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誰這麼早呀?」暖暖汲著膠鞋,匆匆跑出來,門一開,熱情的笑停滯在面上。
龔越廷一身休閑的白色短袖襯衫,雙手插袋,與她大眼瞪小眼,他微微含笑,「早,昨晚睡得好嗎?」
「挺好的。」暖暖按下躁動的心,微沉著臉答道,正想著該如何打發他離開的時候,身後暖媽媽的聲音卻響起,「是不是阿廷來啦?」
「是我,暖媽媽昨晚睡得可好?」龔越廷快速應道,一手牢牢地按住門框,他已經看出暖暖不歡迎他,說不定下一秒就會 的一聲,把他關在門外。
他很清楚暖暖的軟肋是暖媽媽,最好的辦法是讓暖媽媽知曉他的到來,因為暖媽媽自當歡迎他,是不會將他拒之門外。
「真是阿廷來啦!快進來坐。」暖媽媽笑眯了眼,在廚房里探出頭很熱情地叫喊。
龔越廷眼楮掃向暖暖擋在門前的嬌小身體,「我可以進去嗎?」問話的時候很紳士有禮,儼然一個好好先生。
暖暖听在耳里倒是有些不悅,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要是在暖媽媽知曉他到來前這樣問,她必定二話不說給他一個薄薄脆的閉門羹!但母親都請他進來了,她這個做女兒的有說不的權利嗎?更何況,昨天媽媽才在她面前替他說好話,听她的意思,顯然是有意讓他做未來女婿!
暖暖悶悶地讓開路,心不甘情不願地冷眼瞪他進來,一雙美麗的大眼楮想看出些什麼來,然而龔越廷如常的神態,並沒有過分的熱情和過分的冷淡。今天的他沒有穿軍裝,一掃往日的嚴正肅目,舉止神態間透著微微的閑適,比起昔日的冷冽稍許多了些小小的親和。
「阿廷來得正好,午飯差不多好了,留在這里一塊吃吧。」暖媽媽從忙碌的廚房中走出來,身上仍攬著圍裙,很熱情地邀請。
龔越廷沒有客氣地拒絕,反而點點頭,淡淡笑道︰「謝謝暖媽媽,我恭敬不如從命。」
「別說客套話,盡管等著吃。飯菜估模著半小時就成了,在那之前,暖暖就陪著阿廷好好聊聊天。」暖媽媽果斷安排道。
「我去做飯吧,媽媽和龔大哥聊。」暖暖說著就竄到母親的身後,要替她解圍裙穿到自己身上。
暖媽媽手一打,「去,去,去,你們年輕人的話題,我摻和著也沒意思。」然後壓低聲音,在暖暖耳邊細細聲道︰「這麼好的機會,快跟人家多交流,年輕人的感情就是這樣培養起來的!你以為人家一個上校什麼時候都有空的?說不定一個任務來了,半年見不著人,快抓緊機會,去!」
豈止半年見不著人啊!就上一個任務,整整一年見不到一面,見面了還要裝著是陌生人!暖暖想舊事,臉色略略泛白。
暖媽媽也不看暖暖面上的難色,自顧自地哼著小調回廚房做她的美味。
暖媽媽一走,客廳里就只剩下龔越廷和暖暖二人獨處了。
龔越廷見她光站著,好心勸道︰「一起坐吧。」倒有點反客為主,不過前提是因為眼前的小主人並沒有招待他好吧。
暖暖假笑道︰「不用客氣了,你要喝點什麼?」暖暖轉身打開冰箱,听到身後清越的聲音吐出一句︰「隨便就好。」
明明很簡單的話,卻仿佛回味,慢慢品著般,放在心里回響了好幾遍。
「那就……」暖暖看了冰箱一眼,飲料全無,只得退而求其次地給他倒一杯白開水。她沒有故意為難他,是他自己說隨便的喔。
「謝謝。」龔越廷接過,眼眸深深,看不清來意。
「你先坐著,我有事先回房。」話不投機半句多,暖暖不認為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要是母親問起,她就說自己要趕緊復習參加銀行招聘考試。
龔越廷黑眸清幽幽的,暖暖對上時心跳漏了一啪,但見龔越廷並沒有追問,暖暖樂得不用詳細解釋,把他涼在客廳里轉身回房。既然未來不打算參與到彼此的生命里,她就再也沒興趣研究他心里頭的想法。
暖暖無緣由地松了一口氣,她今天仍然是家居服,不出門,衣服也不換,很舒服地跳上床,平趟著看書。既然母親想她考進銀行,那她就試試看吧。至于自己喜歡的職業,算了,因為那遠不及母親的夙願來得重要!
