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皓軒,這次書記南下你跟我一起去吧。請使用訪問本站。」趙家老爺子趙繼祖端坐在紅木矮凳上,一手執白棋,沉思片刻,將白子放在棋盤上。
「爺爺,您已經多年沒出京城了,是發生什麼事了?」身著一套筆直□的綠軍裝,面色冷峻剛毅的英俊年輕男子聞言放下手指尖的黑子,抬頭詢問對面的白發蒼蒼但是精神飽滿的老人。
「呵,也沒什麼大事。只是在這一畝三分地里窩了這麼多年,也倦了,正好趁著書記南下視察也去看看。看看咱們的大好山河,名勝古跡,也瞧瞧改革開放後的新氣象。要不再過個幾年,就老胳膊老腿的挪不動了!」他這個孫子呦,冷得像冰塊似的,跟爺爺說個話,那語氣都好像往外砸冰塊、吐冷,存心是看他老頭子身體好故意找茬讓他凍出個毛病來。
「爺爺……」趙皓軒顯然無法相信自己爺爺冠冕堂皇的理由。他還記得他爺爺每年的干部待遇里是有到南方環境景色優美的地方旅游的,也不見得他爺爺有去出去過一回。
「唉,好好,我說實話還不成?皓軒,你也該休息休息了,別仗著年輕毀了自己的身子。爺爺同意你參加那次活動,不是為了你去拼命送命的。」趙老爺子無奈嘆息,孫子太聰明,太成熟也不是好事。從他14歲以後就沒見過一次笑臉的,思想成熟得像個大人,竟小小年紀就執意的到部隊訓練,參軍。成年後更是常駐部隊里面,輕易地不回家了。
「好,我知道了。」趙皓軒點頭答應。
兩個月前他順利完成危險且困難的剿殺50個窮凶極惡的恐怖分子的任務回來時的樣子看來真的讓家人擔心了。
「額!?」趙老爺子睜開習慣眯著的眼楮,瞠目結舌,準備滔滔不絕的勸說加教訓的話瞬間噎在了嗓子眼,上不去,下不來。
他孫子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細想想,自從出院回家後,似乎……好像……皓軒還真沒有提過早日回部隊的事!
不過……唉,肋骨斷了4根,月復部、肩部中了槍,左大腿動脈被砍了一刀造成大出血,最嚴重的算是子彈碎片擊中顱骨,嵌入顱內,還有身上大大小小不下20處的傷……
當他和大兒子接到皓軒部隊長官的電話趕去醫院時見到的場景,連當年參加紅軍槍林彈雨中見慣生死奮勇殺敵,手上沾滿了敵人鮮血的他,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浸透了綠軍裝的滿身鮮血已經凝固,使整件衣服模上去硬邦邦的。剝開衣服,大腿處深可見骨的刀傷還在滾滾的冒血。頭上的傷更是導致孫子整整昏迷了兩個多星期才醒來。那兩個多星期里,他是徹底的嚇怕了,沒敢告訴兒媳婦,就害怕孫子再也醒不過來。畢竟那是自己最疼愛最予以期望的大孫子。年紀大了,心也就軟多了。也許,這就是年輕時父母妻子兒女每次送別自己上戰場打小鬼子時的心情吧,既支持又擔心地想阻止。
「咳咳,你答應就好。其實吧,我也只是想去南邊看望看望老朋友而已,順便你也認認人。」趙老爺子想到回到家鄉安度晚年的老戰友,不由回想起年輕時候兩人並肩作戰、互相將後背交給對方的信任,不需言語就明其意的默契,以及同生共死沐血奮戰的友情。因為種種的原因,他們都快40多年沒見了,也不知怎麼樣了。
「嗯。」輕輕答了聲,沒再說話,靜靜地下起了棋。
這次他的傷勢嚴重,至今還沒好全,根本沒法回部隊訓練。老爺子給他批了大半年的假用來養傷,和老爺子南下看老戰友也好。
三月,草長鶯飛,燕子回巢,春雨紛紛揚揚地飄落在屋檐上、田野里、樹林子里,潤澤著那一片大地。一夜之間,獨立天地的潔白梨花競相開放,應和著滿山的粉色海潮,顯得鶴立雞群。一陣春風輕輕拂過,卷起粉中帶白的彩帶,迷亂了雙眼。山腳的一叢黃色迎春花柔弱而堅韌,輕搖慢展嬌女敕的身姿。間或的「布谷、布谷」直啼的布谷鳥從紫紅艷麗的杜鵑花叢中飛了出來。
「春雨貴如油」,春雨一下,就預示著萬物的破土生長,生命的重新輪回。農民們也走進了柴房里,檢查整治起自己的看家物什——各色的農具。鈍了的磨磨光,松了的敲打幾下塞塊小木板加加緊。再過半個月,可是得播種育苗了。
田里的事,這會兒還沒那麼忙,婦女們也不需要做什麼。在自家的菜田里,播種好後一些愛吃又產量多的蔬菜,似乎就又閑了下來。
不,農村里的婦人哪里是閑得住的。這不,一個個提著竹籃子拿了把小鋤頭走上了竹山的小道。原來,一棵棵的雨後春筍都爭相恐後的鑽出了地面,向外嬌羞地探著尖尖的小腦袋。
