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決心以後，許萌就全心全意對馬季好。她也算是悟出一個樸實的道理了，她這人沒什麼才，跳舞唱歌什麼的，不適合她，還不如就老實點兒，對這個人好就行了——天冷了關照他多穿幾件衣服，天熱了跟他送碗冰鎮綠豆湯，他難過的時候跟他講個笑話。
她所能做的，也就只是這些而已。而那些眼光里的含義，她都強迫自己不要深想。她知道，馬季心里一定很苦，很苦，試想一個人，你愛的人，他無微不至地對你好，可是，他對你的感情不作任何回應，只是如鴕鳥般躲避著，你又會怎麼想。
「你的廚藝比以前好了，第一次住的綠豆湯，我喝了以後拉了三天肚子。」馬季喝完手中的湯，笑道，許萌心中暗自慶幸，還好，是這種調侃的，開玩笑的語氣，她還能應付過去。于是她伶俐地回嘴道︰「馬大夫您不是神醫嗎？怎麼連自己拉個肚子都治不好？」
馬季嘆了一口氣，悠悠說道︰「醫者不自醫。」他說這話的時候盯著她的眼楮，像是企圖從里面發現什麼情緒出來。
許萌不自在地扭過頭，又來了，這種讓她揪心的場景，她最受不了，那些個秘密，似乎就要被火熱的眼光與冷寂的氣氛給煎熬出來。
可是，她不能說。
于是她只好裝作不懂︰「也是啊，就像剪頭發的沒辦法給自己剪一樣，呵呵呵……」
好在馬季並沒有追問下去，哪怕是這個年代並沒有剪頭發這麼一項職業，他也沒有問。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他只需靜靜地坐在那兒，就足以令許萌產生強烈的愧疚感了。
于是她只好沒話找話說︰「喂……那個，我第一次煮綠豆湯的時候真是嚇死了，手忙腳亂的，還忘記了點火……」
「你第一次做飯？」不知怎的，馬季的眼楮望過來的時候，又「刷」地亮了起來。
「是啊。」許萌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與此同時听到系統提示音︰「叮，攻略人物神醫之後馬季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為90，請玩家繼續努力。」
這又是什麼道理？許萌真是想不明白。
她不懂，可是他懂。
也許你以後會愛上別的人，和他牽手，和他擁抱，和他親吻，甚至和他生孩子，一起垂垂老去。
可你曾經笨拙地為我煮了一碗湯。那是你第一次煮湯。
所以，我還是很幸福。哪怕，知道了最終的結果。
有時候，遲鈍也是一種福氣。特別是在感情上。許萌雖然看到了馬季的感動，但卻沒有體味出另一層意思，所以，她還是可以繼續裝聾作啞，掩耳盜鈴地做著一些細碎的事。
這些雜事做著做著，許萌居然發現自己對煲湯產生了興趣，她現在正在嘗試著用中藥草熬制的湯，她的設想是，這湯既要對身體好，又不能難喝。在這方面馬季可是行家，她決定送點兒去讓他嘗嘗，賺個順水人情。
許萌小心地把熱氣騰騰的湯盛進一個精致的小罐子里，去客廳卻沒看到馬季，于是問那個丫鬟︰「馬大夫呢？」
「在書房呢。」那丫鬟答道，于是許萌點了點頭，端著盤子走了。她並沒有看見在她走後，丫鬟一閃而過的獰笑。狐媚子，叫你勾引馬大夫，平時馬大夫護著你，我們不敢惹你，可這次你可跑不掉了！馬大夫正在書房里會見貴客，特別囑咐不要讓人進去呢！你就算再得寵，最後也只能落得個恃寵而驕的罪名！
許萌碎步走向書房，真是的，這盤子太滑了，她生怕這玩意兒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撲通一聲就摔碎了！她小心翼翼地走著，短短的一段路，很走了一會兒，這可讓暗中看熱鬧的人著急死了！
終于，她敲了敲門，喊了一聲「是我」門就應聲而開，她進去了！暗中的僕從丫鬟捏緊了拳頭，就是這一刻！
許萌一邊端著湯，一邊絮叨著︰「你怎麼不在客廳啊……」這句話還沒說完，她就愣住了。
她看到了一個人，一個故人。
一段時間不見，歲月已在他的臉上劃過痕跡，他變成了她心目中的將軍模樣，而不是初見時，她所疑惑年紀的少年郎。她極力否認，卻又不得不承認，這是為情所傷的緣故。原來，拒絕並不就等于避免了傷害。傷害，依然存在，只是她刻意去忽略而已。
無私的人，從來都不是她，而是她。
哽咽于喉嚨中的酸澀，吞不得，吐不得。
「柳柳，你來了啊，又做了什麼？」還好馬季看她臉色不對勁兒，識相地打破了沉默。
「湯。」放下盤子，她立刻轉身，這里，她一刻也不想多呆。
「等一下！」燕寒終于還是出聲了，盡管聲音克制而壓抑，「你……過得好嗎？」
「她過得好得很，每天就是種種花，煮煮湯。」馬季帶著笑意代她答道，嫉妒吧，怨恨吧，他也是這樣！何不拖一個人一起下地獄！我沒有得到她，但我可以假裝得到她！這樣，我起碼比你幸福一點點。
「是啊，我過得很好，跟只豬一樣。」許萌抬了抬眼皮，還好，沒有眼淚。她以堪比奧斯卡影後的演技，給了燕寒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然後才施施然離去。
碧波如鏡，藍天如洗，竹影闌珊，隨風而動，好一片人間仙境，世外桃源。許萌看著眼前的景色，心里卻沒有那麼美好。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那麼心疼燕寒，可是她就是心疼。
你看，她殘忍吧。馬季愛她，絕對不必燕寒少，可是她選擇了傷害馬季，只是因為，她必須要去傷害一個人。她不可能放棄任務，因為她還要回家，家里的爸媽雖然老是嫌棄她宅，可是突然看到她出狀況，肯定會怕得要死，說不定已經急出了頭發。所以她必須要回家。
——可是除了這些呢？如果現實生活中的她還活得好好的，並沒有讓父母擔心呢？
那她還是要回去，因為她想念那個熟悉的，生活了十幾年的世界。
為了她自己，她也要回去。
她終究，還是負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