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宗看了看真宮理,十二歲的年紀也就是個小學生,轉念想想,自己好像也就初中生的樣子,太混亂了。本來想敲打敲打大家的,但顧慮到給真宮理留幾分面子,終是軟下心,道「讓他們都下去吧,我有話和你說。」
「這于理不合!」真宮理身旁的中年男子,膝行過來,幾乎強硬的塞進了吉宗和真宮理之間。
「沒看我和你主子說話麼?這里哪里有你說話的份兒?」吉宗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把話摔在了那人臉上。那人粉涂得太厚,倒看不清是什麼臉色。
真宮理和攏扇子,攥在手里,好像得抓住點兒什麼心里才踏實,他掃了眼男子,道「你們都退下吧。」
「主子!您不能~」
真宮理微微抬眼,淡淡掃了那人一眼,那人沒出口的話被噎了回去「是。」一陣悉悉索索,吉宗回頭看看,偌大的房間,已是空蕩蕩的了。吉宗看了看真宮理,心想,行啊,年紀小,氣勢卻不錯,這就是貴族世世代代沉澱下來的威儀吧。自己對他來說也是個陌生人,這里也算陌生的環境,自打她進來起,真宮理一眼都沒看過身邊的長者,更不用說求救的眼神了。現在,更是令行禁止,不簡單。想了想,吉宗覺得還是有話直說長話短說的好。
「我不知道阿圓,嗯,加納久通也就是負責府內事務的那位,是否對你們說過府里正在縮減開支的事兒。」
真宮理倒沒想到,吉宗屏退了下人,跟自己說的是這個,他抬起眼,正撞上吉宗坦蕩蕩的眼神。真宮理垂下眼,這人把這麼丟人的事兒就這麼說了出來,她就不知道遮掩一下麼。自己敢這麼大張旗鼓的折騰,也是打量她不好意思開這個口。自初代將軍以來,對皇室總有份虧欠和底氣不足,使得武家在公家面前一直氣短。公家處境艱難,窮的只剩份了,但就是如此,他們更加知道如何運用自己的身份得到更多的東西。簡單說,武家人面對公家人,就是自卑的,即使強硬或者不屑,也抹不去骨子里對貴族皇室的敬仰。
「這些事情,一向都是交給下面的人處理的。」真宮理斟酌了一下,決定還是裝糊涂,推了回去,同時也抬了抬自己的身份。間接的告訴吉宗,她親自過問此事,是很有**份的。
吉宗自然听出來了,他即使不過問,難道下面的人就不回稟麼?看這院子里井然有序的樣子,也不像些沒規矩的。真宮理是聰明的,但這些小聰明小手段在她看來,太明顯了。只是,她也沒有戳破,何必把人逼到牆角去呢。
「哦,我跟你說的意思是,我也會去交代下面的人,按照規定的份例來,不會讓人虧待你們。現在說了,你心里有個數,別到時候覺得我沒支會你,面子上或者心里的過不去。」
真宮理心里暗恨,他都這麼說了,這人還能接下去,真是個不要臉面的。她話里的意思,不會虧待,也不會額外照顧嘍!她是暗指自己僭越了,奢侈了。也不想想,他們武家的人,也就是手里有實權家境殷實些,要不然,自己堂堂親王之子何必下嫁于她!真宮理想翻臉,但心思繞了幾繞,還是忍了下來。
他委屈的抬起頭,水汪汪的大眼楮看著吉宗,道「大人久未歸家,初次見面,就沒有其他的話麼?」
吉宗被他的秋波弄得一激靈,一個聲帶還沒完全發育完的小男孩兒,卻已經熟諳于這些操縱人的手段了。吉宗知道自己剛剛的話話雖然真誠,但也打臉,真宮理能忍下怒氣沒發火倒是個有成算的,不能小瞧。只是,這勾引人的手段也是了得,小小年紀,哎,吉宗在心里嘆了口氣。想來這公家的日子也過得艱苦,這麼小的孩子已然有了討生活的心計手段。只是,自己也不是冤大頭,現在心軟了,開了頭後面就剎不住了。
她想了想,緩和了下口氣,說「你初來此地,還需適應一下。和歌山這里雖然不如平安京氣候宜人,但靠著海,也別有一番韻味。你就和你的人踏實住下,好好過日子,不必過度擔心。」吉宗這話說得也是實在,告訴他自己是歡迎他的,不必過于擔心,踏實過日子就是了。說多了,都是空的,以後日子久了,他自然知道自己為人,也不必過多表白。
吉宗說話向來如此,只是真宮理剛剛已經是怒火燒心了,現在再听這話,怎麼都覺得刺耳。敢情這是嫌棄自己帶的人多,花費多,還讓自己不要過問太多,老實呆著。
