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大會的前一天,所有的參賽隊伍都要去蓄奴場報名,桃夭跟在宗政後面,著急地回頭看,因為啞奴還沒有來,如果只有辛奴一個人,她就沒有辦法報名參賽了。
辛奴雙手抱胸,心直口快地罵道︰「就知道啞巴靠不住,關鍵時候不知道死哪去了,老子下次看到他一定揍扁他!」
其他王公貴族的奴隸都規規矩矩地站在主人身後,只有辛奴一直在聒噪,于是他們紛紛側目看著他和他身前的小女孩。
宗政報完了名,笑嘻嘻地湊過來道︰「喲,小不點,怎麼不高興了?看,我拿到入場牌了!」他晃了晃手中的一塊銅制令牌,這是報名的憑據。
桃夭瞪他一眼,也不答話。宗政又道︰「嘖嘖,小不點,爺的奴隸一出馬,那是一個頂倆,你還是不要參加了吧。」
遲疑了會兒,他湊近桃夭跟前,認真道︰「爺昨天晚上想了想,奴隸大會那樣的場合其實不適合你,也從來沒有妃嬪女眷出席……」
桃夭蹙眉︰「為什麼?」
宗政想了想措辭,模模她的頭道︰「因為你會害怕的。」
桃夭哼了一聲,別開眼楮︰「我才不怕!」她根本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什麼可怕的事情是她不敢看的。
宗政無奈,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啊就是固執,不親眼見一見,絕對不相信別人口中說的,只好道︰「那行,到時候嚇哭了可別找我。」想起了什麼,又問她︰「小不點,你現在想參加奴隸大會只是為了看熱鬧,不是為了蕭陌吧?」
桃夭咬咬唇,不答。
宗政急了,扳過她的肩膀︰「喂,小不點,我沒開玩笑,我是說真的!不管是誰贏了比賽,提的要求肯定都是關于蕭陌,你最好先有個心理準備。這次奴隸大會有九國使者在場,你要是為了蕭陌再搞出什麼事端來,陛下肯定會生氣的……」
桃夭忽然抬頭與他對視,問道︰「非要針對他不可麼?」
宗政嘆氣,點頭︰「是,非這樣不可。你也不用同情蕭陌,今日這樣的處境都是他自找的。如果蕭陌站在我們的角度,他所想的,只怕比我們更狠!真是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小丫頭……」
桃夭心里很難過,如果她參加了奴隸大會,卻沒辦法以一人之力對付那麼多想害蕭陌的人,現在啞奴不在,她參加不了奴隸大會,根本連一線希望都沒有了。
等到所有人都報名完畢,她還傻傻地站在蓄奴場的空地上,有個穿著黑色鎧甲的將軍上前問道︰「小公主,您是要參加奴隸大會麼?」
桃夭轉頭朝那人看去,三十多歲,面容粗獷,聲音渾厚低沉,她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可是難為他居然會認得她,她回頭又看了一眼入口處,啞奴依然不見蹤影,她挫敗地低下頭去,道︰「我想參加的。」
那人為難道︰「按照奴隸大會的規矩,參賽的奴隸必須是兩名,且要由畫師為他們畫像,當做明日入場的憑據,中途不能更換奴隸,如今公主只帶了一名奴隸過來,所以……」
所以她還是沒有資格。
桃夭頭更低下去,她連為蕭陌做最後一件事都不能。
「辛奴,我們回……」桃夭嘆了口氣,話音未落,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忽然在她身側站定,柔和的嗓音清清淡淡︰「對不起,公主,啞奴來遲了。」
桃夭大喜,抬起頭,果然見啞奴的一雙星眸正望著她笑,她激動地上前緊緊握住他的手臂︰「啞奴!太好了!太好了!你來了!」
「是。」啞奴輕笑道。
桃夭正在興奮中,偶然一瞥,見二哥西陵祿不知何時站在了啞奴身後,他的表情難得帶著抑郁,也不跟桃夭打招呼,只是道︰「啞奴,你都想清楚了?」