暖暖很費力地盯著一條公式,手里的筆在本子上計算著關于活期存款積數方面的利息之類的東東。咳咳,她還沒有弄懂怎麼計算。
「把客人涼在外頭,自己卻愜意地呆在房里,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涼涼的聲音響在耳邊,暖暖手中的筆一頓,眼前的小本本被一大團陰影的籠罩下暗了一大半。暖暖自書中抬頭,龔越廷正前著手,站在床邊,沒有什麼表情地與她對視。
不知怎麼的,他笑的時候,暖暖可以肆無忌憚地與他說話,他冷著臉的時候,她也能夠黑著臉罵出甩了他的絕情話。但當他不咸不淡地注視著她的時候,沒有人能夠捉模他深如海的心思,那是一種似乎稍有不慎就會掉進陷阱里的不詳預感。
暖暖一下子坐直身子,腳下地快速穿上拖鞋,「我們出去外面聊。」閨房里布滿各色的布女圭女圭,也有一些女性私密內衣涼在床尾的衣櫃里,要知道衣櫃並沒有關閉著。暖暖可以像從前那樣慌亂地第一時間考慮閉上衣櫃,或者將這些夏露露和哈比、叮當之類的布女圭女圭都扔到床底里去。
然而,在經受過一次失戀的打擊的洗禮後,人成熟不少,在他身邊也耳濡目染了冷靜的心態。
她深切地明白到,她表現得在意,那人心里就會愈發的得意。她很懷疑,他重新出現在她的身邊,也許只是出于一種不甘的心理。而她,顯然是因為過去的怨氣未消,所以心里總會涌起一種要打擊他的亢奮。
「這里我不是第一次進來了,那天晚上天很黑,沒有看清里面的布置,但你上次讓我睡你的床了。」
絕對平靜的語調,說著絕對轟動的內容!
暖暖只覺得頭頂冒煙,這斯到今時今日竟然還有臉說這個!都說了是普通朋友了,他還要時不時觸及昔日的痛處!暖暖猛然轉身,兩腮都氣得鼓鼓的,但回過身面對的卻是一張極為冷靜,甚至說得上是平和的臉,沒有調笑,沒有譏諷,就這麼冷冷清清地吐出一句話,絕對是陳述事實的客觀表情。
暖暖一股氣憤就這麼卡在嗓子眼,對著眼前的一張臉吼不出話來。粉頰漲得微紅,是憋著的!
龔越廷的眼神大致掃過她的房間,跟在小公寓里的擺設差不多,只不過更寬敞了些,一些東西更多了,比如書、小掛飾、花瓶的插花品種……她似乎對風鈴特別鐘愛,挨近窗口的邊緣掛了兩只,其中一只是琉璃紫鑽的風鈴,另一只與他在小公寓她的房間里看見的一模一樣,火紅的蝴蝶型風鈴,兩只風鈴正和著微風的吹拂,互相交錯踫撞,發出別樣悅耳的脆響。
听著清脆的大自然的歌聲入睡,確實是一種免費的極致享受。
龔越廷的眼神輕飄飄地移往窗外,「窗戶能看到小區下面的情形,人要是爬到下面的大榕樹,也能窺見房里的情景。」
在之前養傷的時間里,他不止一次地逃出醫院,攀爬到那棵有著六十年歷史的風水樹,在繁盛的枝葉掩蓋下,很好地隱匿身形。
然而多少個日子過去了,除了讓主治醫生頭疼傷神,令孔尚德咆哮外,他並不能窺見她的容顏,一次都沒有看見過她出現!這間小房子里的窗戶由始至終都緊緊關閉著,她美麗的倩影銷聲匿跡般的不曾出現。
周懷龍在他恩威並施之下,終于答應幫忙。開著他的「悍馬」送他到z市。當他尋覓到她的足跡時,特意等候在那里,苦苦守候卻換來最沉重的打擊。
他看見了,重新見回她的第一眼,竟然是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的情形!想想可笑!該說這是他的報應呢!還是命中注定他們的愛充滿坎坷!
