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眾人便從江都動身,趕往甘泉村。
韓雲曦雙目清明,絲毫看不出流了半夜眼淚該有的浮腫。
在大廳見到boss的時候,韓雲曦已經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她想,現在最重要的是幫他把化作荒魂的結局躲過去。出現感情危機這種事,先保住命再想解決的辦法吧。
甘泉村在江都的西北,出了城門,路過江都城郊,再過了清泉小徑,就到了甘泉村的地盤。
路過江都城郊的時候,襄鈴一眼瞥見一個在茶攤上忙碌的白衣女子,溫柔的女子正含笑忙碌著,從未見過自己母親的襄鈴忽然有一種感覺,娘就該是這個樣子的。
好想和她說句話啊。襄鈴眼巴巴的看著,腳像生根了一樣,一步也挪不動了。
方蘭生第一個發現了她的異常,還以為襄鈴渴了想喝茶。他便向歐陽少恭說自己渴了,想進去休息休息。
歐陽少恭沒有回答,而是轉向韓雲曦︰「韓姑娘,此去甘泉村,幾時能到達?」
……擦!
韓雲曦沒有回答,而是一臉淡定率先舉步進了茶棚,在一張凳子上坐了,再招呼眾人進來︰「喝了茶也不會誤事,天黑前就能到。」
歐陽少恭︰「……」
隨即,他也跟了進去。
後面進來的風晴雪用大家都能听到的聲音跟紅玉咬耳朵︰「紅玉姐,雲曦是不是和少恭生氣了呀?好像不想理人的樣子。」
紅玉︰……當著別人的面問著這麼明顯的事情真的好麼?
既然都說破了,歐陽少恭也不便再裝傻,他先放軟身段,朝韓雲曦道了個歉︰「韓姑娘,昨日在下心緒不佳,出言唐突,是在下的不是,萬望姑娘海涵。」說罷斟了一盞清茶,態度誠懇的敬給她,大有干了這杯恩怨兩清的意思。
韓雲曦︰……她說她沒有生氣有人會信麼?
天地良心,她只是因為不知道怎麼回答boss的問題才采取無視的策略的。甘泉村多久能到她真心不知道,她之前去的幾回全是瞬移前後花不到五分鐘這種話她真心不敢亂說。
她絕壁沒有故意跟boss對著干的意思啊!
聯想到自己剛才對待boss高貴冷艷的態度,大概是沒人會信。韓雲曦默默的接過來boss手中的茶盞,一口悶了。
茶水綠中帶點淡黃,喝進嘴里嘗不出一點味道。韓雲曦把玩著手中瓷白的茶盞,默默的听著boss給眾人普及鴨腳茶的知識。
鴨腳茶,別名雨傘子,因形似鴨腳而得名。以之泡茶能入肺經,益肺氣,定喘嗽。因為它全身皆可入藥,韓雲曦學醫術的時候拿著它研究了不少時候。
泡出來茶的味道麼,韓雲曦皺眉回想,大概是茶香中帶有遮不住的微微苦腥。
她給boss喝過這種茶,是在她的一家藥鋪里面。那是他的第九次渡魂,渡魂到一個八歲的男孩身上。八歲的男孩去尋找他上一世的親人,理所當然的被親人視作怪物。那個時候的boss雖然傷心悲憤,卻並沒有做出‘割破親人的血管感受血液變冰冷’的事情。他只是不能理解,滿心失望,怨恨天命。
無所歸處的男孩精神恍惚,四處漂泊。他極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似自虐又似發泄一般冷漠的對待自己。不眠不休,不飲不食,櫛風沐雨。剛剛渡魂不久的靈魂無法給身體提供更多的能量,再正常不過的,boss病了。
韓雲曦當時就住在boss親人所在的那個城鎮里,那個城鎮在今日的安陸附近,不過當時還沒有出現安陸這個名字。那是韓雲曦跟隨boss渡魂的第九十八年,也是她第一次在boss身上看到了,絕望。
韓雲曦見過各種情緒的boss,喜悅的,失落的,無奈的,悲憤的,以及充滿了毀滅氣息的黑暗的。但她從未見過boss這樣,滿是對未來的絕望。天命的戲弄,人情的淡薄,把這個渴求親緣情緣之人已經逼到了極處。
韓雲曦忍不住了,絕望與頹廢,是不該出現在對生命這麼執著的人身上的。她不顧系統的警告,將渾身發燙燒的昏昏沉沉的boss抱進了藥鋪。
灌藥,施針。她都顫抖著雙手毫無差錯的做到了,boss的臉頰不正常的紅暈慢慢消了,體溫也恢復了正常。
那是她第一次在系統帶給她無盡的疼痛中堅持了自己想做的事。
boss醒過來的時候,她就塞了一碗鴨腳茶給他。那是boss第一次喝到這種東西,入口苦澀。他看了她一眼。
韓雲曦至今仍記得那雙冰冷的沒有任何感情的黑眸。
接下來她是怎麼做的呢?韓雲曦把茶盞放到桌上,繼續回想。紅玉見她一直盯著茶盞,好意提壺替她斟滿。韓雲曦感激的笑笑,卻再不曾動那茶水。
這時,襄鈴已經跟著茶攤的主人姜離學會了鴨腳茶的制法。姜離似乎很喜歡這個可愛的小姑娘,額外又送了她一大包鴨腳葉。
眼見已過去不少時候,歐陽少恭看向韓雲曦︰「韓姑娘,現在出發可好?」
淡淡的笑意之下,仍舊是那雙沒有感情的冰冷黑眸。韓雲曦的心一痛。
「走吧。」
……
到達甘泉村的時候,是在傍晚。
落日的余暉照不進村落里的密密竹林,從村口望過去,里面的黑暗與外面的明亮儼然兩個世界。
跟眾人約好暗號,韓雲曦靜靜的藏到附近的竹林里面,看著他們一行人站在村口,緊握雙拳,心跳如鼓。
這時,一個拄著拐杖的老者,從似噬人的魔洞一樣的村口出現,見到眾人很是吃驚。
歐陽少恭上前道明來意,只說天色已晚路經此地,試問可否方便留宿一晚。
老者似乎很驚慌,推月兌村子太小不方便,不如早些離去另尋地方。
眾人心下一沉——這與韓雲曦所說甘泉村人熱情留宿的情況出入太大,莫非有變?
