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宗和有馬騎上馬就走了,不幸的是,一路都有一片烏雲在追趕她們,倒是為她們遮去了陽光。只是空氣很悶,讓人心浮氣躁的,總覺得不踏實。有馬在前領路,開始照顧吉宗的速度,因為她好像沒見主子騎過馬,哪知道,主子的馬騎得很好。這是她提速好幾次後發現的,每每回頭,主子就在她一個馬身之後緊跟著。有馬後來衡量了一下,還是先趕到目的地為好,她們沿途都是海岸線,潮水像瘋了一樣往上漲。有些地勢低的地方,水都已經沒過了馬蹄子,海水好像有吸力一樣把觸及的東西都要卷下去,而且這樣的天氣,山石也不會很穩固。有馬甚至有些後悔為什麼答應主子帶她前往,應該再等等的,現在太危險了。可是既然到了路上,猶豫是最要不得的,只能一路狂奔向前,這是人的本能,仿佛這樣就能把危險甩在身後一樣。
吉宗幾乎是貼在馬背上,懸空于馬上,跟著馬的騰躍規律的起伏著。她前世就擅長騎馬,只是不會當做真正的交通工具罷了,也多虧她這一世的身體格外強壯輕盈,耐力好。前世,她在部隊里的時候,也是參加過搶險救災的,這也是她為什麼堅持要去第一線的原因。她知道,只有她親自過去了,資源才會緊隨其後,特別是她剛擔任藩主。搶險就像和時間賽跑,所有的先進工具都是在搶時間。她咬牙跟上有馬的節奏,把頭再低一點兒,風吹得她都睜不開眼了。跑到後來,她的意識已經有些麻木了,只是下意識的跟隨著,這時候,她還是很佩服跑在前面的有馬的。她又要找路,又要避開危險,還要關注自己有沒有跟上。
當有馬終于停下來的時候,吉宗險些撞了上去,險險的 住馬。有馬一個躍身上前,幫主子牽住了馬。吉宗稍顯狼狽的下馬,落地恨恨喘了會兒氣。有馬其實也沒好到哪兒去,一下馬,忽的出了一身汗,有後怕,也有疲勞還帶著些虛月兌。
「有馬,多虧有你。」吉宗肯定了有馬的表現,有馬難得開了個玩笑「屬下總是出遠門,還常趕夜路,越是覺得,有匹識途老馬是多重要,有時候,甚至能在馬背上睡一覺。」有馬模模她愛駒的頸項,心疼的看著它累得鼻子直噴氣。吉宗也輕輕模了模駝了她一路的白馬的鼻子。
「受災的地方快到了?」吉宗詢問道。有馬指了指她們所處高地的下面「下面就是了。」
吉宗順著她的手指看去,心里冰涼一片,哪里有什麼村莊,只余一片汪洋。如果誰曾經覺得滄海桑田很浪漫,看到此景,必然震撼。「人呢?也沒了麼?」
有馬回身,指了指「應該都安置在山上的山洞里,這里是海嘯多發地帶,人估計沒什麼大礙。」這里的人習慣了海嘯,就像習慣地震、火災一樣。這個民族就是這麼奇特,在極惡劣的環境里,沉默的生存著。吉宗看看才十九歲的有馬,稱得上成熟穩重,要適應這個社會,早熟些原來是必然,面對如此惡劣的生存環境和生存質量,早些結婚也是正常。
「有馬,你可有喜歡的人?」吉宗牽著馬,跟著有馬的步子艱難向上,途中問道。
有馬在前,微微一愣,搖了搖頭「男人這麼稀罕,我又多在外奔走,哪里有人會喜歡我。」
「想過要什麼樣的人麼?」
這個有馬倒是想過,她臉竟難得的紅了「能把家收拾得干干淨淨的,出遠門時他替我張羅,回來時有口熱飯,話多話少都無所謂,他如果話多我就听著,話少,我們就在一處呆著。只希望他活得長久些,不要讓我孤單太久。」這個時代也是女人的壽命比男人要長得多,所以才會出現女大男小的婚配,為了相伴的日子久一些。
吉宗听她說著,嘴角帶了笑,沉默寡言的有馬竟說了這許多,倒是有一個人的身影,躍入腦海中。「鏡如何?我回去問問,他如果也沒訂下,就把他指給你可好?」不知怎麼的,她就覺得兩人很合適,果然,做媒拉縴是女人的天性,深植在骨髓里。