「能看見又能怎麼樣?誰會這麼無聊上竄下跳地看來看去的。」
暖暖不明所以地望向他,淡然無波的臉色有一絲不耐煩。暖暖心里想的是,說這麼些不著邊際的話,到底還是要套近乎麼,她真的不想未來與一個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執行那種「特殊任務」的男人一起生活,她未來的另一半絕對是個感情干干淨淨的、專一的好男人!
是啊!能看見又能怎樣!然而,當他思念一個人到極致的時候,什麼舉動都做得出來。龔越廷勉強掀唇笑了一下,「也是,誰會這麼無聊呢。」
他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如果這時在她面前訴說他的痴纏,招惹的可能只是她的嘲笑和質疑,明知道自討無趣的事,身為一個自傲自尊心強的男人的他不會做。
龔越廷說話的時候,聲音很輕,眼神沒有像前天那般深情刻意地落到她的身上。
當他似感慨的話停下來的時候,雙方又陷入沉靜,暖暖差點忘記要請這尊大神出自己的閨房了。
這時龔越廷輕輕一瞟,落到她的衣櫃,眉峰略微有絲可疑的異樣,但眼楮很快移開過去。
暖暖之前的第一個反應就想要把他引出自己的房間,皆因過于在意房里的私物性的物品,比如沒有拉下的衣櫃里的小內內和櫻桃色的bra,比如床上未成年人才需要玩耍的清一式的布女圭女圭……
這時龔越廷一個眼神,她就緊張起來!她可沒有忘記,偵察兵出身的他絕對能在瞬間瞅準某一件他在意的東西。她很不純潔地認為,衣櫃里的內內們,都能引起他的遐想。那個啥,她的藍顏知己莫雙杰都說過,男人都是披著純潔的外衣,藏著黃色的臆想。
暖暖欲哭無耐,首長大人!你要咋樣才能走出她的閨房呢?
「我忽然想起來,上次季琛給我寄回來一些意大利的花果茶,我給你泡著喝吧,很好喝的,跟我們國內的茶不一樣,有很獨特的味道。」暖暖想無可想,拿出一個跛腳的理由想要打發他出去。
季琛!印象中的那個很搞笑的男生,曾經表白失敗,外加把暖暖輸給他的男生,居然和她仍有聯系!龔越廷不由得警戒地深看了暖暖一眼,發現她面上並沒有任何可惜或甜蜜的小情感,方放下心來。眼神輕巧一轉,再次略過衣櫃里的小內內,目測34b,嗯嗯,相較她嬌小的身軀,這大小正好是理想標準,端得是玲瓏有致,很完美的身段!
「我現在就出去給你泡!」暖暖加大了聲量,這下他想忽視都不能吧!
龔越廷輕勾唇角點點頭,淡淡的笑意不明顯,若不仔細看的話,只覺得面容輕松幾分。
暖暖對他也算得上了解,起碼比任何與他接觸過的女人都要了解他,觸及他淺勾的唇角時,面上不由得赫然。
她怎麼瞧他的神色,都仿佛一眼就能猜中她的小心思,只是不拆穿而已。暖暖理所當然地以為,他惡劣地抱著一種看好戲的心理。
不管怎樣,他總算肯乖乖走出她的閨房了!