這時,忽然出現了一個年輕的男子。他的出現給事情帶來了轉機。
他自稱是甘泉村的村長,名叫洛雲平。稱那個老者為裴公,並以風寒未愈需要休息為由,讓裴公回了村里,聲稱自己會盡心招呼客人。
他一出現,裴公的情緒明顯變得既無奈又不安。他嘆口氣,走了。
洛雲平與裴公的態度大相徑庭,他熱情的邀請眾人今夜入住甘泉村。
見他如此,眾人反倒放下心來,這說明韓雲曦並未說謊。不過,韓雲曦並未說過,這位洛雲平村長,是妖非人……
或者說她只是普通人,無法辨認妖類?
不,不像。歐陽少恭暫時按下心中疑惑,按照商議好的步驟向洛雲平直言,聲稱他們是為尋找玉橫而來,又將玉橫之禍講述一遍。
洛雲平的表現很是可疑。他承認了幾個月前確實有人在甘泉村留下了一小塊玉石,被他藏在了藤仙洞里,藤仙洞白天會不斷涌出泉水,只有晚上才可以進入。
眾人已經確定了洛雲平的身份有問題。不過玉橫在此處也是真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歐陽少恭等人同意了晚上進藤仙洞取玉橫的提議。
此時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洛雲平似乎有事,告訴他們可去村子里面逛逛,去他家休息一下之後,便轉身離去,七拐八拐的鑽進茂密的竹林,很快不見蹤影。
等幾人全部進入村子之後,村口赫然又出現了洛雲平的身影,他朝著韓雲曦藏身的方向,暗暗點頭。
韓雲曦擺手示意他速速離去。
等洛雲平的身影也消失在視線中,韓雲曦才從竹林中出來,右手一翻,憑空出現一只信鴿。她拿出一個寫著‘歐陽少恭身在甘泉村’的布條,仔細的系到信鴿的的右腿上,模模它的腦袋,放飛。
信鴿撲稜幾下翅膀,朝江都的方向飛去。暮色四合,它迅速的滑過將要被黑暗遮蔽的天空,消失了蹤跡。
……
入了夜,眾人準備一番,便在洛雲平的帶領下進了藤仙洞。
藤仙洞白天涌水、晚上枯水,底部滑濕異常。
洛雲平聲稱玉橫藏在洞內最深處,讓幾人跟著他前行即可。
洞內環境陰暗詭秘,眾人心中暗自戒備。但洛雲平就在他們前面,想來也翻不起大風浪。
他們都忘了一個可能,身為妖類的洛雲平的幻術——藤仙洞內的那個不過是他的幻象,並非真身!
縱然看出異常後洛雲平的幻象被百里屠蘇一劍斬滅,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出口被巨石封死,洛雲平的真身離開。
石門上附有妖力,劈不斷,斬不開,還要擔心石門損壞之後會引起山洞的崩塌。情況緊急,眾人的臉色都不帶好看。
唯有歐陽少恭神色平靜︰「洛雲平費心引我們來此,必有所圖。何不繼續往里行進,看他究竟是何目的?」
方蘭生不同意︰「少恭你……可真是好涵養,一點兒都不急。這地方陰陰冷冷的,誰知道等一下躥出什麼怪東西……幸好韓雲曦沒跟著進來,少恭你快給她發暗號,讓她把門給開了。」
歐陽少恭並不相信韓雲曦會來救他們,相反,他覺得這更像是韓雲曦與洛雲平聯合起來制造的陰謀。他更相信自己的實力,會讓他毫發無傷的離開這里。如此,前行何懼?那兩人如此費心,他真對他們的目的有了一絲好奇。
作者有話要說︰嚶嚶嚶,果然裝逼遭雷劈。我一顯擺大家都不給我留言了……我再也不亂說留言多了這種話了……求冒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