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李哲說「戲」
柯利略、劉逸士等人稍作鼓動,坤球的遺民們都自覺以十分的熱情,積極地投入到擁立宙司為坤球遺民之王的各項準備活動之中,為了感激,還因為信服。
沒有宙司的應允,但新王登基的工作正以壓倒一切態勢,默默地進行著,大有要將宙司綁上王位的架勢。人們堅信,即將創立和建設的坤球遺民新王國需要一位宙司這樣的國王,人們需要一個新的領袖。
宙司已經察覺,人們正在積極為自己的新國王登基,暗暗做著準備工作,他沒有制止他們,因為他覺得盡快建立一個國家也是必要的,總是在這麼耗著,人員不好分配,工作難以開展,即使自己不當國王,也得當個別的什麼名義的領袖,建國的活動搞熱鬧些,鼓鼓士氣也未嘗不好,不能打消了大家的熱情,挫了大家建設新國家、創建新生活的士氣。
準備雖在暗中,但勸說都在明處。鄔可立、包容等人每次請示或商議工作後,免不了說些現在正在艱苦創業時期,需要一個權威的主心骨之類,大家希望宙司主持大局,早登王位;柯利略、劉逸士則大事小事都請示,每次都夾雜著需要明確工作責任,明確人員分工,宙司應該順應人心,早日舉辦建國和新王登基儀式的說辭。
宙司也覺得應該早定大局,安定人心了。宙司還想以大家的行動促一促李哲,讓他盡快把自己的想法挑明了,促李哲主動來和自己商談。不過,經過馬麗娜的一番說教,宙司對李哲的動機有了些許的懷疑,宙司反思自己,連馬麗娜都能夠說出的道理,我怎麼反而沒想過?我是不是因為迷信李哲,而真被李哲蠱惑了?
不過,宙司也發現,自從馬麗娜那次在小酒吧把自己從李哲身邊拉走,並以罕見的方式對宙司勁吹了一回枕邊風後,馬麗娜對宙司似乎還很不放心,整天像個跟屁蟲一樣跟著宙司,宙司知道她怕自己上了李哲的圈套,宙司幾次踫見李哲都不好上前談話。宙司想,女人嘛,擔心自己男人吃虧也能理解,宙司甚至想,老婆還真是自己的貼心人啊。
但宙司又暗自奇怪,馬麗娜那天怎麼突然像是悟出了大道似的,說話深刻而哲理,似乎是有人開導她。聯想近日各色人等的表現,很多人似乎現在就在為將來的利益作打算,宙司想,這雖然是人之常情,但李哲說的也有道理,未來的社會不能只由一個人說了算,社會制度應該為保障大多數人的基本權利而設計,才不至于人們為了自己應得的利益,還總是要看著別人的臉色行事。宙司也擔心,選擇不公平的社會制度,最終將導致社會的動亂。
宙司相信李哲會主動來找自己,可是等了好幾天也沒有看見李哲露面,宙司心想,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最後,宙司決定再去見一次李哲,但他同時也拿定了主意,這是最後一次與李哲面談此事,而且不跟李哲說什麼大道理了,李哲只能告訴我怎麼辦。宙司定下原則,如果李哲的那一套好*作,又沒有設計我的嫌疑,我還是听他的;可是如果沒啥可*作性,只是瞎講一套大道理,我就堅決當我的國王了。
李哲的「劇本」已基本完成,他正想著如何去找宙司,怎麼說服宙司時,宙司先來找他了,這正中李哲下懷。
李哲如約來到了小酒吧與宙司見面,他心里猜想,宙司正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著建國典禮和新王登基的儀式,這應是宙司最後一次就未來國家體制的問題和自己溝通了,假如今天仍不能達成一致的意見,宙司就將不再理會我李哲,明天他就會在眾人的追捧之下,歡歡喜喜做他的國王去了。李哲想,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說服宙司接受我的這個折中的方案,雖然這是一個李哲本人認為並非十分理想的方案。
