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建國論理
伊利克王國年輕的老國王帕斯懾于宙司的神力,畏服神的天威,也出于對神的感恩,很快就將中江中下游2萬平方公里的土地敬獻給神,作為神使留駐的聖地,並宣布神使可以在境內任意開采黃金、白銀之外的其它石頭礦藏。
以2萬平方公里的土地,換取了自己的托體重生,帕斯當然覺得十分滿意。但帕斯很不理解,這些神使怎麼了?黃金和白銀都不要,要那些石頭干什麼?難道他們要建什麼大房子?
宙司向帕斯要這片土地,其實有明確的目的性,首先是出于將來城市建設和水陸交通運輸的便利,此外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柯利略、包容等人已探明,這里的礦產資源豐富,因此十分有利于工業的快速發展。唾手而得這片土地,宙司心里十分高興。
當坤球的遺民們終于在屬于自己的土地上坦然安家了,柯利略、劉逸士、鄔可立等人再次提出了要創建坤球人的新王國,擁立宙司為國王的動議,得到了除李哲和高文之外所有人熱情高漲的支持。馬麗娜近幾天也是不斷在枕邊吹風鼓動,極力勸導宙司要「順應民心」,她很想當上那個王後。宙司不禁也很為之心動,有時想著國王的威儀和權勢,心里暗自也有些蠢蠢而動的**。
不過因為李哲和高文沒有表態,而現在也只有這兩個人是真正的社會學家,宙司心想,如果不是怕王國這種體制,會影響到將來建設理想社會這個偉大目標的實現,李哲是不會反對我做國王的,他一定會第一個支持我。
宙司這幾天都在等著李哲,憑李哲的個性和兩個人無話不談的關系,宙司認為李哲一定會來找自己的。可是等了好幾天,也不見李哲露面,宙司心里有些急了。
宙司想找李哲談談,但談什麼呢?說服李哲擁立自己為王?以宙司這樣清高的秉性,這話一時還從他嘴里說不出來。
于是宙司自己心里就反復對辯著那個問題︰國王是不好,可是我不是壞人呀,難道我當上國王就會變成壞人了?真是這樣的話,李哲現在是會反對我當國王的;但任何一個國家總是要有人做主的,沒有國王,誰來治理國家?要是將來別人當了國王,他就比我宙司好嗎?我對自己還是了解的,我應當是好人啊,我們當中也沒發現誰比我更好呀,要是別人當國王比我壞,將來後悔的不就是我宙司嗎?李哲自己說過,人都喜歡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我為什麼就一定要交給別人?
宙司對這些問題是越想越鬧不明白,他想,李哲既然反對,他就要有充分的理由,給我一個合理的說法。這事不能老耗著,我得找李哲談談。
宙司找了幾個李哲常去的地方,卻不見李哲的人影。宙司想,我既然很煩惱,李哲心事大概比我更重,他不會到酒吧喝悶酒去了?
