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紫,你信不信算卦相面的?」裘三娘問得更具體了些。
「听小衣說在鹿角巷遇到了算命先生?」墨紫反問道,「可是他說了不好的話?岑二怕你不喜歡買下的地方,愁得不得了。」
「那,若是算命的真說了不好的話,你信不信呢?」裘三娘堅持自己的問題。
「不信。」斬釘截鐵,墨紫回答。
「為何不信?天理循環,冥冥中皆有定數。若然違背,富也能成貧,運也能成晦。」裘三娘信。雖然她知道算命的一大半是騙子,但和大多數古人一樣,在這個科學不發達的社會里,對于高人的命理推斷或預言,還是相信多過懷疑的。
「我不信算命的,卻信天時地利人和。女乃女乃你要是看了林府里面就會知道是很適合望秋樓的。地段可不能從林府大門看,而要從後牆看,那是玉和坊最繁華的一處。」墨紫認為那麼一改重整,所謂風水差一說,就根本不成立了。
裘三娘知道墨紫以為算命人說望秋樓要開的位置不好,也不糾正。她有過一瞬間小小的疑慮,怕是墨紫設的圈套,雖然可能性很低。墨紫聰明,卻為人十分坦蕩,連她以前想開妓院,都很受不了的樣子。還有,對付裘三裘四的方法,墨紫覺得她過于狠辣。因此,實在不像能使陰謀的。
第一回合的試探下來,裘三娘是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先不說墨紫根本請不動人來作假,即便真是請來的,她這麼問,墨紫應該會說信才對。不然,她也跟著墨紫不信算命的,那圈套就白下了。她可是相當自信墨紫真窮,而且那神情間自然,沒有一點心虛狀。
「瞧你說得急了眼,我也沒說那地方不好。銀子都花了,還能讓你跟岑二把錢討回來不成?」裘三娘听到外間紅梅跟默煙默馨說話聲,就沒再繼續說下去。
「哎喲,咱們的墨紫可終于模回默知居的門了。」紅梅進來,看到墨紫已經服侍裘三娘起了床,嘻嘻笑著說道。
比剛跟裘三娘那會兒,紅梅已經活潑多了,自然也是讓墨紫同裘三娘說話的方式給影響的。
「紅梅姐姐,可別說我的不是了,我這不在將功贖罪呢嗎?。」在把紅梅徹底拉入隊伍這一點上,墨紫和裘三娘有共識。
「不說可不成,到時候咱們都學了你,女乃女乃身前還有誰伺候著?」紅梅玩笑之中,還是有著要墨紫解釋的意思。不過,因為她用了這樣的方式來問,給人感覺不會仗大丫頭的身份。
「別提了。那個書閣都沒人好好整理,十來櫃的書隨便就放一起。我先傻了眼,東翻西翻得白花了好些功夫。等決定從第一排開始一本本找,已經過了午。那麼多書,瞧得我頭昏眼花。不瞞姐姐說,要不是遇上了二爺心善,讓丫頭把這兩本書送來,恐怕這會兒我還在書閣里頭呢。」半真半假的話最難拆穿。
「你也是轉不過彎,半日之內找不到回來便罷。一本本翻找,三天三夜也翻不完。」紅梅沒有看低墨紫,但也沒有看高她。
這同墨紫平日很低調有直接聯系。
「那可不行。」裘三娘適時來扮黑臉,「我吩咐的事她沒辦成,便是三天三夜也得繼續。」
「是我錯了,忘了女乃女乃多愛看書。」紅梅鬼精,語氣轉得快,「墨紫,以後你再去書閣,不但要帶干糧,還要帶被褥。」
「遵命。」墨紫心道,哈,只要一天書閣沒人好好整理,在外頭過夜都沒問題了?
「怎麼遇上了二爺?」裘三娘任默煙梳著頭。
「昨夜里突然下大雷雨,二爺和小廝到書閣避雨,沒想到我在那兒。對了,我還見了二爺的兩個大丫頭,一個叫綠碧,一個叫紅羅,氣質一頂一得好。」夠真實了吧,時間地點人物全齊。
墨紫對听得專心的紅梅笑笑。
「女乃女乃,你以後也得帶著墨紫四處走走,省得她對咱們府里的事什麼都不知道。要是懵懂無知,把大主子小主子半主子們得罪了,那就不好了。」紅梅說這話時,挺認真的表情。
墨紫想,昨晚她才教育過白荷,今早卻讓人教育了一下。算不算風水輪流轉?
