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月陵王和風豫王可謂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一同出現,一同打江山,又一同消失。連月王府與豫王府之間也不過一牆之隔。
月王府內,亭台樓閣,鳥語花香,湖中朵朵蓮花盛開,花瓣上晶瑩的露珠倒映著七彩的陽光,最惹眼的當屬中間那枝火紅的並蒂雙生蓮,傳說烈焰並蒂雙生蓮百年一現,乃萬蓮之王。
就在這麼美不勝收的地方,出現了一把上好的梨花木椅,有一絕世佳人慵懶地躺在木椅上,吹彈可破的肌膚上有著淡淡的紅暈,配上精致的幾乎完美的五官,眉若遠山不畫而黛,唇似胭脂不點而朱,似謫仙般風姿綽約傾國傾城的臉,令人神魂顛倒。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便出落得如此絕色,可想而知,長大後不知是何等的傾國傾城。
離佳人不遠處,有一翩翩少年斜靠于海棠樹下,閉目養神。少年唇紅齒白,豐神俊朗,簇黑彎長的眉毛,似畫非畫,一雙顧盼流轉的眼楮,熠熠生輝,一頭青絲及腰,更平添了份似虛若幻的朦朧美。
本來是一幅精美絕倫的畫卷,可某些人就是那麼地不自覺,老喜歡破壞一些美好的遐想,木椅美人將一條**搭在另條腿上,活月兌月兌一副翹著二郎腿的二流子模樣。而樹下少年則順手扯了一根草放在嘴里不停地嚼,令他本來淡雅的氣質中突兀地加了一絲痞氣。
「我說,凌雪穗,你有點淑女的樣子好不好,你看看你。」少年一臉鄙夷道。
美人聞言的瞬間就睜開了她璀璨的雙眸,湛藍色的眼眸,好似一汪海洋,淺淺一笑,便能讓人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唉,這世人皆嘆,豫王府世子美如冠玉,溫文爾雅,要是讓人們看見你這般景象,估計全京城的女人都該去跳護城河了。」
若要問起這倆人身份,還得從兩年前說起,話說兩年前的春天,消失近十六年的月陵王橫空出現在京城,這件事在當時就是一個炸雷,震驚了全天下,這位戰神的突然回歸,給了其余三國一個不小的打擊。不消一天,武帝便大設宴席接待了玥陵王,當然目的自是想留下月凌王輔佐江山,可被月陵王在宴會上委婉的拒絕了,但武帝及眾位大臣均不甘心,打算軟硬兼施,總之想辦法能留下月陵王就對了,可就在武帝與玥陵王周旋時,一道清脆的聲音化解了此刻的尷尬︰「淺然願為皇上效勞,替父掌管豫王府,以表父王對皇上的一片赤子之心。」眾人聞言一震,正在探尋聲源地,還沒緩過神來,一屬于女子特有的甜糯輕昵悄然而出︰「風哥哥要留下,那我也不走了。」話音一落,武帝及大臣們紛紛轉頭看向那兩個半大的孩子,一個淡雅無雙,溫文爾雅;一個艷而不妖,風華絕代,一個淡雅得如同墨汁暈染出的山水墨畫;一個美艷得仿佛嬌艷欲滴的曼珠沙華。兩人的風采都各具千秋,實在讓人離不開眼。
只見淡雅少年畢恭畢敬地來到武帝面前,單膝跪下,「草民風淺然,願替父效忠吾皇,皇上萬歲萬萬歲。」少年話音剛落,那個美艷卻又帶點青澀之感的少女連忙來到少年身邊,緊緊抓住其胳膊,一臉倔強地說道︰「淺然哥哥不準丟下雪穗。」
此時眾人大為不解,少女環視了眾人目光凝在龍椅上的那個人後,甜甜地說︰「臣女名喚凌雪穗,我爹就是凌之航。」說完,素手指了指旁邊的月陵王,一副「我爸是李剛」的模樣。然後,拉起跪在地上的少年,「他叫風淺然,是風叔叔唯一的繼承人。」
眼看月陵王並未發話,想是默認了。此時,月陵王從容地走到御前,身材偉岸,氣宇軒昂,如今的月陵王如同當年一般豐神俊朗,只是多了一股沉穩,那是一種經過歲月洗禮後沉澱的氣質。
「請皇上恕罪,兩個孩子頑劣,非要扮成侍女和小廝,臣初不允,便一直鬧煩臣,臣心一軟,就答應了,望皇上恕罪。」
眼瞧著玥陵王這恭恭敬敬的態度,完美的禮儀,實在沒什麼刺兒可挑的,弄得這武帝也不好說什麼。
武帝听完後大悅,分別賜予蘊然世子,舒雪郡主的封號,並特赦其地位高于任何皇子公主,且可免于跪拜之禮。
此聖旨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地位高于皇子公主的世子,郡主,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啊,不過細細想來也是,秦月國的大半壁江山均由兩位王爺打下,秦月國有三位大將軍皆曾是兩位王爺屬下,可以說天下二分之一的兵權都在月凌王與風豫王手中。能不讓人忌憚嗎。再說了,若是能利用這兩個孩子留下月陵王,那絕對是筆好買賣。