暖暖在他走出後,驀地松了一口氣。她抓了抓扎了包子頭的腦袋,可惡!她為什麼要向他低頭!在她看來,自己對他如此的態度良好,是他從她這里獲得的最好的待遇了!她本身打算實行「不理,不管,不看他」的三不政策,但是為什麼她總在不知不覺間就先舉手投降,做不到的問題出現在哪里?
……也許是因為媽媽,對!是這樣的,因為媽媽,她不得不對他好禮相迎,笑臉相對。看著來吧,沒幾天,當母親發現她真的對他不再存有念想的時候,會放棄希望的,就算母親不改變,她也會令她改變,畢竟她幫了黎涵皓一個大忙,想來同樣的法子,黎涵皓也是願意幫忙的。
——
暖暖不清楚意大利花茶怎麼泡的,中國的功夫茶倒是略懂一二。她拿出一套透明的玻璃茶具,拿沸水仔細燙洗干淨,然後放入花茶沖泡。
整個過程極為專注,靜靜的安逸,卻並不無聊。龔越廷看著她手里宛如藝術品般的優雅動作,唇角的梨渦掛著淺淺的笑靨,整個人都縈繞著溫柔恬淡的光暈里。
心,也隨之變得寧靜詳和。不想開口打破沉靜,只想一直這麼下去。于這難得的靜謐,她的專注,他痴纏的眸光,融為一體,出奇的契合。
暖暖動作完成時,對他說了一句,「我們靜候三分鐘。」
話一開口,寧靜打破,話一落,再次回復寧靜。只是這次的寧靜並不安份。他們開始了一個奇怪的場景。
暖暖一雙眸子盯著透明玻璃杯里的花瓣漸漸化開,龔越廷則不動聲息地看她俏麗的臉。
她喜愛泡茶!而他到今天才知道這件事情!她專注緩和的神態,輕柔的泡茶動作,盡管沒有古箏等琴器的助興,花茶也並沒有喝到嘴里,然而他卻能感受到花茶的果香!這樣陷入茶的世界里的她,本身就是優美的藝術品,于無聲處舞動箏曲琴鳴,不借助外界的契合,而是讓外界因她而沉靜。這樣的人是個真正的愛好茶藝之人!
可是她喜歡泡茶的事情,連身在國外的季琛都知曉,而他竟然一無所知。作為她曾經的親密男朋友,他真夠失敗的,原來他對她的關心遠遠未夠!
暖暖低垂眉眼緊盯著茶盞,其實她並不想看著的,雖然看著花瓣因著水的充盈再次綻放的過程很美妙,但此刻她完全沒有了欣賞的心情。別以為她不看就不知道,頂著那比燈泡都要熾熱的眼光,她渾身上下都不舒服。看吧,果然一個閃神,他就原形畢露了!
「valverbe。」
听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暖暖霍然抬頭,美眸里是疑惑的神色。龔越廷心里絲絲苦澀,終于肯看他了麼。
「說什麼呢?這英語名詞,我不大記得了,比較偏的詞匯麼?」暖暖狐疑地瞅他的神色。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種花果茶里有valverbe。」
「so?」暖暖也砸出一句英文,不同的是她這句連小學生都會。她是外語系的,英文絕對不差,翻譯過的影片也有三步了,除了比較偏的詞匯,她基本能說得流暢。這麼問,是因為她具的好奇。
「valverbe生長于海拔高度500到1500米的維索山,混合法國當地的紅玫瑰花瓣,是一種有益于健康的有機花果茶。」
龔越廷十七歲暑假那年在意大利喝過,因著妹妹極喜歡,當時不顧滿滿的兩大箱行李,硬是要帶回整整一箱搬運回國內送給當時就傾慕的男友,所以他的印象非常深刻。
暖暖努力回想起自己扔掉的包裝盒,貌似是個這英文字母,可是她糾結于花果茶的名稱和由來做什麼,她喜歡的只是喝,國內的茶藝知識已經是博大精深了,她沒有那個腦力學習國外的。
「你懂得的蠻多的。」暖暖嘀咕了一句。說不佩服是假的,即使分手後,他在暖暖心中能力超群的形象沒有絲毫動搖,這時暗地里也給他加了印象分!
