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時,帳中一片寂靜,未熄的燭火輕微一聲「 啪」,此時听來分外燥人。(鳳舞文學網)
他徐徐起身,淡然望著不遠處高聳的城牆︰「孫將軍,你可知侮辱主帥乃是死罪?」
戎馬半生的錚錚鐵漢,忽而淚流滿面,「叛軍……八萬之眾,區區……區區兩萬人馬……末將……末將已眼見六萬弟兄……戰死九函……你天潢貴冑……流血漂櫓,流血漂櫓你可見過?好不容易等來援軍,卻……」
九函關外,大漠茫茫,此時,似是漫天風沙越過了厚重的城牆,卷進了軍帳,帳下諸將皆紅了眼圈。
孫誠拭一拭淚,咚地跪地,「末將身為九函關主將,既守不住關隘,又不能保部下性命,還有何面目苟活人世?末將既然侮辱主帥,你便砍了末將吧!」
他輕聲一嘆,眼下一抹青色若昨夜籠在霧色後的山巒,那樣沉重,那樣迷蒙,「白卿,再添杯茶來。」
瞬間的酸楚如七弦琴上的蠶絲弦,緊緊地繃在心上,我牢牢握住他溫熱的手,「師兄,濃茶傷身,你已勞累一宿,莫再飲了。」
累?
一宿?
帳下一中年悍將憤然道︰「我九函關將士浴血奮戰,你身為主帥,卻與男寵徹夜廝混,怎對得住戰死的弟兄!實在讓我等寒心!此仗不打也罷!」
哼,這軍營老油條,心思不堪、又耍無賴,委實欠些教訓!
一縷晨光照上他清俊的頰面,我才見他雙頰緋紅異常,趕忙抬手探向他的額頭,陡然一驚︰「師兄,你……」
他輕輕搖頭,嘴角一抹笑意,如風動即散的輕雲,「白卿,添茶。」
中年悍將嗤笑︰「此乃議事軍帳,不是你二人談情說愛的野林子!」
忍無可忍!
一股怒氣如雨後的鮮筍,噌噌躥了起來,我扶他好生坐下,眸中凝起凜然之色,「你等便不問,趙將軍領兵去往何處?」
高座之側,我負手而立,明媚的日光拂了我一身錦繡,聖潔莊重的姿容不容侵犯!
眾將皆是一怔,仰頭愣愣地望著我。
廣袖一拂,素手指向兵防圖上的一點,「雲門,趙將軍與梁副帥領兵去往雲門。」
一語既出,眾將愕然。
孫誠疑惑︰「這……」
我冷笑︰「薛緒得九函關後有兩條出路︰其一,堅守,可朝廷兵馬集結,奪回九函關不過是費些時日,他取後即失,豈非白費力氣?」
略略一頓,回眸望他,他幽深的黑眸蕩漾了春水般明澈的笑意,心頭些微的驚慌一掃而空,唯余指點江山的從容與霸氣。
我淡然續道︰「這第二條路,便是直搗京師。可,京師重兵把守,他西南彈丸之地,再戰京師必是後繼乏力。如此,薛緒得九函關並無實際助益,他卻在此虛耗半月有余,你等不覺蹊蹺?」
孫誠沉吟︰「嗯……」
我一笑,若艷陽沖開了迷霧︰「雲門,西南門戶之地,薛緒一得雲門,西南便成割據之勢,我等若再想攻入叛軍老巢池州,便是難如登天……」
孫誠大驚失色︰「你是說,薛緒意非九函關?他……他是想牽制我軍于九函、明寧二處,趁機取雲門,割據西南之地,養精蓄銳,來日再做他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