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歷372年,七月,炎日,這是從奧塞利帝國通往庫賽爾帝國南部萊希爾郡的郡城紐麥斯城唯一的一條官道,若是平時,連通兩城商業血脈的官道從來都是熙熙攘攘,但今天卻是炎日,一個月中最熱的日子,也是勞作一個月的人們休息的日子。頭頂爭相放射的驕陽,四方靜謐涌動的熱氣,讓這條本來應該挺熱鬧的官道顯得有些安靜而躁動,突然就在這種醞釀躁動的安靜中,漸漸傳來了一陣唏噓吵雜的聲音。
果然,官道的盡頭,慢慢的出現了一支馬隊,大約二十余騎的樣子,為首的兩騎距離馬隊大約十余丈的樣子,其余的二十余騎分散環繞著馬隊中央的一架四跨馬車,人群中兩位身著亮白盔甲的武士一左一右的緊緊貼附在馬車兩邊,看上去像是整個車隊的頭領,很明顯,馬車中有著什麼重要的東西。只不過除了兩名首領模樣的武士顯得異常謹慎之外,其余的眾人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仔細看,為首的兩位騎士下顎微動似乎在說著什麼。
「謝爾大哥,你有沒有感覺到這個月的炎日是不是要比上個月凶的多?團長為什麼還非要挑現在趕路,不是說翻過了前面這座山就到紐麥斯城了麼?」左邊一個身型較為消瘦的青年騎士一邊頗為無奈的模了模頭上滲出的汗漬,一邊有些精神萎靡的說道。
「奎德,你還說,要不是你找來的食物居然有問題,害我們耽擱了幾天的時間,我們也用不著這麼趕路啊!團長沒有懲罰你已經很不錯了!忍忍吧,這次的報酬據說非常不錯,或許我真的能夠湊夠錢回家買塊地過些安樂的生活,也不用每天吃住在這堅硬硌人的角馬背上了。」身型相對健碩的中年騎士似乎已經受夠了佣兵生活的一切。
「謝爾大哥,我听說你上次休假又去鳳凰樓找那個伊芙了,看來你是準備把她娶回家了?」
「恩,我是這麼打算的。安定下來總要找個女人,生個孩子,才算有個窩的樣子。我這樣的人,她如果真的原意跟我,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奎德,你呢?今後有什麼打算麼?」
「我?我能有什麼打算,我不像大哥你,心中已經有了羈絆,我光棍一根,無牽無掛,自然是跟著我們偉大的瑪西甲團長繼續做個瀟灑的佣兵!好不好!團長大人!」說道最後,青年佣兵用力揮舞了幾下手中的長劍,轉身沖著馬車邊上的武士喊道。
亮白盔甲的武士並沒有回答什麼,但青年佣兵的話卻也引得大家會心一笑,整個馬隊的氣氛終于顯得不是那麼沉悶。
似乎找到話題的青年佣兵收回長劍,驅馬湊近身邊的中年佣兵,低聲問道︰「不過我說謝爾大哥,就算是時間再緊也不至于連炎日這種時候都要趕路吧,你看兄弟們一個個神情萎靡的樣子,如果真的出現了危險大家能應付麼?比方說,萬一馬賊真出現了我們怎麼打得過啊!」
中年佣兵听後哈哈一笑,伸手輕輕拍了拍青年佣兵的腦袋,語重心長的說道︰「你這個小子,真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一點經驗都沒有。怎麼啦,就你知道今天是炎日不易趕路,馬賊好漢們當然也知道,你休息,馬賊們當然也要休息了。若非有特別值錢貴重的物品出現,或者什麼特殊的原因,馬賊們也是不會在今天出手的。而我們護送的,只不過是一封家信,于馬賊而言並沒有什麼價值,所以馬賊是不會來找我們的晦氣的。」
青年佣兵絲毫不介意對方拍打自己的腦袋,臉帶笑容的繼續問道︰「對了,我一直想問卻又沒敢問,為什麼一封信不用夜咪傳輸而非要找我們這麼多人來運送呢?」