月陵王淡淡地瞧了一眼風淺然和凌雪穗道︰「皇上對臣的恩賜,臣無以為報,可這倆孩子年幼,頑劣異常,臣唯恐驚了天顏,實在不妥啊。」
「王弟無需擔憂,朕和皇後對他們可是喜歡得緊呢,蘊然世子和舒雪郡主一定要留下,在皇宮好好地玩個幾天。」
沒過幾天皇宮就出事了,什麼舒雪郡主把雲嬪打進了水里,什麼舒雪郡主又踹了大理寺卿幾腳雲雲。
惹得月陵王忍無可忍,上書皇上,表面上是堅決要把倆孩子帶回家好好教育,決不讓其出來禍害世人,實際是怕武帝一個不小心就把自己嫡女斬殺了,打算帶其安穩回家。武帝雖惱怒這月陵王府的郡主,卻也無可奈何,這月陵王神出鬼沒的,好不容易現現身,這麼好個機會,一定要留住他。
可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出現僅一個月的月陵王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再次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封信,信里說道,王妃身體抱恙,月陵王擔憂王妃身體,所以不告而別,而風淺然為風豫王嫡子,理應繼承豫王府,凌雪穗乃其嫡女,便代其執掌月王府,還望皇上體諒。
于是,全天下人都驚呆了,月陵王失蹤了,還讓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掌管諾大的玥王府,整個世界都凌亂了。
從此後,我們的舒雪郡主就走上了紈褲不化、驕縱任性、無法無天的不歸路。
什麼今天打傷了工部尚書的嫡次子,明天搶了某個小攤販的燒餅,後天又和一群地痞流氓打鬧滋事,成天到晚好事不做,惹是生非,弄得京兆尹一听見凌雪穗這三個字就頭疼。
不過一年的時間,風淺然和凌雪穗這兩個名字便名動天下了,一個是才華橫溢的溫雅世子,一個是胡作非為的嬌蠻郡主;一個謙虛有禮,一個刁蠻任性;一個上書房內侃侃而談引得皇上贊許有加,一個大街小巷打打殺殺惹得京城怨聲載道;一個雅,一個艷;一個是秦月文人志士的好榜樣,一個是紈褲子弟的風向標。
天下人不禁唏噓道,唉,同樣是王爺的子嗣,怎麼差別這麼大呢。
一晃兩年過去了,當年十三歲的小女孩再過幾個月就要及笄了,而秦月國早已迎來了新皇,如今的文帝——秦夜湛。
……
木椅上翹著二郎腿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凌雪穗郡主,她看了看風淺然一眼,隨意地打了個哈欠,眉宇間流露出慵懶而嫵媚風情。素手輕輕拿起了身旁的紫晶葡萄,慢條細理地剝完皮後,優雅地放進嘴里,頓時一股清涼甜香在口中彌漫開來,一顆下去後隨即激起了更多的食欲。凌雪穗吞下第二顆葡萄後,贊賞道︰「這夏悠苑的葡萄真不錯,明年叫他們多種點。」
海棠樹下的風淺然聞言後,抬起頭,扔掉那根香消玉殞的小草,望向那個一身純白紗裙的女子戲謔道︰「舒雪郡主大人,冬菲園的梅花大概就這兩日開放,還不去看嗎?你可是盼了好久的呢。」
听到風淺然的話語,凌雪穗不再理會其他,提起裙子快步向冬菲園走去,的確,她等梅花開等了好幾日了呢。
月陵王府內有四大苑,分別為春融居,夏悠苑,秋落軒,冬菲園。這四個園中各自擁有自己的季節獨特的花卉,且大約兩三月便可盛開一次。實乃世間一大奇觀。例如,舒雪郡主就可以吃著夏天的葡萄,賞著春天的西府海棠。據說此乃月陵王的不傳之秘,當世唯有舒雪郡主一人知曉此法。
凌雪穗來到冬菲園,看著這個她一手打造出來的銀裝世界,莞爾一笑。她清踩著厚厚的積雪,一步一步向前方的梅樹林走去,積雪和枯枝在她的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裙曳長長的拖在地上,輕輕拂過潔白的雪地,白裙與冰雪天地融為一體。遠遠望去,好似一墜落凡間的仙子。
今天這梅花開得極好,有單瓣的、雙瓣的、三瓣的……層層疊疊,密密麻麻布滿了整個枝頭,這梅花色彩也不乏,玉台照水、千台朱砂、清脂玉蝶等等,紅似火,白勝雪,粉蓋桃,伴隨著陣陣清香撲鼻而來。