「時間恰不多了,先讓你嘗試一下,要泡出原汗原味來,不但需要好的花果茶,更加需要泡茶人的高超技術。」
龔越廷端起面前的茶盞,未送到嘴邊,一股香甜的果香便撲面而至,果然是好茶!他看向暖暖,正見她雙手捧杯,放到鼻端微微瞼目輕聞,享受著茶花馨香的韻味,如此幾下,然後送到嘴里淺酌輕嘗。
「想不到你泡茶的技藝如此了得!」龔越廷眼里流露出激賞,爺爺好茶,一手絕活比得上大師級別,而她分毫不差。
「你別笑我了,我用的只不過是傳統的泡法,意大利的花果茶,應該有它獨特的泡法吧,我不大清楚,所以用自己的土辦法。」暖暖感受韻韻茶香,心恢復寧靜,這也是她為何選擇在二人最尷尬的時候泡茶的原因之一,茶,能令她心境平和。
「好喝嗎?」暖暖認真地問,她喜歡泡茶,大學里特意選修過幾節課,自然在意別人的看法,況且,他既然能說出這茶的由來,應該也有他一番見解才對。
「好喝!」龔越廷生怕她懷疑,自發自覺地一口氣連喝了三杯,「在此之前,我沒喝過這麼好喝的茶!」
暖暖眼角抽抽,是她對他的信賴盲目過頭了!竟會以為他無所不知。這是欣賞茶的態度麼!這分明是敷衍好吧!
「好啦!好啦!飯前空月復不宜喝茶,都給我擱下,暖暖進來幫忙端盤子!」
暖媽媽端著兩蝶菜出來,聲音亮亮的,暖暖猛地松了口氣。難熬的三十分鐘總算過去,只盼望早早用完飯,他就趕緊溜掉,別在她家里礙眼。
「暖媽媽辛苦了,這塊雞腿當之無愧必須是你的!」
龔越廷把自己的立場模得一個準,現在唯一支持他的最大力量就是眼前的暖媽媽,討好成功了,追求暖暖的事宜立刻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暖媽媽很開心,笑的時候多咧了兩顆牙齒,「瞧你這孩子,把這當自己家就好了,千萬別跟我客氣。」
暖媽媽一邊說著,一邊對擠眉弄眼的往暖暖這邊抽動眼楮。龔越廷好笑,他知曉暖媽媽的意思,想讓他討好暖暖。不過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只是他自己都沒有要隱藏就是了,不然哪里會親自給暖媽媽夾菜。擺明了別有用心!
「我記得暖暖喜歡吃牛肉片,給你。」龔越廷很快順著暖媽媽的意思,往暖暖碗里夾一塊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柔韌性最好吃的部份。
暖暖垂眸猙獰地瞪著牛肉片,良久沒有趴出一口飯。
龔越廷和暖媽媽不得不拿疑惑的眼神交流起來,就在他們眼神問得不可開交時,暖暖忽然冷冷地道︰「我自己有筷子,你們都不用給我夾。」想了好一會兒,她仍是說出決絕的話。再不這樣說的話,憑著他隔三差五的來家里做客,母親是堅定的支持態度,說不定他會以為這樣就能軟化她的決心!
這句話一出,氣氛都冷下來,暖媽媽趕緊打圓場,「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人家好心給你夾塊好肉,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哪里能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況且,平日里,媽媽哪次不給你夾菜的?你不也沒說什麼嘛。別給人家臉色看,」
暖暖嘴里含著米粒,雙腮給撐得鼓鼓的,很幽怨地瞅著老媽子。話說,有這樣出賣女兒的嗎?