中年佣兵听到這個問題明顯愣了一下,思索了半天似乎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隨即有些煩躁的說道︰「恩~~~這個~~~有錢人的想法,古里古怪的,我怎麼能猜到。行了,少說廢話了,專心趕路吧!」之後一扭臉就不再說話了。
也許是覺得整個隊伍狀態確實略有些太過低迷,馬車兩側身穿亮白盔甲的武士其中一人,也就是整個佣兵團的副團長覺得應該鼓舞一下士氣,于是振臂大聲宣布︰「大家加油,翻過前面那個坡,大概今天晚上我們就能到達紐麥斯城了,大家堅持一下,到時候我請大家喝酒,最後這段路誰要是再沒精打采的讓我抓住了我可要罰他自付酒錢啊!」
副團長的話猶如一顆石子在平靜無波的水面上頓時激起層層漣漪。很明顯,大家對于喝酒的渴望超出了對于炎日下趕路的疲憊,霎時間,一聲聲叫好聲喚醒了二十多個幾乎沉睡的身體,一個個原本萎靡的騎士突然全部精神起來。等等,也許不是全部,似乎,除了隊伍最邊緣一個嬌小瘦弱的身體。
「圖三圖三,副團長說到了前面的紐麥斯城要請我們喝酒!你听到了麼?」似乎是看這個少年完全沒有興奮的意思,少年身邊的一個青年騎士高興的提醒道。
縴瘦的少年一听有人在叫自己,勉強抬了抬耷拉下來的腦袋,恍惚僵硬的看了看對方殷切的目光,猛的又垂下了頭,有氣無力的應道︰「哦。」
「哦?」青年騎士無法理解圖三的反應,連忙補充道︰「你的反應就是一個哦?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副團長是個多麼小氣的人,好不容易他請客啊,咱們一定要讓他出點血啊!你剛听見沒有,你要還這麼萎靡是不是準備自己掏酒錢啊!」
似乎是一听到錢的字眼,瘦弱少年猛的抬起了頭,精神似乎一下子好多了︰「什麼錢,干什麼?喝酒,誰掏錢?有人請客我不會自己掏酒錢啊!精神,我保證非常精神!」之後絲毫不在意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的青年騎士,搖頭晃腦的駕馬向著隊伍中間靠了靠,和方才那個昏昏欲睡的少年判若兩人。
整個隊伍似乎因為副團長的一句話而活了起來,一下子似乎連頭頂的驕陽也顯得溫柔了許多。誰知正當大家有說有笑的時候,突然,幾乎同時的,團長和副團長感覺到了什麼,大叫一聲︰「小心!」然後立即跳下角馬,就地一個後滾,藏身馬車之後,然後運起斗氣觀察局勢。而幾乎在同一時刻,幾支利箭由遠處急速飛來,猛的射倒了隊伍最外圍的幾名完全沒有反應的騎士身上,只有一兩名伸手靈活的才險而又險的避了開去。而利箭中有兩只也分別射向了貼身保護馬車的團長和副團長兩人,看勁道之強並不是普通的弓箭手射出的利箭,居然是強擊弓箭手射出的強擊箭。幸好兩人發覺危險後果斷變換位置,沒有運氣硬抗或者格擋,兩支利箭從兩人位置上射過去後直接射在兩人身邊的馬車上,箭支緊緊插在金屬制成的車身上,急促抖動的箭矢看上去威力驚人。其余眾人一看真有馬賊來襲,也立刻拔出武器,翻身下馬先找附近一處隱蔽之處藏身,然後等待團長的命令。少數的幾名懂斗氣的也都立刻運起斗氣,弓箭手也開始在掩體後尋找對方的蹤跡。看上去,的確也算一只不錯的佣兵團。
