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方因為穿的少,大步疾行得回了天守閣,一路微微出汗也不覺得冷。一進院兒,就見屋里有亮光。「阿圓。」賴方站在院門口,沖著屋里喊。幾乎是同時,拉門就被推開,阿圓裹得和粽子一樣,沖了出來。
「小姐。」
賴方看著於須磨也走了出來,臉冷了下來,低沉的命令道「你進去,不許出來!」阿圓和於須磨都是一愣,賴方很少用命令的口吻和人說話,更何況是不太熟的於須磨。阿圓想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於須磨雙眼一黯,覺得今晚的事肯定又和自己有關,內疚的同時也為賴方的冷硬有點兒受傷。他鞠個躬,轉身進了屋里。
阿圓倒沒問什麼,只是靜候吩咐。賴方看著於須磨的背影,知道剛剛自己的態度不太好,但是,她接觸了赤面皰瘡的患者,這種病據說是只傳男不傳女,她也不知道傳播途徑為何,難免要小心些,只是這些話,她不知道該如何跟於須磨說,索性也就任他誤會去吧。
「你來替我提桶水上來。」這天守閣地勢高,唯一的好處就是院子里有口井,但他們吃用都是這一處水源,萬一污染了,就太危險了。其實,這也是因為顧慮到於須磨,如果院子里還是只有她和阿圓,也就不用顧慮這些了。阿圓沒問什麼,雙唇緊閉,將夜著月兌在廊上,疊好。下了台階,穿上木屐,快步跑到水井旁,將水井旁的水桶掛到勾上,拋下了井。
阿圓吃力的搖著轆轤,好半天,才打上一桶水來。她小心的走到井口,咬牙取下水桶,晃晃悠悠的雙手垂直拖拽著水桶走到了賴方身旁。賴方示意她放下水桶稍候,自己開始動手除衣,阿圓終于知道小姐要做什麼了。小姐一直有洗冷水澡的習慣,一年四季如是,只是,這大半夜的,阿圓想著,自己先打了個冷顫。
就著月色,賴方利索的月兌了衣服,一絲|不掛的站在了阿圓面前。在人前果|露,她還是有些不習慣的,但也沒有特別尷尬,畢竟是經過集體生活的,只是她比較注意**,盡量避免罷了。賴方平時不用阿圓服侍她更衣沐浴,阿圓也是第一次看到小姐的身體,月色下,賴方年輕的肌膚甚至有著隱隱光暈。
看著小姐挺直的背脊,打開的肩膀,倔強的站立著,阿圓忽然有些鼻酸,她掩飾的轉身去取木舀子,迅速用袖子擦了擦淚水。用舀子舀了水,澆在了小姐身上,還邊打趣道「小姐,您這是與眾神同浴啊,嘖嘖,看您選的這個時辰。」賴方看著阿圓偷偷吸了吸鼻子,心里一暖,阿圓一向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而且,她最難能可貴的是,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什麼時候該閉嘴。
「哪那麼多廢話,要不你也一起洗洗。」
阿圓听了,忍不住又打了個冷顫,覺得牙根直打顫,下意識的搖頭。只是一舀子一舀子的澆著水,賴方也並非自虐之人,她這一世的體質奇特,力大無窮不說,還不畏寒暑,身子還輕盈,不知道是之前練過什麼功夫還是生來如此,也算意外之喜。賴方就著水,把頭發身上都清潔了一遍,覺得沒有遺漏,才算罷。
「去幫我取套衣服來,這身燒了罷。」阿圓听了一頓,趕緊從隨身的兜里取了火石,幾下就打著了,將衣服點著了。賴方的衣服都是棉布的,好著的很。賴方見阿圓迅速的放回水桶,又進了屋去取衣服,就著火光,她知道這是阿圓的貼心之處。阿圓怕她冷,即使知道她的體質不畏寒,也還是小心的照顧著她,賴方看著這個在現代也就是個高中生的女孩兒,心里多了幾分柔軟,這個奇怪的世界啊。
賴方進屋的時候,衣服已經燃盡。她不習慣濕著頭發睡覺,就拿阿圓遞過來的干布絞著頭發。想了想,看了眼阿圓,又望屏風後面睇了個眼色。阿圓機靈的開口道「小姐,今兒這又是鬧哪出啊,咱們大半夜沒睡好,怎麼您不得交代一下。」其實依著她們倆以往的默契,小姐不說的,阿圓也不會問。賴方見阿圓上道,滿意的點了點頭。「梅少爺,您如果還沒睡的話,不妨也一起來听听。」
這不是廢話嘛,提心吊膽了半宿,想關心一下還被賴方潑了冷水,於須磨饒是教養再好,心理素質再佳,也不可能睡得著的。於須磨從屏風後挪出來,看了眼擦著頭發的賴方,又垂下了眼,行至賴方和阿圓旁邊,跪坐了下來。剛剛外面的響動他多少能猜到些,現在心里的感覺奇怪極了,像有十五桶水一樣,七上八下的。
「是二姐命人扔了個因赤面皰瘡而死的小侍在咱們院門口。」賴方一句話簡單的交代了一下,這句話里的含量卻豐富極了,夠阿圓和於須磨消化了半天。阿圓反應的快些,心里一驚,隨即若有所思的掃了眼於須磨又看了眼小姐,抿緊了嘴唇,圓圓的臉難得的顯得有幾分稜角。
於須磨听了這話,再想想賴方的態度和剛剛的舉動,忽然什麼都明白了。他只覺得羞愧難當,禍都是自己惹出來的,他還有臉面鬧情緒,就因為賴方語氣重了幾分。他自嘲的笑了笑,道「我……」
「我十二歲元服之後,受過一次重傷,躺在床上兩個月才活了過來。」也是因為這次事故,她才穿越了過來。听了賴方的話,於須磨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就是沒有你,有些人也不會讓我過得很自在。」
於須磨恍然大悟,她這是在解釋,也是在安慰,自己卻覺得心里更難受了。「可是,畢竟是我來了之後的事,你回府已經兩年,不也是沒事麼。」賴方心里嘆了口氣,道「那時候不是誰也想不起我來,我也不是什麼三萬石的大名。」於須磨一听,心里釋然了幾分,只是還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二小姐也不會想出這個損招。而且,剛剛賴方在外面又是沐浴又是焚衣的,也是因為自己。
他剛要張嘴,想再說點兒什麼,就被阿圓堵住了「梅少爺,我還是那句話,您要說也說點兒有用的吧,別小姐忙了一晚,還得再回過頭來安慰寬解您。」於須磨聞言,胸口一緊,臉一下就紅了。有被人道破後的尷尬和惱怒,他怎麼就忘了這對主僕的利嘴。於須磨僵硬的行了個大禮「還請小姐早些休息。」說罷,就回了屏風後面。
賴方看了眼阿圓,阿圓吐了吐舌頭,倒是行之有效的辦法,就是話有些傷人。賴方折騰了半宿,也有些困意,頭發也已經八分干,也就不再言語,自行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