暖暖經過她聰明的大腦分析,這種情況下,龔大首長一是感到羞辱,二是刻意掩飾過去。
「沒事,她也許不習慣我的做法。」龔越廷淺淺扯唇。
對,是極度的不習慣!請問一向清冷著稱的龔首長有替別人夾過菜嗎?當然這個別人自然是不相熟的人物,以前他給她夾過不少,甚至在她住院的時候親自喂過許多次!
好吧,就是因為太過習慣他的好,才會不習慣的好吧!也不瞧瞧他們倆人現在是個什麼關系?再這樣進行下去,之前所說的普通朋友都不是了吧,普通朋友的升級版是什麼,暖暖拿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是是什麼結果。這能正常嗎?
暖暖把嘴里的牛肉咬得極為用力,仿佛嘴里含著的是龔越廷這個混球!暖暖把牛肉片嚼得爛到不能再爛,恨意不解地吞進肚子,拆骨入月復。
牛肉片有點兒咸,她喝了一口水,似乎不經意地問,「你這次的假期有這麼長嗎?都好幾天了,部隊里的任務不再需要你親自出馬了?」
暗地里夾雜著的諷刺,距人于千里的冷漠,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龔越廷微微重整受傷的心情,「還好,已經許多年沒有休長假了,積累的假期挺多的,都湊到一塊去了。」
「喔……」暖暖拖著長長的尾音,漸漸低至無聲,龔越廷听在耳邊,說不清她表達的是失望還是敷衍,或者二者皆有。
「正好,阿廷平日里都忙極了,來了b市這些年都沒有好好逛過吧,暖暖的銀行招聘考試還有一個月,就讓她在這一個月里好好陪你玩玩。b市雖小,卻也有些看得上眼的景點。」暖媽媽今日絕對的抽風!昨天就說過讓暖暖考慮他,現下就迫不及待地安排他們到一塊去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暖暖咬著筷子,思考著怎麼讓母親放棄把他們拉到一起去的念頭。
原來應該溫馨的午餐,因著暖暖冷掉了大半。因為暖暖草草扒完飯,先離了飯桌坐到沙發翻雜志。
這邊二人,龔越廷黑眸幽光閃爍,無聲問︰「未來岳母大人,暖暖還是不願意接受我,一直在抗拒著我的接近,我要怎麼辦才能讓她面對我時態度好些?」
暖媽媽神色凝重地點點頭,搖搖頭示意他不要打退堂鼓,忽然眼楮精芒一閃,無聲安慰著︰「我會想辦法的。」
龔越廷點頭,表示收到。
未來岳母與未來女婿無聲互動交流完畢後,暖媽媽清清嗓子,叫道︰「暖暖。」
暖暖立刻放下雜志,眼楮穿過沙發,「都吃完了?」吃完了,她好洗碗,而龔越廷將被她們母女倆歡送著離開!
「吃完了。」暖媽媽應道,暖暖起身,準備去廚房穿上圍裙,把碗筷洗干淨。
「別忙活了,你把阿廷送回去。」暖媽媽及時喚住暖暖,暖暖蹙眉,他一個大男人的,還要她一個小女子送,有木有搞錯?
「別光站著了!這樣待人接物的態度,日後工作會吃虧的,平時我怎麼教你的,你就怎麼做。」
暖暖撓撓腦袋,終于認命地點頭。
有個乖乖女兒就是好啊!貼心听話,說一不二,鄰居的莫雙杰完全沒有要比性!暖媽媽暗自得瑟。
「換衣服再下去,別失禮街坊。」
暖暖又抓抓包子頭,扯得頭皮發痛。因著龔越廷,母親都變得沒完沒了的了!但一想道,下一刻就能送走這尊瘟神,暖暖覺得折騰一下仍舊值得的!
暖媽媽意有所指地加了一句,「不急著回來啊,今早你睡過頭了,午睡可以全免,正好坐阿廷的車去市中心的大型商場里購買一些日用品回來。」
暖暖動動嘴唇,卻無奈什麼都沒有說出口。就算她說家里不缺日用品,媽媽都會硬說出一樣東西,反正她的目的就是,要她和龔越廷溜達一圈再回來,最好晚上去看完電影!暖暖暗地里憤憤的想。
當再次看到他的勞斯萊斯時,暖暖無語望天,這人真夠張揚的!
