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明明听著聲音還在桌邊,不過一瞬間,聲音已經到了頭頂。再一愣神,磁枕已經又溫柔地重新回到她的床上。
洛天音眼前,就是那放大的顛倒眾生的俊彥,正用那一雙長挑的鳳眸溫柔如水地洗滌著她。
兩人距離確實太近了些,幾乎已經能感覺到他額角碎發正有一下沒一下撩撥著她的臉頰。
洛天音明明白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的不太按規律,卻是氣的。
「阿奴,你把自己的枕頭給我,是要邀請我一起睡嗎?」
「長孫元軼,你還能更無恥些嗎?」
「哦?」長孫元軼順勢坐在床邊,卻還是與她拉開了一些距離︰「阿奴先在我面前月兌了衣服洗澡,這一會又親手送上你貼身的枕頭。這樣私密的事情阿奴都做得出來,不是自薦枕席?莫非是我會錯了意,阿奴要對我用強?」
洛天音臉色一黑,就知道這家伙沒有最無恥只有更無恥。對這樣無恥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無視,當他不存在。
「長孫元軼,你很閑?」
長孫元軼瞬間一臉委屈︰「我知道你今日陪她進宮,那地方凶險異常。我擔心你,過來看看。你真是一點都不體貼。」
洛天音一聲輕嗤︰「你不是一向愛湊熱鬧,今天怎的沒見你去?」
「長孫元英叫那人生百味弄的現在還起不來床,他娘說這種場合我這種傻子還是別去丟人現眼的好。既然長孫元英去不了,我理應在家陪著。」
說這話的時候,長孫元軼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聲音也失了歡快。
洛天音心中一顫,他一直都知道現今柱國將軍府夫人並不是長孫元軼的親生母親。他生母是柔然人本來那樁婚姻柱國將軍就不太樂意,娶妻沒出三天又娶了個貴妾。加上他母親生他的時候因為難產損了根基不久病亡,連帶著柱國將軍連這個嫡長子都不喜歡。更是在原配夫人尸骨未寒,不滿半年的時候將貴妾服做了夫人,那個女人就是長孫元英的娘。後來更是在新將軍夫人的攛掇下將嫡長子送到了苦寒的寺廟,一去十年不聞不問。任他像個普通的小和尚一樣挑水砍柴吃盡了苦頭。
不知為什麼,柱國將軍突然間想起了這個兒子將他接了回來。但寺廟中的十年對于成長中的孩子是何其重要。那十年足夠改變一切,當長孫元軼回到將軍府的時候,那里早沒了他立錐之地。不裝出一些各種遲鈍,又怎能讓他安然度日。想來,他的日子一定也不比她好多少。
長孫元軼卻突然抬手附上她晶亮的眼眸,那雙眼楮太明亮太通透,瞧得他心慌。
「阿奴,不要那樣看我。我很好。」
洛天音緩緩將他的手拉下來,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很好,小氣的,看一眼不行嗎?我膜拜一下。」
長孫元軼微微一笑,心中一暖︰「阿奴果然心里還是有我。你放心,所有對你我不好的人,總有一天他會更不好。」
洛天音到此刻終于明白,為什麼長孫元軼從小就喜歡纏著她那樣的丑丫頭,卻對天仙一樣的宇文冰月不理不睬。實在是因為他們才是同樣的人。一樣的睚眥必報,一樣的低賤。唯一不同的是,他更加善于隱忍。
那樣的人絕非池中物,她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叫所有人都震懾在他的威嚴下。她也一樣,在這個時代,她一無所有。所以她只能靠自己的雙手去爭取,若是不爭,她就只有死。
「听說你今日很威武,」長孫元軼又恢復了一貫的調笑︰「我以後見到你是不是要稱呼一聲洛女官?你給自己起的名字也很是好听,不過我還是習慣叫阿奴。」
洛天音一呆,這廝今天不是沒進宮嗎?不是被他後母壓的死死的嗎?怎麼消息這麼靈通?幾個時辰前的事情他就都知道了?
