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實面前,宋招娣還是很矜持的,冬寶大概能模清楚她是什麼心思,小女孩都想在心上人面前留個好印象,就算是她心里再怎麼生氣,也不能跟冬寶一樣對著吵鬧,否則不是讓林實看她的笑話麼!
全子齜著一口白牙笑嘻嘻的看著宋招娣,說道︰「招娣姐,你還去後頭玩不?」
宋家院子後面,正是當初全子帶幾個小伙伴出手揍宋招娣給冬寶出氣的地方。
宋招娣臉色就白了,委屈的看了眼林實,希望林實能站出來幫她說句話,至少林實是個講理的人,全子打人不對,冬寶對姐姐出言不遜也不對。
林實從頭到尾沒看她一眼,等李氏幫忙把林家的大門鎖上了,便背著冬寶往前走。
宋招娣眼淚在眼眶里打轉,等林實經過她身邊時囁嚅道︰「大實哥……」
林實腳步都沒停一下,悶著頭往前走,他不是沒听到宋招娣叫他,別說他心中心里裝了冬寶,就是世上沒有冬寶,他也看不上宋招娣,就宋老二一家的德行,看著就叫人磕磣,誰會想和這樣的人家結親?
可他一想到,假如這世上沒有冬寶……林實就心里一緊,頭皮都跟著要炸開了一樣難受,他想不出他的世界里要是沒有冬寶會是什麼模樣。
冬寶得意洋洋的扭頭朝宋招娣比了個中指,宛如打了勝仗的將軍。既然已經認定了男人,那從現在開始她就要對林實進行嚴防死守,什麼小三小四小五要統統打倒,把危險扼殺在萌芽狀態。
只可惜冬寶身在古代,知音太少,在場的男女老幼沒一個能領會她的意思。
到冬寶家後,林實和全子就去地里幫忙了,小黑還在屋旁的簡易狗窩里拴著,看到主人回來,興奮的上躥下跳,嗚嗚叫個不停。
冬寶慢慢走過去模了模小黑的下巴,小黑立刻舌忝了舌忝嘴巴,搖著尾巴乖乖的趴在地上揚著腦袋,任冬寶給它順毛,舒服的眯著眼楮直哼哼。
李氏從井里提了一桶水出來,拎著水給小黑面前的破瓷碗里頭倒滿了水,嗔怪道︰「病還沒好趕緊進屋歇著去,一回來就模狗!」
冬寶應了一聲,又撓了幾下小黑的下巴,才起身。然而起身太急,她一時有些頭暈,眼前一陣發黑,扶著牆站了一會兒,才慢慢的往屋里走。
這會上李氏從灶房翻出來一個破砂鍋,砂鍋柄斷了一截,落滿了灰土,正要拿到井邊沖洗,好給冬寶熬藥用,看見她直接往屋里去,又忍不住叫道︰「回來!洗洗手再去床上!」
冬寶吐了吐舌頭,笑眯眯的走了過去,她算是發現了,自從她生病了之後,李氏嗓門大了脾氣也大了,要是擱以前,就是心里慪死也不會對宋書海夫婦說句難听話的。
李氏壓根不知道自家閨女心里正在編排她從兔子往狼的方向一路進化,家里一堆活等著她干呢,李氏看冬寶慢吞吞的樣子就不耐煩,一把抓過來她,麻利的從桶里舀水給她洗了洗手,吩咐道︰「趕緊去床上歇著吧,有娘在,啥事都不用你操心!還有,你都是大姑娘了,不許出來再玩狗子了。」
「哎。」冬寶脆生生的應了,雖然李氏板著臉訓斥她,可她听的心里頭挺高興的,這是母親關心她才會說出來的話。至少在前世,她長大後就挺渴望媽媽能關心關心她的,就算是呵斥,也是好的,只可惜媽媽的精力都放在了弟弟身上,後來又放到了佷子身上。
看著女兒往屋走的背影,瘦瘦小小的,李氏心里滿是酸澀,昨晚上大夫的話她記得清清楚楚,說女兒身子骨虛,勞累過度才得病了,要不是她沒本事,撐不起家來,她閨女哪里用得著這麼累?昨晚上冬寶燒的那麼厲害,還跑出來和宋書海吵,還不是看她軟弱怕她吃虧!
不管旁人怎麼想,李氏如今是下定了決心了,她啥沒有,還有一把菜刀,誰敢欺負上門,她就敢拿菜刀砍誰!宋書海不是自以為佔理麼,怎麼對上菜刀他就一個屁都不敢放了?
