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已入了九月,晚間風已有些涼,我靠在樹干上,透過樹葉之間稀稀疏疏的縫隙望著漆黑天幕上的七八個星星。
唉,真是有果必有因,若然不是我今兒個耍了小性兒,我師兄妹四人又何至于會露宿荒山?唉,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白日里,我等四人入了個江南的鎮子,那鎮子委實是小了些,偏僻了些,連家能鋪一鋪排場的大酒樓子都沒有,奈何我等實在是餓得難受,只得降了身價,隨了五師兄奔了一家勉強過得去眼的飯館午膳。
不想,這小飯館生意竟是好得很,堂中已沒了空桌,小二陪著不是,問我等是否願意拼桌,我想著我一閨秀與旁人一同吃飯總是不合體統了些,便有些猶豫。
九師兄卻是在堂中掃了一圈,一便坐在了門口的一張木桌子旁,五師兄與小白師兄往堂中瞅了一遍,也入了座。
我一瞧,這桌上只一個年輕書生正扒拉一碗清水面,便挨著三位師兄坐了。
等著小二上菜的檔兒,我听著飯館中的人似是都在議論鎮子上的小旦,心下便有些好奇,拉了九師兄衣袖,想讓他喊了小二來打听一番。
對坐的書生似是听到了我的話,一拱手道︰「小生瞧諸位兄台舉止不俗,衣衫華貴,可是外鄉人?」
五師兄回禮道︰「兄台有禮,我兄弟四人路過貴寶地。」
這書生倒是謙虛,道︰「此處窮鄉僻壤,百姓沒見過甚世面,讓諸位見笑了。」
「不知眾人所說的小旦……」我對那小旦很是感興趣。
听到我出聲,那書生轉了頭,往我這處不經意地一瞅,登時他面皮便泛了紅。
唉,我很是無奈,現下我著的是身男裝,這書生也是沒見識,臉紅的什麼啊?
莫不是……莫不是這書生有那斷袖之癖、龍陽之好?
我雖對斷袖沒啥子偏見,但見這書生羞澀的神態,我仍是甚驚恐地往小白師兄處挪了挪凳子。
半晌,小白師兄輕咳一聲,那書生身子一震,似是回了神,趕忙道︰「日前鎮上新來個小旦,曲子唱得那叫一清麗,眼色遞得那叫一傳神,水袖甩得那叫一瀟灑……」
九師兄哼了一聲,不屑道︰「憑你吹得天花亂墜,這小鎮子上的旦角能及得上京畿德宏班的程舞衣?」
書生一時語塞,半晌道︰「兄台若是不信,可往北邊的戲院品上一場。」
說罷,書生面皮紅紅地喊了小二結了賬,又朝我等一拱手,匆匆奔出了飯館。
我心下很動,當即便拉五師兄。
五師兄沉吟一陣道,這小鎮子離金陵城只有兩個多時辰的路,我等只能听個半場,若是耽擱得久了,怕是天黑之前入不了金陵。
我匆匆忙忙地灌了碗粥,甚是焦躁不安地等著三位師兄吃罷了午膳,便直奔了北邊的戲院。
今日,這戲唱得是嫦娥奔月,「秋風起秋葉落秋月涼,剪不斷縷縷憂思繞愁腸」,這小旦雖則及不上德宏班的程舞衣,但這唱腔滑圓、身段婀娜確然是屬上乘。
我听了半場,很是意猶未盡,便賴了五師兄再听半場,五師兄拿我很是沒有辦法,九師兄一听能在外頭多玩陣子自是沒甚意見。
此時日頭已開始偏了西,小白師兄淡淡來了句︰「尋不到苦葉細辛,你連性命都保不住了,還看的什麼戲。」
五師兄一听很是,立馬拽了我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