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雲微刷的一下睜開眼,翻身坐起,頭一個念頭就是檢查自己的褲子,在看到穿得好好的時候,她不由得扶額,心道,難不成自己錯覺了?為什麼她總覺得有人來過?
她看了看四周,自己一如暈倒之前那般,躺在地上,掌下是柔軟的地毯。
身體的不適已經退去,雲微從地上站起,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輕啜了一口,又頓住,她閉眼,靈敏的嗅覺能聞到空氣中一股飄飄渺渺的玫瑰余香。
臉色扭了扭,雲微握著水杯的手骨節盡顯。
臉色有些青黑,雲微顧不得自己發絲凌亂,衣衫不整,開門,來到顧昀住的客房門外,她能听到室內平穩已經入眠的呼吸聲,擰開門,腳步無聲進入,走到顧昀的床邊。
顧昀睡得十分香甜,睡顏如嬰孩,純粹無比。雲微眯了眯眼,她雙眼的透視異能只能在她體內有害物暴動的時候,才會體現,其他時候,幾乎無用,由而她也不能直接去看顧昀的內里。
小心翼翼的掀開顧昀的被子,雲微查看他腿上的傷,發現左腿確實骨折,並未作假,而她靠近他時,依舊能夠聞到那股飄飄渺渺的余香。
沒有問題嗎?
雲微眼里閃過一絲冷色,若不是她現在身體不能亂用異能,她真不介意催眠了這小子,問一問,這股熟悉飄渺玫瑰余香是從何處來的。
給顧昀蓋好被子,雲微推了推眼鏡,目光悠悠,盯著床上略顯柔弱的少年眼里劃過一抹幽深,轉身便離開了客房。
回了自己的房間,雲微才躺下約莫十多分鐘,便听到從客房傳來砰地一聲悶響,她睜開眼,能辨別是從顧昀那邊傳來的。
隱隱約約有倒吸氣呼痛之聲,雲微無視,可沒過幾息,便又听到乒乒乓乓像是花瓶杯子之類東西砸落在地聲響。
翻了一個身,心里莫名地微微煩悶,雲微還是從床上翻了起來,來到顧昀的客房,摁亮燈,才推門進去,便見顧昀滾落在地,而他頭上一本英漢字典那麼厚的書正在往他頭上掉。
那堪比轉頭的厚度,估模咂人頭上,能把人砸暈。
顧昀還在小聲呼痛,突然覺得眼前一片陰影,頭一抬便見雲老師拿了他晚上未看完的那本厚厚的醫學方面的資料書,挑著眉目光淡涼如水的居高臨下看著他。
雲微盯著他,淡淡道,「你做什麼?」
口氣冷淡,顧昀斂下眼皮,小聲道,「我想要喝水……」他腿不便,只是想要摁鈴讓僕人上來,卻沒料到一不小心掃到了大片東西不說,還把自己給摔地上了。
雲微不置可否,她看到顧昀眉頭糾結在一起,臉上像是在忍受什麼痛楚,目光往下一滑,便看到他在摔下來時,手臂和腳壓上了地上的玻璃碎片,此時玻璃渣子扎了進去,鮮血淋灕的。
雲微抿了抿唇,什麼也不說的,將人抱起來放到床上,然後摁鈴叫僕人送來水和打掃地上的玻璃渣子。她則去拿來藥箱,動作利索的將玻璃渣子去了,消毒,上藥,貼上創可貼。
期間,她一言不發,只有顧昀濕漉漉的大眼盯著她,看她沉默如山的樣子,臉上不由漾起一抹忐忑,湊上前,小聲問道,「雲老師,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麻煩啊……」
濕潤的呼吸噴在雲微的側臉上,那一股融合在他呼吸里的玫瑰余香,讓雲微閃了閃神,一回神後,她蹙起了眉心,抬頭,唇擦過一抹溫涼,雲微一看清幾乎跟自己面貼面的顧兔子,手下一個不穩,就差點把夾玻璃渣子的鑷子戳進他的傷口里。
雲微臉微微發黑,這小子故意的是不……離她這麼近,存心讓她的唇擦過他的額頭麼?
