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117章如此洞房(二)

作者 ︰ 清楓聆心

天灰亮了。

蕭三累了。

不知道的,以為他暖玉溫香抱了一夜。雖然他的洞房夜之前有過兩回,不過了無新意。這回真是,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怎麼會這樣。

面前就是他的新娘子。即便他在娶之前就決定和這一任保持相敬如賓的關系,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個裘三娘實在是少見的美人。看著她那張明亮的容顏,腦中就不自覺冒出幾句賦文來——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

還好,他不是見色忘本之徒,就是看著過于賞心悅目,忘了本來該冷的表情,變成了現下這般。

哪般?

眼楮困得半眯著,頭重得要用手撐著,但臉上微笑著,思緒高度活躍著。就因為,一盤棋。一盤下了幾個時辰的棋。

裘三娘是商家女。裘氏在洛州只是商戶。這門婚事,如同他爹娘沒得選,他也一樣沒得選。他因此準備見到一個精明到俗氣的女子,卻沒料到這女子不但美若天仙,竟還下得一手好棋。

會下棋的女子不多見,會下好棋的女子更是鳳毛麟角。

盡管他承認他這位新妻的棋藝高超,卻不認為自己下不過她。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堅持得很久,不肯認輸到非要將棋格塞滿為止。而他,也因為不能以壓倒性的優勢而贏她,由三子四子的落差,到如今只有二子,以為是填格子的游戲,對方卻還有反敗為勝的余地。

挺有趣的。

對手是一位真才實料的大美人,令這黑白之爭比起以往生動萬分。怪不得,二哥和石磊老兄都說了艷福不淺四個字。也對,以他休掉兩妻的惡名,還能娶到落shen般美貌的女子,這樣的運氣不是每個男人都有的。

想喝茶醒神,發現杯面有些涼了。可明明他落子的時候,還是熱的。或者是自己分不清了。

「三娘,你還要想多久?」這棋,她已經可以不用想了,直接往里填便罷。蕭三想著打擊她。

然而,沒人應他。

他的指尖離開茶杯,抬眼仔細望過去,不由啞然失笑。

新娘子的手托著桃紅的腮幫子,撐著小方桌的一角,青絲如烏金穗子,雙眼雖然還留著縫兒,其實已經坐著睡沉了。呼吸輕如羽毛,姿態慵懶像貓。

他站了起來,上前兩步,又退了一步,這般睡姿的美人固然讓他賞心悅目,不過要是睡醒了,估計腰酸背痛會很難受。但若是抱佳人上床,又不符合他原本的設想。因此,他躊兩步躇一步的,手臂半伸不張。

「姑爺。」

此時,身後傳來一聲喚。

蕭三郎側臉一瞧,兩個三娘的陪嫁丫頭進了來,已經不是之前的白荷綠菊。

其中一個身段窈窕,頭垂得讓人看不太清五官的丫頭說道,「姑爺可要換茶?」

這些丫頭可真忙啊幾個時辰以來,宵夜,點心,茶水未曾斷過,還有不小心打破瓷器的,瑣瑣碎碎,轉眼天都蒙白了。要不是他記性好,每次將兩人請到外間去,還以為是裘三娘讓丫頭們偷調棋子呢。不過,要有懂得換棋子的丫頭,這裘三娘可是更了不得了。

丫頭們倒可以換班,他喝了酒,又下了盤虎頭蛇尾的耐久棋,頭昏眼花的。還喝茶?再喝下去就輕飄飄了。

「什麼時辰了?」蕭三看到天色後,問道。

「卯時。」再過一會兒,就吃早飯了。墨紫心想,關鍵時刻,為了早一年自由,絕對要死守住,不能讓有人來個「棋後亂性」。

「這麼晚……早了?」早晚都分不清了,蕭三決定在自己新婦丫頭面前表現一回風度,伸手去抱裘三娘,「你們女乃女乃睡得還真是時候,本來我要贏棋了。」

「姑爺,小心姑娘的手」墨紫急呼一聲。

蕭三還沒懂墨紫的意思,眼看就要到他懷里的裘三娘突然揮起了手,啪地打中他的頭。他連忙退開去,而另一個不說話的,手長腳長的丫頭正好取代他之前站的位置。

「小衣,還是你抱姑娘到床上去吧。」墨紫吩咐那細長丫頭。

蕭三見小衣將裘三娘輕輕抱起,又小心放到喜床上,給她蓋著被。裘三娘又揮了兩下手,不過那丫頭倒靈活,兩回都躲過去。

「你們女乃女乃睡相可真活潑。」蕭三明白墨紫為何讓他當心了。

「還好,就是姑娘睡著的時候,不喜歡人搬她。」墨紫低著頭,內里狂笑。這裘三娘,八成裝睡,不然能跟她這麼有默契。她一喊小心手,就正好給了蕭三郎一記腦袋貼?「墨紫幫姑娘說聲對不住了。沒打疼姑爺吧?

