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元年 七月二十九日 依舊是晴 無風 正午 上官靈犀與孟廣志走在山間小道上。上官靈犀依舊掛著那弓,背後系著那壺箭,腰間插著那把有著缺口的柴刀,孟廣志依舊拿了上官靈犀的長刀,扛在肩上。
還未走出縉山。
其實照他們兩人的腳力,早就應該走出去了。只是前幾天一直是孟廣志在帶路,雖然早就走出孟廣志熟悉的範圍,不認識路,卻只顧悶頭往前,但凡有岔道的地方,一律左拐,從不拖泥帶水,從不猶豫。卻終是讓上官靈犀看出蹊蹺,于是,想著,反正也不認道,就搶了帶路的事。
孟廣志這段時間過得也很不好,自得入了山寨,就再也未經過如此勞累的日子,哪天不是睡到近午才起?所以,上官靈犀搶著領頭,自是樂得輕閑。
最讓孟廣志佩服的,卻是什麼都難不倒上官靈犀,沒遇到上官靈犀之前,孟廣志是饑一頓飽一頓的過著。有一次,餓得實在是受不了,胡亂找了些蘑菇,差點沒拉死在山里,終是體格夠健壯,挺了過來,卻再也不敢胡亂吃東西。
遇到上官靈犀後,什麼蘑菇可以吃,什麼野果可以嘗,倒是讓孟廣陣沒有餓過肚子。甚至上官靈犀還用那把孟廣志一直看不上眼的弓箭又射了兩只山雞,讓孟廣志很是打了個牙祀。
孟廣志看著走在他前面的上官靈犀,細細的觀察著上官靈犀背著的弓箭,雖然他上山入伙山賊之前是農戶,入伙後倒是和官軍實打實的打過兩仗,仗著力大,不要命,這大當家的位置也算是他打出來的。
不過就以他這不入流的眼光來看,上官靈犀背著的這弓,實在也忒簡陋了些。
弓一般都用楊木或柳木造就,選料比較講就,得取一半樹心,一半邊材,要是得講好,那得用名貴的紫杉木。可上官靈犀這弓一看就知道,取的不過是這山里隨處可見的樹枝。弓的力量大,主要看訓弓,就是把弓彎曲成弧形,不能火烤,也不能日曬,這樣會讓弓失去彈性,一般來說這個過程,沒有一兩個月是完不成。
上官靈犀掛著這弓一看就知道,火烤的。
訓完弓,上桐油,加牛角,等桐油干了,就可掛弦。弦這東西也關鍵,一般來說得用牛筋或羊筋。上官靈犀的弓沒上油,不過卻用樹皮細細裹就,弦用的倒是筋,卻也不知道是牛筋還是羊筋,更讓孟廣志疑惑的是,上官靈犀在這山里是怎樣找到的。
孟廣志跨過一個小小的土坑,彎下腰,扶著路旁一顆老竹,滑到路邊,嘴里叫著苦︰「哎喲,不行了。」
上官靈犀奇道︰「啊?」
孟廣志順勢坐到路旁的枯草上,「歇歇腳,歇歇腳。」
上官靈犀不理,越過孟廣志,回應道︰「你這一天要歇幾回啊你?」
孟廣志很是舒服道︰「驢累了還得讓歇歇腳呢。」
上官靈犀站定,眼眺前方,小道前方,樹林深處,炊煙漸起,數十棵大樹的樹葉中,隱隱有著茅草頂,大樹仿佛知道這兩人不是什麼好鳥,竭力的伸展著自己的枝丫,好似想把那露出來的茅草頂擋在自己身後。
上官靈犀很是不滿道︰「那驢還能推磨呢。」
孟廣志很是詫異,「我也能推磨啊!」
上官靈犀道︰「這一天下來,你歇腳的時間比我還長,到底我們倆誰是山賊?」
不等孟廣志回答,揚揚下巴,「看到沒有?有村子。」
孟廣志歇了一氣,爬將起來。
兩人再行過一段,轉過一彎,站在高處,整個山村全映在他們眼底。
兩塊水田,一個村民拉著黃牛,正在田里耕地,田埂上,三兩個農家小孩正歡快的跑來跑去,嘻戲打鬧著。遠處兩個婦人正蹲在田里,手邊兩個籃子,也不知道在做什麼,田埂這頭,收工的村民扛著鋤頭,卷起了褲腳,慢慢的往家走。村頭種著一棵黃楊樹,三兩個老漢正坐在樹蔭下,納著涼,聊著天。不過數十戶人家,沒有青磚瓦房,大多都是土牆茅房,不少房頂升起了炊煙,正是吃飯時候。
兩人略定了定。
孟廣志呸了一口,道︰「他女乃女乃的,是個窮村。」
上官靈犀很是奇怪,「你真打算一路搶到京都去?」
孟廣志理所當然道︰「當然。」
上官靈犀道︰「這村里,少說也有百把十號人,怎麼搶?」
孟廣志嘿嘿笑道︰「隨便搶個三五七戶,也夠了,犯了眾怒,咱就跑,這山里的村民,老實著,不敢把咱們怎麼樣。」
兩人從高處下來,順著入村的小道,過了村口,走進村來。
正好看到,一村民正在院內,抱了一捆柴,準備入房。
上官靈犀臉上露出笑容,「這位大哥請了,我們是縉山的獵戶,打獵至此,想討碗水喝。」
村民停下腳步,滿臉茫然道︰「啊?」
孟廣志心中鄙夷,和這些村民掉這些文,哪能听懂。接口道︰「渴了,喝水。」
村民展顏,笑道,「哦,喝水啊。里面來,里面來。」
兩人跟著村民,走過沒有圍牆的院子,進到房內。一廚,兩房而已,無廳。
兩人站在廚房內,滿臉堆笑。
村民喊道︰「羅娘,倒兩碗水出來。」
在等著倒水的這當間,村民也陪著笑,道︰「你們是打獵的獵戶啊?」
上官靈犀忙不述的應道︰「正是,正是。」
孟大當家向來不理會這些雜事,只在旁邊笑著。
上官靈犀道︰「在下上官靈犀,這位是孟廣志。」
村民抱拳行了個禮,「在下羅三,听說縉山上有伙山賊,大當家好像也姓孟。」
上官靈犀把弓摘下來,拿在手中,臉上笑容不變,「哦,羅三大哥,叨撓,叨撓了。」倒是不理會羅三剛剛的疑問。
孟廣志更是只當作沒听到。
羅娘從後門入來,端來兩碗清水,遞到兩人手中。碗是土碗,很是粗糙。
羅三客氣道︰「來,喝水,喝水。」
兩人接過。
孟廣志的眼楮從羅娘進來那刻,就沒離開過她的身上。
羅娘看起來不過年方二八,鵝蛋臉,不施粉黛,膚色白女敕,頭上盤了個雙髻,大眼小嘴。雖身著麻衣,卻掩不住她婀娜多姿的身材。
羅娘遞過水,轉身從後門又走了出去。
羅三很是殷勤,勸道︰「喝啊,喝水。」
上官靈犀端著水,隨著羅娘走了出去,經過孟廣志身邊,停了停,擋住了孟廣志的視線。
孟廣志這才轉過頭,邊喝水,邊四處走動,環頭打量著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