兩個人在一張小桌前對面而坐,各人都為自己倒滿了一杯「貢酒」。雖然才幾天沒有見面,但兩個人都感覺到了一種隔膜,都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誰都不想先開言。
還是李哲首先打破僵局,他舉起酒杯對宙司說︰「祝賀您,我的國王!」李哲的開言正是試探。
宙司禮節性地舉起酒杯,喝一小口說︰「你不反對了?」
「我當然反對!我對理想的追求,過去沒有因為被恐嚇和利誘而屈服,今天也不會因為別人的自私和愚蠢而改變。」李哲仍是那種堅定的語氣和神態。
「你罵我自私和愚蠢?」宙司本想讓李哲說說理由的,轉念想,不能他給繞進去了,今天就只說怎麼辦,他轉口說,「好,我不想听你的大道理了,你說得實在點,就是一、二、三!我們怎麼做。你總不能讓我們就照著今天這種樣子,一直混下去吧?」
「沒有大道理,哪來的一二三呢?你不愛听,那我們就倒過來說。對了,你不是讓我寫大‘劇本’嗎,大的現在不好寫,我只寫了個小的‘劇本’」李哲說。
「好!只說一二三,談‘劇本’,講‘劇情’!」宙司干脆地說。
「那好,我先講梗概。」李哲看著宙司說,「我們的‘劇本’劇名就叫‘君主立憲’,這是在我們仍然背負著沉重的坤球傳統文化包袱的背景下,展開的一個小‘故事’,‘君主立憲’這個‘劇名’的意思,就是既確立一名具有一定權威的君主,作為‘故事’展開的一個主角,又通過由普通國民自由表決,少數服從多數集體通過的嚴格立法,切實保障國民的基本權利。整個‘故事’是在國家權威確立,國民充分自由的基調下展開的。」
「好!這個‘劇名’好像還新穎有趣,你再談談‘劇本’和‘劇情’。」宙司覺得李哲的基本綱領還是不錯的。
「‘劇本’的‘劇情’我根據角色的定位來解說。先說第一角色君主。」李哲對宙司說,「這是你要出演的角色。君主為本‘故事’的主角,這個主角的名稱我暫定為‘天父’,我們確立‘天父’永遠穩固的精神領袖政治地位,只要他的靈魂不滅,可以永遠保持地位,但不可以世襲和禪讓,這其實也是保護君主個人地位和生命安全,以及規避君主因需要保位固權而越權妄為的較好措施。但是君主更大意義上只是一種權力和精神的象征,他不能干預立法,不能隨意干涉由嚴格法制體系監管下的政府行政事務。此外,鑒于生命是人類個體生存的第一需要,我們這個群體因為魂體通技術的成功應用,而改變並顛覆了過去人類生存發展的基本規律,必然伴生一些負面的效果,甚至危險的威脅,魂體通技術應用必須由‘天父’個人所壟斷,與之相應的人類克隆技術也由‘天父’所主導,並以國家立法的形式加以規範。你看這個角色定位怎麼樣?」李哲小心地詢問宙司,因為‘天父’角色的定位,是整個‘劇本’能否為宙司看好和通過的關鍵。
宙司听了,覺得李哲還是考慮得比較周到的,尤其是對魂體通技術應用顛覆未來社會有比較深刻的認識,宙司覺得李哲算是一個有頭腦、負責任的「編劇」,于是點頭說︰「好,我看基本還行。只是我為什麼不能干涉政府行政事務?」
「因為國家已經給予‘天父’掌控人們靈魂的特權,對于其它的權利,就應該有相應的約束。而且我說的是‘天父’不能隨意干涉國家行政事務,不是說不能參與,而是要在規定的權限下參與。」李哲解釋道。
「那行,你接著往下說。」