怎麼不疼?結結實實打得正好可蕭三是男人,雖然不愛武的男人,一樣愛面子,說聲不疼,再走到床邊,看裘三娘被子里的手腳鋪得很開,將床佔了大半。

「你們女乃女乃在家的時候,也這麼睡?」霸道的,不跟人分床的睡法?

「姑爺,這哪能呢?也就是小衣剛才放的時候沒注意。要不,墨紫把姑娘的手收一收?」墨紫假意要上前,嘴里卻又說,「就怕把姑娘弄醒了。頂多能睡半個時辰,還要給長輩們請安呢。」

蕭三听著墨紫的嘟噥,一想也是,就說,「罷了罷了,也別弄醒了她,我睡隔壁間就是。」

「姑爺,這怎麼好呢?新婚頭一夜,您就睡別的廂房,傳到王爺王妃那里……」墨紫說得很為難。

「那待怎的?難不成要我睡地上?」蕭三心想,一開始被一盤棋整得不夠冷淡,現在來惡形惡狀不知來不來得及?

「外間有軟榻,墨紫會讓小衣給鋪得舒舒服服的,姑爺若能將就——」頭稍抬又低,十五度視角,藏起全部的搞笑意。

蕭三不想軟化的,正在積蓄甩袖而走的情緒,卻見那叫墨紫的丫頭走向棋盤,將剩下的棋子從木托里拿出來,開始打算分棋盤上的黑白子。

「你做什麼?」甩袖子的事可以等一下,棋的輸贏事關他蕭大才子的名聲。

「姑爺剛說要贏咱們姑娘了,墨紫卻瞧著黑白子差不多。姑娘下棋很少輸人,墨紫還是數數得好,免得姑娘醒來,對墨紫的話不信。」蕭三真讓一盤棋拖到天亮,顯然是個不服輸的。想要達到裘三娘的要求,也不讓蕭三郎佛袖而去,只能由她墨紫繼續拖。

蕭三一听,到底是陪嫁丫頭,幫小姐不幫姑爺,不但不信他說贏棋的話,還要來證明是裘三娘贏的,當即說道,「等一下。」

墨紫手里捏了第一顆黑子,轉過臉來微笑著,燭火在她身後。

蕭三能見到面容姣好,卻因背光而看不太真切。

蕭三看不真切墨紫,墨紫則把蕭三看了個清清楚楚。綠菊說得不錯,這人長得不錯,星眸劍眉,鼻梁架子也高,神情間有股書生的狷狂之氣,又是天生後養的華貴。一挑眉,一開口,是蕭家人的倔強不屈。

「姑爺,我會不偏不倚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要是數得不對,您自己可以再數一便。」這就看穿了某人的心思。

蕭三還不怕承認,「我怎麼知道你不會順手抓把白子進去?」

墨紫笑得捂了嘴,「姑爺,要不我把棋盤整個端出去再數,剩下的黑白子就留在這間房里,如何?」

「也好,不用吵你們女乃女乃睡覺。」蕭三真怕墨紫作弊似的,盯著她兩只手。

兩人一步一跟走到外屋。

小衣抱著兩床被子出來,在那兒鋪軟榻。

蕭三瞧見了,卻也顧不得說什麼,光听墨紫一顆顆數棋。

「白子勝了一子。」墨紫搖頭嘆息,「可惜,差一子就和了。姑爺,姑娘要是沒睡著,這棋也未必是她輸。」

「你這丫頭定然不會下棋。你們女乃女乃要是沒睡,輸得更多。」蕭三記得是一子半,沒想到又讓裘三娘追上半子,這女子棋藝了不得,但他嘴上一點不讓。

墨紫不同蕭三爭,那麼多棋子數兩遍,可以看日出,「姑爺還是歇下吧,再過一會兒就出日頭了。」

蕭三一看天色,真是,還折騰什麼,和衣就往榻上一躺。

小衣先出去,墨紫輕手輕腳熄了燭,也要掩門而出,突然听蕭三問她一句話。

「墨紫,可是墨水的墨,紫色的紫?」

墨紫停了停,回聲是。

「玉陵牡丹萬千株,王來只為看墨紫。你這丫頭倒取了個好名字。」黑暗之中,蕭三的聲音終起了一絲困意。

「听說玉陵女子多墨紫名,也沒什麼好不好的。」一樣遭遇國破家亡的命運。

「你是玉陵人?」一絲興味,蕭三想起今日看到的一本好書來,「可知玉陵花神?」

「墨紫的確是玉陵人,不過不曾听聞。」但她對玉陵總是很好奇,想多听一些,「是傳說嗎?。」

「是一本書,說得很有些意思。不過我看,可能過于夸大了事實,又是手抄本,想來不可信。當故事書,倒寫得不錯……」聲音漸低了下去。身下的軟榻實在很舒服,被子有一種令人放松的香氣。

可不可以借她一看,可墨紫並沒有問出來,而是彎身將門關好。

默知居廊里的燈此時幾乎全滅了——

今天第一更。

第二更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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