「怎麼,我說錯什麼了?」不過,她願意虛心求教。
「你當然說錯了。綠碧早先服侍是王妃的大丫頭,後來給了二爺,收在房里,如今在二爺身邊有三四年。紅羅同我一樣,是老太太跟前的。由老太太做主,過年時送進維風居。雖然目前還沒有正式收房,不過听說已經服侍過二爺了。你說,這兩個哪里算得上是丫頭,分明就是半個主子了。尤其是綠碧,二爺還沒成親,也沒有二女乃女乃,後宅的事就是她管著的。她為人和善,又極能干,還是個容人的,王妃十分喜愛她。我猜啊,等二女乃女乃進門,就得抬了綠碧作妾。至于紅羅,也是很乖巧懂事的人。老太太怕二爺專寵……」從三爺那兒得到的教訓。不過這句話,紅梅不敢當裘三娘的面說。「專寵綠碧,二女乃女乃進門會不高興,所以就送了紅羅進去。」
墨紫皺皺眉,心想,怕孫子專寵,就多送點女人給他,這什麼邏輯?將來那個二女乃女乃豈不是很無辜很可憐?
紅梅說的這事,裘三娘也未曾听說過,「我只知道二伯尚未成親,倒不知他有兩個通房丫頭,艷福不淺。不過,他為何至今未娶?照說,很少有弟弟在哥哥之前成親的道理。我未進門前,還一直以為二伯早娶了妻了。」
紅梅掂量一下,覺得反正也不是多大的秘密,說道,「二爺的婚事,有皇上做主呢。」
墨紫一听,那就不是公主也是郡主了。可憐的蕭二。駙馬爺郡馬爺之類的,就是怕老婆,妻管嚴的代名詞。
「那可了不得。」裘三娘哦了一聲,「將來我這妯娌恐怕是公主了。」沒什麼特別開心,誰都知道娶公主並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而是一件十分麻煩的事。踫上嬌氣的,那就更討厭了。這樣的婆媳問題最難搞。
「也可能是郡主。」顯然紅梅懂得其中的利害關系,「不過,二爺的婚事這半年就該定了。不知道皇上有沒有問過二爺的意思,反正老太太問了二爺多少回,二爺就是不肯說。可皇上器重二爺,滿朝文武皆知。能娶上皇室宗親,也是咱們敬王府的福氣。」
「說得也是。」裘三娘一笑。
墨紫突然又想到無憂閣的莫愁姑娘。若蕭二郎娶公主,莫愁今生今世可以斷了念頭了,就是當無名無分的紅顏知己,可能都很難。現在看來,綠碧紅羅容貌均不出挑,也可能是怕將來尊貴的二女乃女乃醋意大發的緣故。
「墨紫。」裘三娘叫她。
「是。」墨紫回。
「紅梅提到帶你見見人,還真是巧。前幾天,玉姨就跟我問你,說怎麼我嫁進來後就沒瞧見過你在我身邊。後日玉姨過生辰,婆婆說要擺幾桌席面慶祝,我帶你去的話,還省得準備禮物了。」裘三娘不能一直藏著墨紫。
墨紫也清楚,順從說是。
當日再無事。
到次日,如今伺候裘三娘的丫頭多,也不用墨紫日日輪值,就關在木工房里做活。她正在玩的,已經是擴展到整個詠古齋的模子。低頭正拼一座九曲橋,感覺到有人走進來。
「听小衣說,你近來在雕默知居,原來早做完了。」裘三娘的聲音,懶洋洋的。
墨紫抬頭看她一眼,「女乃女乃什麼時候對我的木工房感興趣了?你一向嫌吵,不愛靠近的。」
裘三娘沒回答,彎腰湊近了,頗為認真地看惟妙惟肖的小房子小廊道,然後縴縴手指捏起橋下一只采蓮舟,杏眸晶晶閃亮。
「墨紫,你會造船?」開始第二探。
「女乃女乃,我不會造船,我只會依葫蘆畫瓢。」墨紫左手五指靈活粘著一片片橋板,一曲一折,精彩呈現。
「你怎麼不會造船呢?這不就是你做的嗎?。」裘三娘將采蓮舟放到墨紫眼前。
「這是我做的,可就是個形似。如同這屋子,這走廊,看上去和真的也是一模一樣,可要我造真屋子出來,我就不會了。」墨紫表示不同觀點。
「你怎麼知道你不會?要我說,你一定會啊。模子既然能這麼像,真的當然也能造出來。」船,一樣可以造。
「女乃女乃這麼看得起我,你說行就行吧。」墨紫不置可否,「也沒準,如果把比例尺寸弄清楚的話。」
裘三娘笑得有些滿意的成分在里頭,「屋子你能造,小船你就更能造了。」
墨紫眨眨眼,「女乃女乃今日心情可真好。不過,你要非把我夸成魯班再世,我便是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接受。」
「只要是木頭就能浮,造船自然比造屋子簡單。」裘三娘完完全全是個門外漢,半點搞不清楚。
不是所有的木頭都浮的,還有,即便能浮,也未必適合造船。墨紫不想費神解釋,笑過便罷。
「墨紫,我把紅萸坳的船場交給你打理,如何?」
問完,裘三娘靜靜等待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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