李哲繼續說︰「我們再看第二角色,這個角色名稱我暫定為‘總理’。‘總理’是政府的首腦,主管國家政府一切行政事務,在法律的約束下行使政府管理的責權。‘總理’將是整個‘劇本’中最活潑多變的一個重要的角色,‘總理’由劇中所有人物根據‘劇本’中的法律規定選舉產生,5年一選,可以連選連任兩次,間隔二任後方可以繼續參選。鑒于劇情展開初期,缺乏能夠擔當這個角色的‘演員’,我建議‘總理’角色暫由‘天父’兼任。這個角色大致就是這樣,你看呢?」說完,李哲又等看宙司的表態。
「好,我看也基本可行。」宙司點頭說。
「第三個角色叫‘議長’,‘議長’是一種叫議會的機構的頭目。議會是由一群可以直接與‘總理’對話,監督‘總理’等官員依法行政、合理行政的精英分子所組成,這群精英分子也由全體國民通過法定的規則和渠道選舉產生,5年一選,議會有立法和審批國家行政經費使用的權力。」
「好,這個角色也不錯,不能少。」宙司表示贊同。
「第四個角色叫‘法官’。」
「好,這個角色應該有,我明白。」宙司示意李哲跳過熟悉的,繼續往下說。
「我必須補充一下這個角色的特點,這個‘法官’與坤球的法官有很大的不同,‘法官’不能由行政長官去任命,他們必須經過嚴格的職業培訓,取得資格後,由法官行業的組織機構公推,重要的法官資格必須通過議會審核,重要的法官職位應該由議會任命。」李哲說。
「補充得很好,這樣角色會演得更好。」宙司說。
「角色還有很多,最後我介紹一個最重要,但最不起眼的角色,他是一個群體,涵蓋了以上所有的角色,他們名叫‘國民’。這個角色歷來都是一個飽受欺侮,被愚弄、被壓迫,甚至被剝奪了基本說話權利的苦難群體。我希望我們的‘劇本’,能夠讓這個角色的活動更加豐富多彩,把這個角色塑造成前所未有的一個自由、快樂、精彩紛呈的主角。這就是我對‘劇情’的簡單介紹。」李哲說完,將一種期待的眼光投向宙司。
宙司听了李哲的介紹,覺得李哲所描述的這種政治體制,並沒有為自己的未來而設計打算的痕跡,他覺得馬麗娜和自己對李哲是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了。
宙司心里基本認同了李哲的建國設想,但他想故意氣氣李哲,于是說︰「你把小人物當成主角,那我算什麼角色?」
「國家是怎麼來的?國家本來就是那些小人物們共同參與創造的,最初是為了保證人與人互相之間的各種交流活動的公正性,本來都是小人物的人們商議制定了各種活動規則,請來了一些他們本來認為公正的裁判員,並以一顆赤誠之心,給予了這些裁判員高度的信任和裁判的權利,但是後來這些裁判員卻背信棄義,大肆提高裁判佣金,任意修改活動規則,利用小人物們給予的裁判權利,干著欺凌弱小、營私舞弊等種種勾當,把自己變成了大人物。對這件事情你是怎麼看的?」李哲反問宙司道。
「當然應該解聘那些丑惡無信的裁判,重新制定活動規則,重新聘請新的裁判。」宙司說。
「你說得對!說明你還算有良心。但‘重新制定活動規則’一句,應改為‘重新制定對裁判行為公正性有嚴格約束的活動規則’。我們的這個‘劇本’,就是可以有效防止出現無良‘裁判’,讓無良‘裁判’及時下崗,以及保障小人物有修改裁判規則的權利的‘劇情’,這樣的‘故事’才生動。」
「那小人物還是不應該為主角呀。」
「假如你去看一場球賽,你是去看運動員比賽,還是去听裁判員吹哨?」
「當然是運動員比賽了。我又不是笨蛋,我看裁判員干嘛?」
「運動員就是這樣一種小人物,你肯定了運動員是主角,那你就等于肯定了小人物可以是主角了。國家的發展,其實就是小人物們積極參與各種活動共同作用和推動的結果。正是小人物們不斷開展了規範有序的各種活動,才使我們人類社會生活的‘大戲’*迭起,精彩紛呈。既然是這樣,難道小人物不是國家運動發展的主角?」李哲既答又問。