有馬腳下一滑,一手撐了一把,才險險穩住。「主子。」她漲紅著臉,卻難得嚴肅的說「主子莫拿此事取笑。」主子身邊的人,遲早要伺候主子的,鶴君送鏡和葵給主子,本來就是這個意思,只是主子自己不開竅罷了。主子果然經常月兌線,難得阿圓好脾氣的總是很自然的解釋,換了有馬,實在有些無所適從。只是,那個總是默默的給院子澆著水的俊秀人兒,還是躍入她的腦海,有馬的臉更紅了幾分。
「那人,那人的出身,不是我能高攀的。」有馬結結巴巴的說。
吉宗皺了眉,她覺得很有必要把身邊人的身價資料都熟悉一下,先是有阿圓的隱瞞,現在又有此言。有馬見主子皺眉,就知道主子又犯了常識性錯誤。「主子,武家奉公人一般都出身不錯,更何況是藩主身邊的人,又是鶴君挑選出來送您的。他們,他們每一個的身世,都足矣擔當您的正室或者側室。」
有馬說出這話,倒把吉宗嚇了一跳。鏡和葵?真沒看出來,這莫非就和送進宮的女人一樣,都是好樣貌好家世,只是看誰得寵罷了。「那又如何,難道我把人給你也做不了主麼?」有馬聞言一愣,低下了頭。主子是否窺探了她的心,自己是否有什麼做的不恰當的地方,她以為自己一直掩飾的很好。只偶爾幾次,被鏡逮到過,兩個人四目相視,總能撲捉到對方的視線和身影,有種難言的默契。難道,是鏡?覺得自己褻瀆了他,詆毀了他的身份,所以向主子訴苦?不,他不是那樣的人,有馬阻止自己再胡思亂想。
「主子,這樣做是濫用權力,會被家老們訓誡的。」
「權力不就是這時候用麼?否則,要在何時用?」吉宗把有馬的神情和反常收在了眼底,她本來是開個玩笑,哪知道倒被她猜中了。現在後院兒這種看似合理的安排其實並不怎麼樣,本來就女多男少,還把男人圈著,都是年輕人,難免不會擦槍走火生出些丑事來。想來身份尊貴的人,擁有更多資源是每個時代都難以避免的,只是,估計這綠帽子也沒少帶。她倒不想用如此猜度有馬,現在知道了她的心思也有意成全,畢竟自己沒想佔著這麼多男人。只是,鏡的意思,她要再試試。有馬,她是真的想重用的。
有馬以為勸住了主子,也就把此事拋在了腦後。她們步履蹣跚的走到了山頂時,早有人迎了出來。幾任藩主的葬禮,下面的人都是要來送的,這麼密集的時間和場次,而且距今不遠。若是這樣,再記不住德川吉宗的樣子,和她身邊慣用的人,那就白混了。
「這位是紀伊藩的藩主大人,前來探望咱們!」當這地兒的負責人,把吉宗迎進了洞里,闡明她的身份後。吉宗甚至都美看清洞里的人和情形,就見人噗通噗通跪了一地,感恩戴德的哭了起來,一片神佛之聲。災民的心,如此簡單的被安撫了,事後,吉宗想想,只得稱贊道︰這個時代的民風,淳樸啊。特別是在她多次詢問過她們的意見和需求後,發現這些人真的是無所求。
吉宗在條件不算太艱苦的前方,等待潮水褪去,此間發生了許多事情。她每天都融在這些人里,最初這些人是惶恐,不適應不自在,慢慢的,狹隘緊密的空間讓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變近了。人們逐漸適應了這個藩主,雖然有些難以置信和覺得她過于平淡,但心里還都是十分喜歡的。
還沒有等到潮水褪去,卻由運送物資來的隊伍傳來了新的災情︰富士山,噴發了。比這個消息更勁爆的是,她的正室已經入駐藩主府了。在沒有她在場的情況下,已經完成了儀式。吉宗這才知道,這個時代,原來一切還可以這麼簡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