顧昀又臉紅了,他另外一只沒有受傷的手,模了模自己的額頭,瞪圓了眼,神情不可置信,卻又在看到雲微潤澤的紅唇,又窘迫了,瞬間像只小兔子縮進被子里。
雲微看著這只兔子從頭到尾的變化,沒有半點兒做戲,不由得心道,這貨若是在裝,那的多高的表演天賦。
雲微突然出聲︰「你身上的玫瑰香味是怎麼來的?」
臉紅的顧昀聞言一怔,有些茫然瞅了一眼雲微,飛快的低下頭,然後察覺頭頂雲微銳利的目光,又迫使自己抬頭看向雲微,像個乖乖听話的小學生,搖頭,疑惑反問︰「我身上有玫瑰余香?」
見雲微听了他的回答,還神色莫名的盯著他,不由神色更拘謹,小聲道,「我身上……怎麼會有玫瑰余香……我堂堂一個男子漢,怎麼會用女孩子用的玫瑰香水……」
那樣子就像是對雲微說他用女兒家的東西很是不高興。
雲微處理完傷口,收好藥箱,瞥了一眼顧兔子,淡漠著臉,聲線平平道,「你自己好好休息。」
說罷轉身就走,余下顧昀盯著她離去的背影發呆,那雙葡萄般的大眼里飛快的閃過什麼,良久他垂下頭,啪的一聲關上了燈,讓自己沉入了黑暗。
*
雲微出了客房,叫住拎著垃圾的僕人,隨意問道,「你們在房間內聞到玫瑰的味道了嗎?」
僕人疑惑的搖頭,雲微揮手讓人下去後,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去別墅的冰窖拎了五壇陳年老窖,回到客廳,一個人獨飲。
顧昀的話和僕人的反應突然讓她想起了另外一個可能。
她因為異能,嗅覺本就異于常人的靈敏,能聞到很多人都不能聞到的味道。
在醫院里她是在觸模到了顧昀的皮膚,手上不可避免的沾染到了他的氣息,才使她聞到那股味道,有害物入了她的身體後,她的嗅覺也跟著提高,能夠分辨更微弱的氣味,所以無需觸踫,便能聞到那股余香。
一個人身上的味道可以是後天環境所影響,也可以是先天帶來。
雲微一手持著酒瓶,不斷給自己的酒杯滿上,恍惚中腦海里突然又回響起曾經與那人的對話。
——「諾諾,你一個大男人,身上怎麼總是會有玫瑰余香?」
——「啊!安琪你居然能聞到!」
——「我能聞到很奇怪嗎?我離你十步遠都能聞到。」
——「呃,安琪,你口氣這麼嫌棄,難不成你不喜歡這味道?」
——「不是,只是覺得奇怪,不都是女子身帶異香,我只是詫異你一個男人有這麼騷包的味道。」
——「騷包?好吧,安琪,你還真是打擊我,程家是調香世家,每一代的家主都天生帶異香,不過我告訴你這味道據說很少有人聞到,只有嗅覺靈敏的人才能聞到,調香世家的每一代家住都會憑借異于常人的嗅覺,在後輩里面挑選繼承人……」
滴答答……
酒水溢了出來滴在地板上,雲微將酒瓶擱在桌上,全身松軟的靠在沙發上,鏡片上反射著窗外的月光,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扯出一抹自我嘲諷的笑,突然覺得自己腦子里剛冒出的想法十分可笑……
顧家並不是調香世家……亦沒有與遠在D市的調香世家有迎親關系。
在想到那股余香是顧昀天生自帶的時,她第一個反應居然認為他……他是那人的轉世。
轉世什麼的,實在太可笑了。
雖然她雲微能夠帶著記憶重生在別人的身上,但是她可不會相信上輩子那人死前那般後悔悲痛的樣子,還會願意轉世之後,再來見她。
她寧願相信那是巧合,因為她該死的討厭那股能夠蠱惑她心神的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