卻反其道行之,偏要留尾巴,而且還給人留很多條尾巴。當人以為抓到的時候,會發現,那尾巴毫無用處。
墨紫認為,她遇到的古人都不是好對付的,所以干脆讓對手去想,想得腦袋瓜都裂了,答案也早在心里,可就是沒法說,最後生生給憋迷糊,只能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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