啞奴回頭,淡漠地沖他微笑︰「是,二殿下。啞奴想得很清楚,非參加奴隸大會不可……」
西陵祿別開頭去,不再說一句話。
桃夭于是帶著辛奴和啞奴過去報名,只听辛奴不屑地哼了一句︰「有奸情。」
桃夭眨眨眼,望了望啞奴清清淡淡的臉,她不知道奸情是什麼意思。
到了報名點,那個身穿黑甲的將軍望著桃夭問道︰「小公主想清楚了麼?真要參加奴隸大會?」
桃夭不明白,為什麼每個人都要這麼問她,難道他們全部都知道她的小心思?他們全部都要阻止她保護蕭陌?這麼一想,她對那個黑甲將軍口吻很不善︰「是!最後說一次,我一定要參加奴隸大會!」
那個黑甲將軍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微微怔了怔便道︰「蒼術明白。」吩咐身邊的記錄官登記,接著讓畫師給啞奴、辛奴畫像,桃夭接過銅制的令牌,總算松了口氣,到底有了一線希望了。
另一頭,宗政上前攬住西陵祿的肩膀,沖啞奴的方向努了努嘴︰「不是吧?阿祿,你還真對一個奴隸上心了?」
西陵祿的臉色更加難看,撥開宗政的手,煩躁道︰「那又如何?」他並沒有否認。
宗政一下子急了,追上去,道︰「我說阿祿,你們三兄妹怎麼回事,太子看上了夙錦,小七還記掛著蕭陌,你倒好,更絕,看上一個奴隸不說,還他媽的是個男奴!要是讓陛下知道了,不氣得吐血才怪!」
西陵祿臉色完全黑下來,猛地一把揪住宗政的衣服領口,吼道︰「你當老子願意麼!老子就是看上他了怎麼樣!」
從未見過二皇子發這麼大的脾氣,宗政也嚇傻了,半晌,順著他道︰「喂,阿祿,冷靜點,冷靜點,男人就男人吧,從前也不是沒有過男寵,干嘛一副要吃人的模樣,快,松開手……」
宗政大公子現在是越發找不到當初囂張跋扈的感覺了,好兄弟叛變了,有了新歡,看上的小媳婦又太小,他覺得特別孤立特別委屈。
西陵祿一把推開他,臉色卻還是不大好,看著遠處那道清瘦孤立的月白色身影,恨恨地罵道︰「他媽的非要參加奴隸大會!非要去送死!」
宗政這下有些明白了,也望向桃夭身邊的啞奴,怪道︰「不會吧?難道那男奴腦子有病?要不然被我們的二殿下看上了,他想要什麼沒有呢?干嘛去參加奴隸大會?」
西陵祿忽然沉默,這個問題他也問過啞奴,啞奴回答說,是,什麼都會有,卻沒有平等和自由,只要他不參加奴隸大會,那麼他身上打下的奴隸烙印永遠無法抹去。
一日為奴,終身為奴。
想到這,心里特別不痛快,西陵祿轉身就走。
「喂!阿祿!」宗政在身後叫他,他也不應,大步朝蓄奴場外走去。
等到桃夭報好了名,宗政還在等著她︰「小不點,今天宮中有午宴,咱們一起去吧,陛下宴請各國來使,很熱鬧的。」
桃夭卻搖頭︰「我不想去。」她捏了捏手中的銅制令牌,現在只想去一個地方。
宗政忽然想到了什麼,也沒有勉強她︰「好吧,小不點,那你先回行宮去。」
穿著緋色衣衫的小女孩身後跟著兩個男人,一個身材清瘦,步伐從容,一個身材魁梧,步伐沉穩,宗政模著下巴嘖嘖地嘆,那兩個男人看起來哪里像奴隸啊?果然是小不點教出來的。
午間的宴會蕭陌肯定是要出席的,到時候免不了有一番熱鬧可看,要是小丫頭還是像第一次見面那樣護著蕭陌,肯定會鬧得宴會難以收場,宗政嘆氣,她不去當然是最好了。
※
驕陽似火。
這不是蕭陌第一次踏入蜀國王宮。
三年前的五月,他听聞父王重病,馬不停蹄地趕往蜀國王都,結果,在這座巨大奢華的王宮里,他連父王的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
此刻,蕭陌仍舊是一身干淨的白袍,行走的步伐不緊不慢,脊背挺得很直,在一群看似引路實則鉗制的鐵衛隊帶領下,步入設宴的忘憂殿。
迎面走來,第一個與他打招呼的,是來自宗主國的使臣秦襄公子,姚秦平帝的弟弟。在蜀國成為九國霸主之前,蕭氏梁國持有九州盟主令長達兩百余年,因此,姚秦的君主在蕭梁勢弱之後仍舊對蕭氏心存忌憚。