——
暖暖敲敲車子,龔越廷緩緩拉下車窗,「你回去吧,我想在外面走一圈。」延遲時間,媽媽沒看見,總不能說什麼。
龔越廷俊秀的劍眉挑起,果斷下車,攔住她的去路,「我送你去超市。」
「我不要去。」暖暖沒多大興趣地背對他,就算要去,都不是和他一起去。
「暖暖姐,漂亮車車!」就在這個時候,一樓的小孩跑過來指著他們一旁停泊著的勞斯萊斯嚷嚷,清澈的眼楮好奇不已,小手模了模,然後整個人都貼上去,「好漂亮的車車!比爸爸買的那輛要漂亮!」
暖暖拉開小屁孩,「小宇乖,這車子是哥哥的,很貴呢,別亂踫,萬一刮花了,咱們賠不起。」這世道奇怪的人多了去,越有錢的人就越得瑟。有些人愛車的程度,哪怕別人模模都會亂一通脾氣。當然,她不是在說龔越廷。
小宇失望地噘著小嘴,「媽媽說是你家來的客人的。姐姐不舍得讓我模模?」暖暖被問住了,掃向一旁的龔越廷,雙手一攤,「你看怎麼辦吧。」開著勞斯萊斯在小小的一個b市到處顯擺,想要不吸引別人的目光都很難。
「你覺得我能怎麼辦?對付小孩子,我最不擅長。」龔越廷抱臂,擺明了不想理,只是眼底的笑意泄露了他看好戲的心思。
暖暖眼睫毛扇了扇,下一秒問出聲,「當軍人能賺那麼多錢嗎?」話一出口差點咬自己的舌頭,不對,應該是他家底宏厚,像龔爺爺,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是上等的料子,跟她們平時穿的好太多了。而且,母親說過,他父親好像是個出色的富商。
「暖暖姐,我能坐嗎?」小宇扯著暖暖的手,小眼楮里滿滿都是期待的小星星。他不是沒有看見龔越廷,但他直覺這個大哥哥好可怕喔!像家里的電冰箱,都是冷冷的。
暖暖捏捏小宇女敕女敕的臉頰,嘆了一口氣,「我也不好說。」
「可是車子不是暖暖姐的相親對象嗎?」小宇無辜地睜著小眼楮問。
暖暖臉一紅,一個人誤會就好了,為什麼連四五歲的小宇都這麼認為,這到底是哪里出錯了?
龔越廷見她窘迫,不忍看她被一個小孩子欺負得無法招架,微彎腰問小宇,「車子是哥哥的父親的,哥哥可以帶你去看看。」
「好耶!」小宇跳起來拍著小手掌,然後樂顛樂顛地抱著龔越廷的大腿,龔越廷微微一笑,抱起他,打開車門,讓小宇爬進去細細觀摩。
暖暖在外頭呆站著,看著車內的一大一小,心忽然柔軟下來。
「暖暖姐,哥哥的車好漂亮喔!比爸爸新買的車要舒服多啦!我能坐著它拉風嗎?能坐著它拍照嗎?同學見到要羨慕死我啦!」
暖暖沉思的當口,小宇忽然跑到暖暖跟前,抱著她的大腿磨蹭。暖暖不禁臉黑,這小屁孩真是什麼人的大腿都敢抱!
「你不要問我,車不是我的,是這位大哥哥的。」
「可是大哥哥說,你是他最喜歡的女人,只有經過你同意了,他才敢答應。」小宇忽閃著清澈純潔的小眼楮,替別人說著情話。
暖暖按按太陽穴,龔越廷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的非要她上車!可憐的小宇,就這麼被人賣了都不自知。暖暖沒好氣地瞪他,咬牙切齒道︰「我同意。」龔越廷听到這個回答,清眸一閃。
「好耶!」小宇拍拍手掌,拉起暖暖的手,「那我們上車吧。」
「你們上車,不要拉上我。」暖暖想也沒想答道,「你自己上去,讓叔叔帶你轉一圈,快點回來啊!別讓你媽擔心。」話說,梅姨呢?咋留小宇一個人在外頭亂竄,雖說小區安全系數很高,但社會的復雜是防不勝防啊!
