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蒙蒙,荷花妖嬈,白袍飄飄的小白師兄駐足在了鏡水橋。冰@火!中文
我心下一驚——
小白師兄難道要投湖?
不對……
不對……
小白師兄近日吃得好,喝得好,應沒什麼想不開的事兒才對。
年紀漸長,我才明白,人是奇怪的物種,並不是吃得好、喝得好就不會尋短見的。此是後話,暫且擱下不提。
再看小白師兄,還好,還好……
小白師兄轉身緩緩步入了四方亭。
我抬頭望了望天——
也是,雨勢稍大了些。
文人雅士雨中漫步,可是從不會撐傘的,小白師兄一向行為偏僻、性子乖張,雖算不得文人雅士,但他此番也是沒有撐傘的。
我私下猜度,張生與鶯鶯于破廟相會,難道小白師兄來此四方亭是私會佳人的?
不對,不對,我太息山只我一個佳人,且我並未與小白師兄相約在此私會,難道……
難道小白師兄與我的某位師兄朝夕相對、日久生情?
嘿嘿……
我得好好瞧上一瞧才是。
我縮著身子,偷偷模上了鏡水橋,忽聞曼妙琴音穿透雨絲緩緩襲來。
大哥說,名門的閨秀是要琴棋書畫樣樣皆精的。
論起棋藝,我只與爹爹、大哥和師父對過弈,許是爹爹和大哥讓我,我一向殺得他們是落花流水,中秋那日,我與師父對弈一局,末了,師父拍了拍我的頭,甚是滿意地說了句「孺子可教也」,想是我這棋下的尚可。
論起書畫,我葉容自會拿碧玉彈弓的那日就會執筆,那回我描了幅太息山風景圖,題了句「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出身書香世家的十師兄看了,連連點頭,想是我的書畫也是沒有丟了爹爹和大哥的臉的。
可唯在這琴藝上,我總是七竅開了六竅的,教我撫琴的師傅換了一茬又一茬,可直到我來太息山之前,我的琴音仍可用錐心刺骨來形容。我的師父無量居士,最是那天下一等一的風流人物,在琴藝上的造詣頗深,本想讓師父指點一二,可我基礎實在太差,又加上我這左手仍是不大听使喚,此事便擱下了。
這世上,有會吃飯不會做飯的人,就得有我這樣,會听琴不會撫琴的人。
我葉容雖不會撫琴,但耳朵還是很靈光的。此番琴音,我猜應是高手所為。
不經意瞟向四方亭,我目瞪口呆——
小白師兄于亭中席地而坐,膝上擺了張七弦琴,手指往那蠶絲做的琴弦上輕輕一按,隨手一撥,曼妙琴音就如那高山流水,娓娓流出。
登時,我悟了——
人果真是沒有十全十美的。
好比我葉容,閨秀出身,才貌俱佳,只是命不久矣;好比小白師兄,生性頑劣,恃強凌弱,不想琴藝尚佳。
不過,小白師兄這才藝卻比我的實用得多。
倘若哪天,小白師兄身上沒了吃飯的銀子,他就可往那飯館、茶樓里彈上一曲,掌櫃或可施舍一二塊干饃的;可若換了我,不等我擺出棋盤或蘸妥了筆,就得被小二攆了出去。
是以,小白師兄也不是毫無可取之處的嘛!
忽地,小白師兄琴音似是一頓,我疑惑地抬頭望向亭中,小白師兄眸色深沉地瞅著我,我不避不閃,直直回望著他。
我與他,隔著朦朧的雨霧,還有半湖的灼灼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