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秦平帝十六年,七月初九,諸事皆宜。
西蜀國的奴隸大會拉開大幕,西陵王身居九國盟主之位,端坐在高台之上,其下一層是九國使者,除卻蕭梁國無人參加之外,其余國家均有一席之地。
鑼鼓喧天中,巨大的斗獸場上彩旗飄飄,一群衣著暴露的西域舞娘踏著鼓點上場,扭動的腰肢異常靈活,炫目的胡旋舞,華麗的飛天舞,屬于異域的妖冶與靈動,更驚異的是,當那些舞娘環繞獅子老虎等猛獸的囚籠起舞時,舞步居然絲毫不亂,表情依舊嫵媚動人,顯然訓練有素。
這是來自敦煌國的獻禮,一舞畢,各國使者紛紛贊嘆,西陵王哈哈大笑,也贊道︰「人都說敦煌的舞娘能跳出世間最美的舞蹈,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敦煌國主原宿捏著胡子很是自得︰「陛下喜歡就好啊!這些舞娘可都是原宿精挑細選的,以後就留下伺候陛下吧!」
西陵王听罷很滿意,當初敦煌國內亂,由蜀國出兵平息,原敦煌國主原頌對西蜀不恭,拒不納貢,故西陵王下令廢原頌,扶立其弟原宿為王,果然引得敦煌舉國來朝。
敦煌國的獻舞結束,其他國家的使者也紛紛獻上了自己的賀禮,從金銀珠寶到珍稀古玩不一而足,西陵王享受著姚秦大陸最高帝王待遇,略略蒼白的臉色也紅潤起來。
听罷九國使者的恭維,西陵王笑道︰「諸位遠道而來,參加一年一度的西蜀奴隸大會,朕很開心。小七,到父王這里來。」
桃夭正坐在二哥西陵祿旁邊,專注地望著斗獸場那些鐵籠子里的猛獸,猜不透奴隸大會到底比什麼,猛地听到西陵王的話,趕忙起身走過去。
西陵王將她摟在懷里,笑得饜足︰「人人都說朕命中無女,可是諸位瞧一瞧,朕這個小女兒,是不是個美人胚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桃夭望過來。
楚國的王子楚玉嘖嘖贊道︰「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桃夭小公主?那個能御鷹的小公主?」
「正是。」西陵王拍了拍桃夭的頭,自得道。
姚秦的秦襄公子搖著折扇,也點頭道︰「小公主是不是跟著仙師虛空大師學道?果然氣質非凡,一看就是個妙人。」
「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風華,長大了必定是九州第一美人。」齊國使者贊道。
「听聞宋國的文昌公主美貌天下第一,卻不想今日見了西蜀的小公主,容貌更勝一籌,真是大開眼界啊!」燕國的使者嘆道。
「陛下,原宿活到如今,真沒有見過比小公主還美貌的姑娘,此番南下不虛此行啊!」敦煌國主笑道。
……
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贊美著她,桃夭一一地看過去,卻看不明白他們的贊美是真是假,可是不論真假,她的父王听得很舒服,眉梢眼角都帶著滿足的神采。
原來,贊美的話不是用來說明事實的,只要說的人痛快,听的人更痛快,就夠了。
西陵王笑道︰「小七出生的時候朕初登基,因此,她是個會給朕帶來福氣的小公主,今日,當著諸國使者的面,朕封七公主為長樂公主,願大蜀國長樂安寧!」
眾人一听這話,斗獸場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一齊頌道︰「恭祝長樂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樓隱站在斗獸場內,從半開的門仰望著高台上懵懂單純的小姑娘,她搖身一變成了天底下最尊貴的小公主,人人都在祝她更美貌、更快樂活得更長久,可她坐在父親的身邊,黑亮的眼眸里滿是不知所措的惶恐。
長樂,長樂,時至今日,他唯一滿意的,便是西陵王給予她此刻的祝福。
「樓太醫,」有人在身後叫他,樓隱轉身,便看到了延禧宮的宮女慧意,她接著說道︰「四殿下來了,娘娘說讓您陪侍左右、小心看護。」
樓隱淡淡應了,轉而往高台的方向走。剛剛心里一直記掛著他的小姑娘,居然忘記宛妃的命令了——她要二皇子西陵祿贏不了頭籌,還要看護好四殿下,讓他虛弱的身子或多或少能得到西陵王的一些注意。
樓隱無奈地嘆息,西陵壽那麼弱的身子,怎麼能經受住斗獸場的血腥呢?
而他的小姑娘……
會嚇哭吧?
如果對所有人都失望了,她就會離開吧?