李氏在家里,含著一口悶氣做飯,手腳都比往日快上許多,等送飯到林家地頭時,大部分人家的房頂上都還沒有冒起炊煙。
「今兒咋來這麼早?」秋霞嬸子笑著問道,「听大實說冬寶好了?咋樣了?」
李氏心里憋著對老宋家的一口氣,臉上的表情都是淡淡的,對秋霞說道︰「好多了,不燒了,再吃幾帖藥就行了。」又瞧了眼林家的地,看到麥子都割的差不多了,一家人坐在樹蔭下歇氣,林實帶著全子戴著草帽提著籃子在地里撿漏下的麥穗。
李氏心里暗暗吃驚,昨天看林家地里還有大片沒割的麥子哩!李氏是年年都下地割麥子的,立刻就猜到林家今天是早早就下地了,要不然割不了這麼快。
「你們多咱下地的?」李氏問道,看秋霞笑笑不吭聲,又嘆道︰「大實真是,這麼早下地,還跑去鎮上接我們,這孩子實誠啊!」
秋霞笑了起來,拍著李氏的手悄聲說道︰「要是擱別人,大實才不費這勁!咱兩家人好,就別說外道話了!」
李氏點點頭,開始一樣一樣的從籃子里往外端飯菜,秋霞嬸子朝地里喊了一聲,叫大實和全子過來吃飯。
眾人剛端起飯碗,就隱隱約約听到西邊的地里頭傳來幾聲尖利的叫罵,聲音越來越大,順著風飄的老遠,李氏也听清楚了,這兩個對罵的聲音她听了十幾年,再耳熟不過了。
大中午的日頭正毒辣,沒幾個人在地里干活,大部分人都在田邊地頭的樹蔭下歇著,等著家里人送飯過來,此刻听到婆媳倆對罵,都三三兩兩的往老宋家的地頭上看熱鬧去了。
「咱還過去看看不?」秋霞嬸子看了眼李氏的臉色,試探的問道。
李氏咬牙搖了搖頭,板著臉說道︰「他們要丟人是他們的事,咱不管,也管不起!」
全子氣哼哼的扒拉著碗里的菜,抱怨道︰「昨晚上她們就在吵,我娘和我哥回來了都沒消停,現在又罵上了!」
「她們吵啥啊?」李氏問道。
秋霞嬸子哼了一聲,說道︰「昨晚上吵的實在厲害,差不多也能听明白咋回事。老宋家去年就種了六畝麥子,不說旁個了,擱咱們家,一天工夫就給割完了,他們家三個壯勞力,還有幾個半大孩子,這割了幾天了只下去一半,再割不完麥子熟過了就炸開崩地里了。冬寶她爺她女乃急的跟啥一樣,她女乃罵她二嬸干活不出力,瞎做樣子磨工夫,她二嬸就對著罵,說她女乃偏心眼子,有壯勞力兒子不使喚,逼著她挺著大肚子下地干活,沒良心啥的!」
「要我說,她二嬸罵婆婆不對,可話糙理不糙!她二叔干活確實不像個樣子,光挑著媳婦罵,誰也不服氣!」林福接了一句,他最是看不上沒擔當的男人,像宋老二這樣的,說起他都嫌丟人。而黃氏處事不公,凡事都偏著兒子,也難以服人。村里挺著大肚子下地的婆娘不少,一般都只是安排輕活,比如坐樹蔭里給下地干活的勞力倒水啥的,走個過場意思意思,算是農忙出力了,就算是個別家里急缺壯勞力的,也沒像黃氏這樣赤急白臉的罵兒媳婦的。
「你知道啥!」秋霞嬸子笑著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說道︰「宋老二媳婦說的是他們家老三不下地干活!這不書院放假了,學生都回家幫忙收麥,宋老三沒回來,說是要留學院里念書。」
秋霞嬸子在村里有幾個交好的婦人,消息比誰都靈通。當然了,宋二嬸還一個勁的跟人呱嗒,說李氏分了家就忘了本,胳膊在往外拐,寧願幫外人也不回來幫忙,這些秋霞嬸子就沒跟李氏說了。
「念書也不差這幾天。」林福哼了一聲說道,「還不是躲懶不想干活!」宋家老三是他看著長大的,小時候還好,自從去鎮上念書開始,眼楮就開始往頭頂上長了,金貴的沒邊了。
他還想說當年宋秀才念書的時候,哪年收糧食不是匆忙回家下大力氣干活的,然而看了一眼坐在旁邊臉色淡淡的李氏,林福忍了忍,把話咽下去了,省得勾起人家寡婦的傷心事。
「咱管不著。」李氏還是那句話,想了想,就把昨晚上宋家人找宋書海夫婦來訓斥聲討她的事跟林家人一五一十的說了,末了,李氏抹了抹有些干澀的眼楮,嘆了口氣說道︰「昨晚上我是拿著菜刀嚇跑了宋書海,別人咋說我也不想听,不管宋書海是她女乃叫來的還是她二叔二嬸叫來的,總歸跟老宋家月兌不了關系,只要村里人還容我和冬寶住在咱塔溝集,我就和宋家斷道!」
秋霞嬸子氣的一把重重放下了筷子,看著宋家田地的方向,說道︰「哪有這麼欺負人的!也不怕遭報應!你咋就不砍他幾刀,看誰還敢欺負上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