宙司推開飛船第三層小酒吧的房門,果然看見李哲獨自一人坐在那里喝著悶酒。
李哲看見宙司進門,心里明白宙司正在找自己,內容八成就是建國和王位的事情,李哲也很想知道宙司真實的想法。李哲拿定主意,宙司越想當國王,自己就越要盡力反對,決不能讓這個創建人類理想社會的最佳機會在自己身邊錯失了。
李哲不想直入話題,他舉起酒杯打趣說︰「我正享著神使的福呢,這些土人文明程度不高,釀酒的水平卻不低啊!畢竟是敬獻神使的貢酒,好喝啊!」
宙司順手拉一把椅子坐下,笑著說︰「最近太忙了,也沒得時間和你這大學者討教了,不過今天有時間,我們邊喝邊聊。」他準備和李哲作一個長談,所以也不急著談正事,他倒滿一杯酒,自己喝了一口,再接上李哲剛才的話說︰「貢酒?是不錯。這還不是你李哲大學者的餿主意,把我這麼一個大科學家,弄成一個跑江湖的藝人,還裝神弄鬼的去騙人。」
「江湖騙子有你能干嗎?人家只是哄幾個小錢過過小日子。你能干哪,一騙就騙到了人家2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你這不是騙錢,你這是騙國啊!」
「這還不是你大學者的高招,我們只是犧牲了土人的一個幼童,就輕而易舉地得到了他們一大片的土地,而且還獲得了土人們從上至下的畏服,避免了我們與土人之間極為可能的戰爭,免去了將來防範土人騷擾的諸多麻煩,真是一舉多得啊!不然,我們這166人光應付與土人打仗都顯得人手不夠,哪里還有人力和時間去搞建設?這些都得歸功于你的神機妙算。」宙司說著端起酒杯,「我怎麼都覺得自己就像個小演員,你卻像個大導演,來!小演員敬大導演!」宙司對李哲先來了個大力吹捧。
「我看你還真是個好演員,你這段時間演的戲還真不賴呀,很成功!」李哲用酒杯踫踫宙司的酒杯,表示贊賞。
「現在我們有舞台了,雖然不很大,但也足夠我們演一部大戲了。」宙司高興地說。
「我相信,你只要有一個好劇本,有一個好導演,你的戲一定會越演越精彩!」說到這,李哲顯得很高興,又端起酒杯說,「來!我也敬一下我們的大演員,大明星!」
「你這個人也真不夠謙虛的,你是夸我還是夸自己?你這還不是說演員不算啥,得靠導演水平高?」
「其實你這就是不懂演戲了。演戲不只是需要好導演、好演員,更需要有個好編劇寫出的好劇本。導演只能是根據劇本所描繪的劇情,通過他自己的理解和經驗,對表現劇情的各項輔助工作做好恰如其分的組織,對演員表現劇情做到恰到好處的指導而已。演戲嘛,我認為最關鍵的是要有一個好的劇本。」
「那是,沒有好編劇寫出的好劇本,哪來的好戲呀?我們談什麼演戲?都是外行嘛。」
「你說是我讓你演戲的,那我就要和你談談演戲。」李哲覺著沒談透,「你沒想過嗎?坤球的那場大戲為什麼會演砸了,結果大家都輸慘了?我原來就說過,如果我們只責怪那些導演的國王和演戲的王公大臣,還有軍人這些小演員們,似乎他們也很冤枉。說白了,還是‘劇本’沒寫好。我說的這個‘劇本’,就是坤球幾千年來所形成的那種社會文化和社會制度,這個‘劇本’根本就有大問題,戲怎麼不會被演砸?」談起這些,李哲就有些激動了。
「那我演的這幾出戲,與什麼文化,什麼制度有關呢?」
「你這充其量也只是試鏡的戲外戲,最多可算是一部大戲里的幾個小情節。你演好了,算是個優秀的小演員吧,那種串台的。」李哲指著宙司,笑著說,「因為我們該演的大戲,現在連‘劇本’都還沒寫好」。
「哦,我知道了。好你個李哲,你話中有話啊。這段時間大家都要推我當國王,你心里不贊成,就拿這個演戲來說事,說我不是一塊真能當好大演員的料。」宙司故作生氣地引入話題。
「我沒說你不是這塊料呀。相反,假如我們真需要一個國王,那我認為你真是一塊難得的好料了。至少你沒有因為這麼多的人在竭力支持你,你就趕緊搞個什麼加冕儀式,興致勃勃地戴上王冠,這說明對于權力,你至少在現在還不是那麼著迷。」
「那我如果答應他們,你反對嗎?」宙司小心地試探李哲。
「我當然反對,而且堅決反對,我還要反對到底!」李哲想,對大是大非問題,必須態度堅決。
「所以高文也是反對態度,對嗎?」