……
「朕現在宣布,奴隸大會開始!」西陵王一招手,下了命令。
隨著一陣陣急促的鼓點,斗獸場內的數十個門洞全部打開,從門洞內滾出二十個大大小小的球型囚籠,裹著白幡的囚籠隨著滾動發出陣陣金屬的撞擊聲,轟轟隆隆,在斗獸場內回蕩著,久久不息。
等到那二十個大鐵籠子終于停下來,上面的白幡被幾十個彪形大漢扯落,眾人這才看清每一個囚籠里都有幾十名衣衫襤褸的奴隸,他們攀附在鐵籠上,勉強站穩身形。
桃夭已經回到自己的座位,一眨不眨地在那些大鐵籠子里找著啞奴和辛奴的身影,他們倆的衣服比較特別,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他們不在同一個籠子里。
隨後,那天報名時才見過的男人身穿黑甲,站在斗獸場中間,渾厚低沉的嗓音不帶絲毫情緒地朗聲宣布道︰「奴隸大會第一項,斗奴!八百名奴隸,分別關押在二十個鐵籠中,比賽結束時,每個鐵籠只能留下一個活口!請陛下和諸國使者盡情欣賞!比賽開始!」
桃夭目瞪口呆。
她,怎麼听不懂呢?
八百名奴隸,二十個鐵籠,只能剩下二十個人?
那麼,其他的奴隸呢?
他們……
「啊!」震天的淒厲慘叫打斷了她最後的幻想,籠子里的奴隸們開始互相廝打,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置對方于死地!
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索命的仇敵,奴隸主高高地坐在看台上,看著那些鐵籠內的奴隸為了保命凶悍地向對手撲過去!他們骯髒的身子緊繃,眼中泛著嗜血的光——要不就將對手撕成兩半,要不就將對手咬成碎片,否則,就會被對手吞噬,從此再沒有生存的機會!
每一個奴隸只有兩種下場,一,死,二,活。除非最後只有一人站起來,其余的全倒下,否則,封鎖著的鐵籠永不會打開。
只有在這里,人的性命才是最寶貴的,除了活著,除了殺死對方,殺死視野里所能看到的所有人,再沒有別的路可走……
桃夭一把握住身邊西陵祿的胳膊,聲音顫抖︰「二哥,他們……他們在干什麼?他們為什麼要打起來?父王想做什麼?」
也許是斗獸場內的鑼鼓聲太響亮,也許是奴隸們嘶吼的聲音太大,也許是看台上的貴族君臣們笑得太大聲,竟沒有人听到她的哭訴……
西陵祿瞥了一眼身邊的小女孩,卻沒有回答她的疑問,他的眼楮一直盯著斗獸場內,卻不是像往年一樣關心自己的奴隸能不能贏,他緊緊盯著最遠處的鐵籠里,那個一身月白色袍子的清瘦人影,啞奴,他那麼瘦弱的身子——
平生第一次,西陵祿覺得奴隸大會是一種煎熬,原來只有自己在乎的人有了生命危險,人才會發現從前覺得好玩的一切是這麼的可笑殘忍!第一次,他開始認同小七的話,人非生而為奴,為什麼非要讓他們死不可呢?
「好!」西陵王哈哈大笑的聲音從身側傳來,西陵祿雙手緊握成拳,看到啞奴被人狠狠撞在了鐵籠上,額頭流淌出大片的血來,他的愛人在受苦,而他的父王怡然自得,看著眼前血腥的殺戮愜意非常,從前,他也曾覺得暢快……
西陵祿閉上眼楮。
殺戮在繼續,四皇子西陵壽臉色慘白,忽地握住身後樓隱的手︰「隱,我要回去了。」
樓隱收回看向那個小女孩的目光,微微彎子,應道︰「好。」隨即吩咐身邊的人︰「把四殿下送回去,不要再讓他接近蓄奴場。」
四皇子被送走之後,樓隱抬頭望了一眼鐵籠內的月白色身影,對原野,他一直都很放心,可是,對他的小姑娘……
高台上的人,或亢奮或木然,沒有一個人理她,斗獸場內血肉橫飛,桃夭閉上眼楮不去看,卻還能听見痛苦的嘶吼和骨頭碎裂的聲音,絕望如潮水般鋪天蓋地卷來,她捂住嘴彎子幾欲作嘔……
忽然肩頭搭上來一只手。
桃夭淚眼朦朧地轉過頭,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正悲憫地望著她,什麼都沒想,她猛地撲進那人懷里放聲痛哭起來︰「哥哥!」
樓隱環顧四周,沒有人注意這里有個小姑娘在哭,他小心地把她抱起來,帶著她走下這殘忍血腥的高高在上……
------題外話------
唉,寫得好難過,嘆息一聲,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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