凌雪穗不禁也痴了,素手撿起一朵梅花落英,正欲仔細端詳它的模樣,突然一陣清風拂過,引得梅花紛飛,和著山風與落花,凌雪穗開始翩翩起舞。
梅林之中,一絕世佳人旋轉舞蹈,無數花瓣紛紛落下,和佳人一塊起舞,純白的裙擺處繡著精美的西府海棠圖,在雪穗的舞動下仿佛有了生命,與這落梅一同綻放。明麗陽光柔柔地照在雪穗的臉頰上,生生映出一種如七色琉璃般的光彩。
蕭清影趕到梅林後,看到的就是這般景象。她總有辦法令他割舍不下,如同一顆奇石在他本來沉寂的心湖激起了千層浪,再也無法回到過去的雲淡風輕。不知是什麼時候開始,可有可無的守護化作了生死可棄的相隨,讓他無法再心如止水的面對這個女子,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她的一顰一笑,一個淺淺的呼吸都能輕易撩動他的心神。
就好像現在這般,她在他面前喬遷起舞,隨意的一個動作,都令他呼吸一窒,似乎周遭世界消失了一般,而自己的心跳聲卻如此清晰而熟悉,此刻他忘記了該做什麼,只是想再看一眼,再看看那個可望不可即的女子,再看看那個為他薄涼的生命帶來色彩的女子。
一曲舞罷,梅花依舊停不住地揮舞著它的生命,凌雪穗一轉頭就注視到了不遠處的蕭清影,藍色的衣袍,無欲無求的心性,淡泊的性格,明明是當今天下三公子之一,卻始終選擇淡出天下人視線之外。
她就那麼定定地看著他,整整兩年了,他依然是那副淡然的樣子,外冷內熱,不善言辭,武功獨步天下,對于她的命令,蕭清影總會辦得很完美,不知是什麼時候開始,有他在身邊,凌雪穗就會特別的安心,甚至有點貪戀他的氣息,兩年的時光內,他們一起經歷了無數次的暗殺,從客棧到荒郊,從皇宮到魏玉山,很多次都是九死一生,可他從未放開過她的手,無數次拼盡內力地去護她周全,他們在困境中相遇相識相知,兩顆真心經歷重重磨難如今只剩下一層薄薄的隔膜,可就是這層隔膜,一個走不進,一個不敢跨,明明相愛卻又難以開口。
思及至此,凌雪穗緩緩向其走去,眸光清亮,步步生蓮,周身散發出一股優雅卻又令人不敢輕視的氣質,渾然不同于人前那個紈褲郡主。
蕭清影低下頭,不敢再看凌雪穗一眼,為了掩飾剛才的失態,只好故作鎮定道︰「郡主交代的事,屬下已辦妥。」
「嗯。」凌雪穗淡淡開口。
「秦夜痕到處打听輕玥姑娘的消息,江湖盛傳他願舍棄美人三千,惟願輕玥姑娘一人相伴。」
「秦夜痕?他呀,倒也算只小狐狸。」
「郡主,屬下該怎麼做?」
凌雪穗揮了揮手,輕唇輕啟「不急,先讓落情閣的兄弟姐妹們盯著他。清影,隨我一同出去吧。」
蕭清影挨著凌雪穗身邊,倆人不急不緩地走著,蕭清影瞬間心安了下來,而凌雪穗卻想著秦夜痕的事。
當今聖上秦夜軒不過二十有三,其有一胞弟,就是如今的安王——秦夜痕。這個安王不喜朝堂,反愛游戲人間,常常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引得無數江湖女子為其傾倒。但凌雪穗可不認為秦夜痕只是個吊兒郎當的公子,他去打听輕玥,估計是聞著什麼貓膩去的。
凌雪穗和蕭清影來到了靜心湖邊,發現風淺然已不見了蹤影。這時,一個身著不菲的丫環小跑到凌雪穗面前,笑靨如花,兩條彎彎的眉笑起來竟成了柳葉,「蕭公子總算回來了,這下再也不用子策假扮您了。」
凌雪穗輕咳了一聲,「墨伶,大廳的衛生都打掃干淨了嗎?沒完成的話,趕快去做。」
墨伶神色一動,不對呀,自己是郡主的貼身大丫頭,這種粗活不該由她來做啊,剛欲辯駁,就瞥見凌雪穗略帶威脅的眼神,立馬狗腿子,「是,我馬上去。」說完,一溜煙兒地跑開了。
墨伶走後,凌雪穗轉身對蕭清影輕聲道︰「你去休息吧,本來要兩個月才能完成的事,沒想到這麼快就辦好了,你著實讓我驚了一把,我想你應該廢了不少功夫,好好休息一下吧。」
「是,屬下遵命。」
……
墨伶一邊漫步,一邊想,這郡主和蕭公子啥時候才能琴瑟和諧,歲月靜好啊。人人都以為,是蘊然世子擔心郡主胡鬧受傷,所以才請了「清風一劍路斷魂」的蕭清影作為郡主的貼身護衛。
天下人皆以為舒雪郡主愛慕蘊然世子,可落情閣的六大護法都知道郡主和世子不過是一對生死之交罷了,大家也希望郡主能和蕭公子在一起。
想到這,墨伶不禁回首看了看剛才離去的方向,嘆了口氣,路漫漫其修遠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