不料小宇扁扁嘴,「暖暖姐好壞喔!你不去,小宇就不能跟著去了。大哥哥說過了,你不上去,他就不能去,他要守著你。」
暖暖滿頭黑線,完全不想看龔越廷算計得逞的俊臉。她眼楮掃描了一圈,發現梅姨正站在不遠處,與別家的老人聊天,眼楮時不時的掃向小宇這邊。暖暖招招手,梅姨很快就看見,緊接著笑著跟老人說了一句什麼走過來。
一來到就听到小宇鬧騰,梅姨頓時嚴肅地板起來,「梅小宇,不準調皮!且不說你暖暖姐沒空,別人家的豪車怎麼能讓你一個小屁孩隨便坐?弄髒了光是保養費都是五位數的花費!听話,給我回去。」梅姨擰著小宇的耳朵,就要提著走。
小宇小嘴噘得老高,哇的一聲哭出來。
「听話!再哭媽媽就拿雞毛掃打你!」梅姨一邊揚起手威脅,作掌他小屁屁姿勢。另一邊對暖暖和龔越廷抱歉笑道︰「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你們別放在心上。」
「沒事,小宇那麼可愛,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帶小宇去外頭轉一圈。你放心,我不是拐賣小孩子的壞人,況且,這不有暖暖看著嘛。你們街坊鄰里這麼多年,何曾騙過。」龔越廷笑著把皮球踢回暖暖,看來是定要拿住她去兜風。
看似這麼正當的軍人也有如此陰險的一面!暖暖看到這里,哪里會不明白,偏偏梅姨和母親交情不錯,對她們家挺好的,逢年過節有好吃的,都會送些過來。龔越廷都在梅姨面前說到這份上了,她怎麼好意思拒絕。
「那小宇和我們一起吧,我們盡快回來。」
梅姨立即高興地笑不攏嘴,「那真是太謝謝你們了!小宇可喜歡車子了,前天中午就一直站在旁邊看,連午覺都沒有睡!」
暖暖勉強笑了笑,梅姨,乃實在不用再說這些話的,她既然答應了,就不會說不。
「暖暖是個好女孩,你媽也是個好心腸的,連你的男朋友都是頂瓜瓜的好!有錢又英俊,所以說,好人有好報啊!暖暖,你有這樣的歸宿,我們這些看著你長大的老街坊,心里可高興著呢!」
龔越廷听到這話,唇角笑意融融,黑眸涂了一層薄薄的柔和,一個字都不說來了個默認!暖暖氣不打一處來,在梅姨面前趕緊連連擺手,「不是的,梅姨你誤會了,我和他並不是你想像的那種關系,我們很清白的。」
清白?龔越廷拿似笑非笑的目光瞧她,笑意漸濃,梅姨看在眼里,只當暖暖羞澀別扭,心里反而更認定自己的想法,于是導致日後的誤會更深。
「哎喲!別急著撇清關系,現在時代不同了,我們都明白的了,奉子成婚的一籮筐的。我前幾日就就听你媽說過,她的未來女婿會來,只不過我們大家都沒想到,來的是個大款,這勞斯萊斯的,可不是一般人家買得起的!」
暖暖感覺越描越黑,自己說再多,人家都會以為她矯情,只想趕緊從話嘮的梅姨中解月兌出來,拉著小宇比龔越廷更快地上了車。
龔越廷朝梅姨點點頭,也打開車門進去。
看到後座興奮地揚著小臉四處觀摩的小宇,龔越廷惋惜地想,沒有拖油瓶就完美了!
「坐好啦,安全帶記得扣上。」龔越廷不忘囑咐一句,暖暖想起了什麼,拉安全帶的手抖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