「蕭世子,好久不見。」秦襄笑道,溫潤如玉的翩翩少年。
蕭陌點頭寒暄,不失禮,卻也不熱情。
陸陸續續,九國使者大都到齊了,隨著一聲粗獷的笑,有人跨進了忘憂殿的門,絲毫沒有注意場合,高聲道︰「陛下,這次來,您可要為原宿好好介紹介紹。」
「那是自然。」西陵王哈哈大笑,一身明黃色的莽龍袍,毫不遮掩他尊貴的霸主身份,在主座上坐定後,指著上首的座位道︰「敦煌國主,快快請坐!」
一個滿臉絡腮胡子身材肥胖的男人絲毫不知謙讓,在九國君臣之前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上首。
西陵王的目光在大殿內環顧了一圈,笑道︰「這次能請來諸位參加蜀國一年一度的奴隸大會,朕很高興!介紹一下,這位,是敦煌國的原宿國主。」
那個大胡子站起來,手中持著酒杯,也不客氣,挨個兒輪著敬酒,每走到一處席位,西陵王便會介紹一句,或者是彼此寒暄幾句,等走到最末席,大胡子望著席上正坐的白袍男子,嘿嘿道︰「陛下,這位是?」
所有人的眼楮都望向蕭陌。
西陵王狀似無意地喝了一口酒,略略蒼白的臉色帶著滿滿的不屑,慢慢道︰「那是蕭梁國的世子。」
大胡子忽然眼楮放光,毫不避諱地哈哈笑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蕭梁世子啊!本王的駝隊來的時候,走的還是梁國的官道呢!听說,蕭梁世子在蜀做客三年,國事一律交由王後處理,本王卻不知是真是假?倘若真是如此,那蕭王後真是女中豪杰啊!有機會本王一定要去見識見識,瞻仰瞻仰!」
眾人一齊笑了起來,人人心知肚明他嘲笑的是什麼——九國中唯獨蕭梁王位空虛,由女人勉強執政。這敦煌國主卻真是口無遮攔,不僅嘲笑了梁國國政,連梁國王後都一起羞辱了。
再看蕭陌,他面色如常,連一絲波瀾都不見,像是听不懂他們的嘲諷似的舉起酒杯︰「今日得見敦煌國主,亦是蕭陌的榮幸,願國主時時都能如此痛快,蕭陌先干為敬。」
敦煌國主原宿軟禁兄長,初登王位,從沒像現在這麼暢快,听聞蕭陌如此說,高興得合不攏嘴,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心里卻認同了所有的輿論——蕭梁世子懦弱無能,為了一個女人長留蜀國王都,被視為九州第一笑柄。
一抹嘴,原宿哈哈大笑道︰「陛下,這蕭梁世子真對我的胃口,人才!人才啊!」好不高興地大步坐回自己的首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完全沒有禮數。
西陵王面色仍舊帶著輕蔑︰「這次午宴不過是請蕭梁世子過來坐坐,和諸位敘敘舊。前一陣子朕的王後過世,朕請蕭梁世子為王後守陵,現在世子也是時候回王陵去了,要不然朕豈不是要自毀前言?」
九國使者都望向蕭陌,紛紛等著看他的反應,西陵王的驅逐根本是第一等的羞辱,要他來就來,讓他走他就得走……
蕭陌臉上沒有任何被羞辱時應該有的神情,他站起身,淡淡對西陵王行禮道︰「蕭陌告退。諸位隨意。」
離開坐席,朝殿門而去。
一時間大殿內十分安靜,等到蕭陌跨出高高的門檻,敦煌國主原宿嘖嘖嘆道︰「陛下,您這契約奴是怎麼養的?居然這麼听話?三年前,蕭梁國主也是如此听話麼?」
蕭陌的身形一頓,袖中緊握的右手掌心早已血肉模糊。
------題外話------
o(╯□╰)o一章近4000字,我是有多慢……爬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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