「囡囡,走,阿女乃帶你去挖春筍。現在的春筍最是鮮女敕。」方女乃女乃整了整剛換上的舊衣服,拿上竹籃子小鋤頭,向著前院喊道,「阿女乃在門口等你,快點兒!」
「哎!馬上來!」只見一個7、8歲的藍衣小女孩應聲從廚房里小跑出來,柔順黑亮的羊角辮一甩一甩的上下跌動。彎彎的柳葉眉間帶著一股子少有的英氣,雙眸明亮清澈閃爍著點點智慧,鼻梁挺直,唇不點而朱紅,鼓鼓的雙頰還遺留著些嬰兒肥,使得絕美的容顏剎那間變得可愛蘿莉。
密密的竹林里,光線暗淡,竹影婆娑,光影斑駁。踩在厚厚的軟軟的鋪滿竹葉的土地上,小心翼翼,突然地驚起一兩只棲息的鳥兒,嚇得人直拍胸口。
「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踏在竹葉上的沙沙聲,鳥兒拍打翅膀的撲撲聲,露珠墜落葉尖的滴答聲……組成了一首自然的交響曲。
「囡囡,注意腳下啊。挖春筍時,先選擇竹株枝葉濃密,葉色深綠的孕筍竹,在基部附近淺挖一下,找出黃色或棕黃色的壯鞭,再沿鞭翻土才能找到春筍。」
方女乃女乃示意方佳音如何找到竹鞭。翻開一層竹葉、土壤,順著竹鞭一下子就找到了還沒冒土的筍子。
「春筍還是沒冒土的鮮女敕,冒土的筍子,有些個老了。我們先找沒冒土的。」方女乃女乃一邊輕輕撫開春筍根部的土壤一邊教導,「挖筍時,將鋤頭輕緩的鏟入泥土里,挖去春筍周圍的一層泥土,露出沒有筍殼的部分,再用鋤頭小心的挖下來。最後,還要把土坑埋上,來年還要長的。」
于是,一顆肥大、潔白如玉的帶土春筍就被放到了竹籃子里。
「囡囡,記住幾句老話,‘先看毛竹竹葉偏向那邊後挖鞭,踫到芽頭尖,女敕鞭追後老鞭向前牽’、‘老鞭開叉追新鞭,追到十八步邊’、‘找不到鞭,春筍洞邊’。很簡單的,你來試試。」
「嗯,我知道了。」接過阿女乃遞給自己的小鋤頭,方佳音彎下腰,眼楮像探照燈一樣四處尋找起來。按照阿女乃剛才的指導,謹慎小心的挖起了筍,生怕一不小心攔腰鋤斷了它。
仔細地拍干淨根部的細土,方佳音咧著潔白的糯米牙自豪的向阿女乃展示自己的成果︰「阿女乃,我挖到了哦!」
「呵呵,囡囡很厲害。現在,我們趕緊挖筍吧。」剛才一直觀察著孫女動作的方女乃女乃一臉孺子可教的滿意樣,高興地開始繼續找筍,挖筍。
竹山很大,挖筍的村里人總不會一窩人的在一起挖,都隔得遠遠地。偶爾踫到了,點點頭,打聲招呼,便分手朝著不同的方向走去。筍畢竟分布不均,一塊地多,一塊地少,這樣做也少了不少糾紛。
沒一會兒,就挖滿了一竹籃子。
「走,等你阿爺、爸爸去。他們田里的活也該忙完了,正好把這些運出去。」
山腳下,方楓、方樺跟著方爺爺拿著小鋤頭、大麻袋走在山路小道上。
方楓人小眼尖的一眼認出正走出林子的方女乃女乃方佳音,放開嗓子大喊︰「阿女乃,妹妹!我們在這里 !」腿腳一邁,風似的沖過去,「阿女乃,你們挖的怎麼樣?多嗎?哎,給我瞧瞧。」猴子似的蹦跳著伸頭往籃子看去。
「哇!這麼多了!呵呵,阿女乃,晚上我要吃油燜筍,那個好吃。」捏起一棵春筍,上下拋了拋,方楓嘻嘻哈哈的要求道。
有方爺爺三人的加入,挖筍的工作輕松了不少,也快了不僅三四倍。東找找西挖挖的,不一會兒,竹林子里的土地就果|露了不少,春筍更是裝了一大麻袋。
「回家阿女乃給你們做咸筍、油燜筍吃!」
回想起咸筍的咸香下飯,油燜筍的鮮女敕爽口,鮮咸而帶甜味,三小孩紛紛饞的急咽口水,催促著方爺爺方女乃女乃下山剝筍做飯去。
春筍的出土總是那麼快,一夜間就都冒了頭。采挖了幾日,才罷了手。方佳音看著堆在院子里的小山似的筍堆,不由眼楮一亮。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農民不僅依靠田地生活,也從山地里創造財富。這些春筍的品質上乘,但是拿到縣城里去賣還是沒幾個錢的,青竹鎮什麼都不多,就竹子多,筍多。但是,十幾年後,他們青竹鎮卻發展出了一條銷售筍干的財富之路。而現在,這一片還是空白,也許,她可以提前引領著他們村的人在這片空白填涂上顏色。
生活中並不缺少美,只是缺少發現美的眼楮。創造財富的點子並不少,只是你是否能夠獨到的發現,並牢牢地把握。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