「這麼多的主角,戲豈不是要演亂了?」
「怎麼會亂呢?比賽還是由裁判員主持,‘戲’還是由導演主導的,只是既要看裁判員如何組織,更要關注運動員們的表現而已。」
「我承認他們是主角了。那大人物們又是什麼?」宙司問道。
「因為裁判有時也是活動的組織者,裁判手中握有一些權力,當運動員們失去了對裁判權力進行監督和管理權利的時候,當裁判可以隨時改動規則任意裁決之時,運動員們就成為裁判們手中的玩物了,裁判們就認為自己高人一等,是個‘大人物’了。假如讓他們回歸原形,他們也只是個被小人物們集體雇佣的小人物。」李哲解釋說。
「你的這個‘劇本’完全是為小人物而寫的。」
「你只說對了一半。我的‘劇本’只是比其它‘劇本’更突出小人物而已,因為小人物更需要保護,只有當小人物的利益,小人物們自己能夠通過正常有效的規則和手段得到保障,各種社會活動才能夠正常有序地開展,我們的社會才能夠真正的和諧;假如小人物的利益一直得不到保障,終究會有一天,小人物們就可能罷賽,或者以自己激烈的斗爭方式,奪取自己的利益,到那個時候,大人們的利益也就無法保障。因此,那種能讓小人物的利益得到有效保障的社會制度,才是大人物和小人物皆大歡喜的,公平合理、因而能夠確保穩固的社會制度。」
「我們可以不是小人物,我們應該是大人物,國家的體制從來沒有像你這樣設計過,你這不是全不為己,專為他人嗎?」宙司故作不解地問道。
「你只說對了一半。損人未必利己,利己不一定損人。有一種說法叫雙贏,雙贏才是長遠之策。過去的比賽規則一直由裁判制定,由裁判任意解釋,不公平的結果就是爭斗不休,永無寧日。你剛才評價裁判們丑惡無信,你認為我們應該做那種人嗎?」李哲反問宙司道。
「假如我當國王,你應該一直可以幫我做首相的,我們一起合作,豈不天下無敵?」宙司還想試試李哲。
「在坤球,有一些國王是很拉攏我的,他們曾經就想用高官籠絡我,至少可以蒙住我的嘴,多少人都被他們這樣給蒙嘴了,後來盡是昧著良心說瞎話。我們是朋友,我一直認為你是一個值得信任和敬重的人,從個人感情出發,我真心想幫助你。正因為如此,我更希望你現在能夠冷靜,眼光放得長遠些,理性地選擇一種可以長治久安的國家制度。這樣不只對其他人有利,其實對你我同樣更有利。」李哲繼續耐心開導說。
「我先當上國王,以後再听你的慢慢變革,這樣不行嗎?」
「你當上國王後,你我就等著在那種制度形成的環境里,慢慢地腐化變質吧!我將來要再和你談變革,只怕是要難過與狐謀皮了,最後的結果多半只能用槍炮把你從王位上崩下來。我對你說大半天了,你怎麼還是不開竅?我看你是利欲燻心,人都變得無恥了!」李哲氣憤地說。
「好了!好了!大學者。我接受你的主張了,就照你的做!行了吧?我也是,跟你說話從不落好,一直被你指桑罵槐罵著,最後也就只能是個利欲燻心的無恥結果了。」宙司終于攤牌了。
「你真的放棄了?」李哲感到有些突然。
「我不是答應你,要一起建設理想社會嗎?我是言而無信的人嗎?我要是真想稱王,躲著你不就成了?但建設理想社會,你得出實招啊!」宙司開始反擊李哲了。
兩個人我損你,你刺我的邊喝邊談。突然,酒吧門「呯!」的一聲推開了,只見馬麗娜怒氣沖沖地闖了進來,大聲對宙司說︰「騙我說最多1個小時,現在都5個多小時了!你這個大騙子!」說著拉起宙司就往外走。
听說宙司放棄了稱王,馬麗娜心里無比失落,她又氣又恨,又悲又憤,對著宙司大哭大鬧,宙司使盡百般解數費盡口舌解釋,也無濟于事,只好讓著她盡情發泄。
當晚,兩個人鬧了個背靠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