誰知,就在團長二人剛剛避開兩只奪命利箭,還來不及為自己的又一次正確反應慶幸的時候,突然一道冰箭射在了馬車上,頓時兩人因為依附著馬車為掩體,頓時感到一股寒意入體,要是在之前,對這股寒意兩人肯定會欣然享受,但現在兩人卻是大吃一驚,對方居然有魔法師,而且在這麼熱的天氣下中了這冰箭還是讓自己的身體如此麻木,行動思考都遲緩了很多,這個魔法師絕對不是一個剛剛入門的菜鳥,這麼看來,對方能網羅到這種實力的魔法師,也絕對不是一般的馬賊。正當兩人考慮如何反擊的時候,突然又見四面八方浩浩蕩蕩沖出數十人來。
佣兵團的團長叫做瑪西甲,單以實力來說也算得上是一名高手了,斗氣也略有小成,而且自身的經脈在不停的修煉中也已經打通的七七八八了,尤其在和自己的老搭檔副團長新加爾配合的時候往往可以擊敗很多比兩人實力高的對手。但當他一看到對方有強擊弓箭手和魔法師的時候,心中就立刻開始盤算撤退的問題了,然而當看到對方沖出來這浩浩蕩蕩的一群人的時候,他不再猶豫了,光憑這伙人表現出的氣勢,對方這伙人中就有七八個于自己實力不相上下的人,甚至有兩三人的實力連自己也有些不及,想想自身隊伍的實力配比,顯然對方這伙人的實力根本不是自身能夠對抗的,對方不說話出手就攻擊完全是要徹底消滅我們。所以瑪西甲也不再猶豫了,他迅速拋給自己的老搭檔——副團長新加爾一個眼色,很明顯這個時候新加爾考慮的和自己完全一樣,也會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兩人迅速做出指示︰「放棄馬車,全速分散撤退!所有人听命!立刻放棄馬車,全速分散撤退!」
很顯然,所有人對于這個命令都不會太意外,敵人表現出來的力量很明顯是不可抗衡的,而自己這種三流佣兵團也是絕對不會為了所謂的佣兵的榮耀而和這里強大的敵人戰斗,所以在明確了對方的實力後,所有的人就已經開始準備跑路了。但是很遺憾的是,正當瑪西甲剛剛喊出撤退的命令時,一股狂猛的藍色身影風一樣的沖向了瑪西甲藏身的馬車,還沒來得及看清對方有任何動作,只听見一聲轟然巨響,馬車瞬間灰飛煙滅,而瑪西甲和新加爾兩人的身影也像兩只利箭一樣「嗖」的一聲飛了出去,猶如破麻袋一樣直接摔在了遠處的路上,很明顯,死的不能再死了。
團長和副團長的死很明顯給眾人帶來了巨大的恐慌,不過還好大家也是過著刀口舌忝血的生活的人,也毫不做作的立刻向四面八方跑路。而那團藍色的身影也在停下後不久漸漸的淡了下來,露出了一個俊秀的身影,他右手拿著一把鋒利的藍色寶劍,左手拿著一個鐵盒子,穿一身聖潔的銀白色盔甲,長著一副神都會嫉妒的英俊笑臉和一頭金色的長發。他笑吟吟的看著手中的鐵盒,然後輕描淡寫的吐露出了一個讓所有人膽寒的命令︰「殺!」
戰斗很快就結束了,倉皇逃竄的眾佣兵不過是重復著一個一個的過程,被追上,然後殺死!哪怕有些靈巧的佣兵跑的飛快,也會被一只蘊藏強大力量的強擊箭釘在地上,痛苦的哀號著死去。可是搶到鐵盒的俊秀青年卻似乎沒有一點開心的樣子,在整個殺戮期間,他一直他笑盈盈的看著鐵盒,當最後一聲淒慘的叫聲由尖銳到無聲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然後面無表情帶領著馬賊們迅速的結隊撤退了。
炎日的太陽絲毫不會因為殺戮而有些許減輕,待到眾馬賊走了半天的功夫,殺戮現場一邊的草叢中,突然有個東西動了一下,許久後慢慢的有個身影站了起來,肩膀上插了一支箭,渾身都是淤泥,這個瘦小的身影,如果佣兵團還有什麼人活著的話,就可以認出來,這個大難不死的少年,就是那個不起眼的小家伙——圖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