「對這件事情我和高文從來就沒有交流過,因為我很清楚,如果你決心要當這個國王,我動員幾個人出來反對,根本沒有意義。連我都說服不了你,還有誰行?不過我很為高文自豪,在每個人都為某件事狂熱的時候,他能保持自己的冷靜,難道不能說明他修行已經很高了?這麼說吧,我這個當老師的,也很為高文驕傲呢。」
「好啊,你什麼都行,是個好老師。」
「看來你還是不了解我,我對學生從來只講道理,不講听從。他們如果與我有分歧,我會認為是我自己沒講透,方法不當,或者我的道理本身就有問題。假如是我的理論有問題而學生反對我,我會為他們高興。我教導他們要有自己獨立的人格和思想,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不要盲從和屈服于權威。你知道的,我鄙視以情奪理,更鄙視以權勢奪理!」
「我也欽佩你的人格呀,所以我很在乎你的看法,很想听听你的意見。」
「你很想當這個國王嗎?」
「想啊。誰不想?你不想嗎?」宙司半真半假地回答,他想激激李哲,看看他說什麼。
「憑良心說,如果是我,或許也會動心,因為這畢竟是個很大的誘惑。所以我也欽佩你,這個時候還能夠保持得很理智。」李哲說著,端起酒杯重重地與宙司的酒杯一踫,「我為有你這樣說實話,又很理性的朋友而高興!」
「我們現在雖然人少,但也應該確定有人管理吧?也應該可以建立一個國家吧?」
「不錯,是這樣。」
「那我不當國王,誰當合適?」
「誰都不合適!我們不需要國王,因為我們不能再建一個什麼王國了,我們要建設的國家,絕對不能夠是一種王國體制的國家!」
「你為什麼這麼害怕和厭惡國王?難道你覺得我當了國王,人也會變壞嗎?」
「那你認為那些壞蛋國王本來就都是壞種?你還認為我和那些國王都有私人仇恨嗎?相反,我認為大多數國王在沒有當上國王前,都想當一個好國王的,但是當國家權力集于一身,在各種各樣誘惑和追捧之下,他們都變得私欲膨脹,為所欲為。我只是痛恨王國那種可以隨意剝奪平民個人自由的權力,我反對的只是王國那種不公平、甚至是十分卑劣的社會制度。我認為壞的制度一定會誘惑甚至*迫好人變成壞人。」
「假如我們仍然用王國的名號,在制度上在做一些大力度的改革,這樣總可以了吧?」
「不行!現在用了王國的名號,而且實際上還存在一個國王,將來就會誘使很多人努力去恢復那些王國的制度!你怎麼就不明白?我們現在已經獲得永生了,假如我們現在選擇了那種不公平的社會制度,你就不怕幾百年、幾千年以後,你的國民造反推翻你嗎?我曾想,我們也許能夠利用現在的機會,創建一個全新的、美好的、理想的新世界,現在看來,我還是太幼稚,太理想主義了。」
「你說要演大戲,我也贊同啊。可是你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演呀,那就不如先按照老辦法做,以後再慢慢改吧。」
「你需要的‘劇本’,我會盡力寫好。我可提醒你,那些**的國王看上去權勢穩固、風光無比,但是制度不公,必將內亂不止,為了王位穩固,哪個國王能夠無憂無慮,過得舒適安逸?」
「我並不是一定要當國王的,你說我們的大戲得有個好‘編劇’寫個好‘劇本’才行,我看你也算是一個好‘編劇’了,你得盡力為我們寫出好‘劇本’來呀,我才可以相信你。」
「我相信,只要你和我一起合作,我一定能夠為你寫出好‘劇本’的。但是,你想穿著原始部落的服裝演戲,卻要我為你編一個現代都市的生活故事,這樣的‘劇本’,我編不出來!」
「你還是不相信我嘛。」
「我只相信那種一貫堅持按照約定規則辦事的人,而絕不相信一個可以隨心所欲的人!」
兩人正說著,門被推開了,馬麗娜走進了小酒吧。
看見宙司和李哲一起,馬麗娜一把抓住宙司說︰「到處找你呢,原來你在這里。走吧,我們那邊有急事。」馬麗娜一邊說,一邊對李哲笑了笑,兩手就把宙司往門外拽。
宙司還想和李哲談談,想問馬麗娜有什麼急事,人就已經被馬麗娜拉出了酒吧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