「大人何必如此折辱我?人是我帶來的,我自會看管好,這些人都是我的陪嫁,不花用府里的,盡管放心。」真宮理「啪」的一下,把扇子放在兩人之間,雙手攥拳,置于膝上,背脊挺得筆直。
看著真宮理微紅的眼眶,氣得有些發抖的身子,吉宗深深覺得無力。這要是應對自己的招數,演技未免太高端了,拿捏太準確;這要是真心話,那這人未免偏激,內心過于脆弱了。想想他的年紀,後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我沒有折辱你的意思,這紀伊藩內剛辦了四場葬禮,修了一座寺廟,經了一場海嘯,已是內虛。百廢待興,只能開源節流了。你的人自然是你的,我也沒有要動的意思。只是畢竟吃住在府里,也不好越過別個太多。」吉宗把現在府里的情況揉碎了跟他說,也算交底。當然,娶他也是一筆開銷,她心里早有數了。頭疼歸頭疼,但也不能太擠兌真宮理了,所以,這才跟他商量,提前交個底嘛。也是被剛剛進院子的事兒鬧得,加之之前對真宮理的印象,畢竟有些偏頗。難免有些情緒,被激得有些過于直白了。
看看真宮理要氣哭了的樣子,吉宗無奈的想拍頭,一個大人,把個小學生欺負哭了,能有多光榮。不過,想想府里的現狀,還有海嘯過後的慘狀,她還是覺得自己的要求,沒什麼太過分的地方。不管他能否接受,事實擺在這兒了。
真宮理听了她的話,心里更是氣憤,這是欺負自己先入了府,行了禮,事情不會有變,才敢這麼作賤自己。想想自己為什麼提前來了紀伊,入了府,還不是家里處境艱難,偌大的門面,不過為了體面強撐著罷了。家里一接到指婚的文書和彩禮,急忙忙就把自己和自己的人送了出來,家里能少份開銷。入了府,藩主不親自迎接自己也就罷了,一去竟是十多天,回來了,還張口就說自己奢侈。本來想,嫁人了也就熬出頭了,不用再數著日子算著錢過,哪知道,還是如此。甚至還要看人臉色!想想生活加在他身上的這份屈辱,真宮理覺得老天太不公平了。
「這不公平,我堂堂親王之子,下嫁與你,竟被你如此薄待。我要上告天皇,上告將軍,我要回家!」
真宮理心計再重,畢竟還是個孩子,日子雖苦,可還有個身份。而且在家的時候,有父母撐著,再不濟,還有這一屋子的下人呢,又能苦到哪里去。吉宗听了他的話,想了想,道「將軍賜婚,你已是我的正室,想翻牌估計困難,不過,如果真的覺得委屈,上告也無妨,過程中需要我幫忙的,盡量說。你若走,我這里是沒問題。」
吉宗想了想,真宮理確實太小,雖然不知道這個時代對于改嫁、賜婚的究竟是怎麼看待,自己的態度還是要表明的。婚事沒他說的那麼簡單,這是事實,也是客觀條件;但是,如果真宮理要走,她是不會攔著的。
自持身份如真宮理,也忍不住屈辱的淚水,啪嗒啪嗒的,眼淚就流了出來。他倔強的用袖子擦了,舉止間倒有了幾分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你想我走,沒那麼容易。這是將軍賜婚,豈能兒戲!我不走!」
吉宗被他氣笑了,說走也是他,說不走也是他,剛剛明明是他自己說要走,自己又何時要趕他走了。她除了第一句要求他節約開支,其他都是依著他的話解釋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和立場罷了。她揉了揉眉心,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天也晚了,早些歇息,改天再說吧。」吉宗欲起身告辭回去休息了。她在災區呆了十幾天,又趕了一天的路,經了這一場,已是有些疲倦了。
哪知道,她的話剛落,真宮理竟然抓起榻榻米上的扇子,朝吉宗臉上摔了過去。「你滾,你從這兒滾出去!沒有我的傳召,你不許進來!還想留宿!你做夢!」吉宗一個閃神,也沒料到他會如此,身手敏捷的她竟生生被打了個正著。真宮理也是氣急了,用了全力,沉香木的實心扇柄,抽的吉宗臉一歪,生生在吉宗臉上抽出一道淤痕,從左眼至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