看著他瑟的樣子,洛天音就知道自己不該可憐這廝,這家伙怎麼可能會是個可憐人。
長孫元軼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又向她湊了湊︰「我雖然不能去,卻也是托了可靠地人代為照顧的。我相信,有那人在,定不會叫你吃虧。」
「誰?」
洛天音腦子里精光一閃,今日與她有接觸的人一一閃過,卻又一個個否認。她從不知道,這家伙手長的竟能伸到皇宮里。
「一個天知地知,你不知我知的人。」
「長孫元軼,你可以滾了。老娘要睡覺。」
「阿奴,你這是惱羞成怒嗎。可是想知道那人是誰?偏偏又不知道,百爪撓心的實在難受?」
「稀罕,」洛天音伸個懶腰︰「愛說不說。老娘困了。」
這一句話偏叫那毫無自覺的某人雙眼猛的一亮︰「阿奴,你可以在我面前坦然的月兌衣沐浴,現在又這般坦然的睡覺,是真的把我當了自家人了嗎?」
洛天音豁然坐直︰「你滾不滾?我不介意送你出去。只是若驚動了王府的護衛恐怕你臉上不好看。」
長孫元軼卻是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道︰「還是這麼有精神,看來我的擔心是多余的。進來。」
這突兀的高音,叫洛天音不由地一呆。
眼前驟然間一暗,瞬間又多了個人。洛天音雙眼一眯,這人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來的,她竟全不知曉。若非那人自己現身,完全沒有存在感。這樣的人是最優秀的暗衛,但這樣的人絕不是普通人家能夠養的出來的。
長孫元軼輕聲說道︰「我今天來,就是要他來見見你。」
「納威,這個人也是你的主子。自今以後,在你心中,我與她不分彼此。」
長孫元軼話音剛落,洛天音陡然間覺得一股沉重的壓力迎面罩來。她卻並不躲閃,只微微一笑,那壓力驟去。
「可記下了?」
「是。」
「上前來,讓你主子記清你的樣子。」
納威聞言上前一步,離床榻不遠不近,卻剛剛好讓洛天音看清他的樣子。
這個人個子絕對是高大的,不同于大周人的高大。五官深刻如同刀鑿的雕塑般卻並不生硬。他的每一個五官拆開來看都是極好的,偏偏組合在一起卻奇異的平凡,扔在人堆里完全不起眼的平凡。只一雙眼楮卻如鷹般銳利,卻並沒有一般人見到她怪異樣貌時的驚愕和鄙夷,只一片平靜無波。他的頭發並不長,卻是編了一頭細密的辮子。
洛天音心中一動,這個人,絕不是大周人。
果然,听到長孫元軼輕聲說道︰「他是柔然人,是我外祖父送過來給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洛天音雙眉一挑,正在糾結那句我的就是你的,卻突听得納威沉聲喚道︰「見過女主子。」
納威右拳緊緊抵在胸前,頭微微低了下去。無論怎麼看都是極恭敬的,沒有戲謔,沒有挑釁。
洛天音一聲輕嘆,這貨是認真的,這也實在是,听話忠誠的太沒原則了些。
耳邊是長孫元軼一聲低笑,顯然心情大好︰「我的人你見過了,你的人我也見過了。我便該走了。」
他緩緩自他榻上站起︰「長孫元英病著,那女人雖然無暇顧及我,我卻也不能出來太久。這些日子她又往我院子里塞了不少的人,再不回去恐會多變。」
洛天音一聲輕哼︰「我並沒有要求你來。」
長孫元軼低低一笑,兩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洛天音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毫無理由的對人好。長孫元軼對她的關心一定有著他的目的,但並不影響她心中略過的絲絲暖意。
他處處受人監視,活的並不自在。卻在得知她遇險後毫不顧忌的前來,無論如何這個人都是她在異世中這麼些年以來對她最好的。這樣的好,卻叫她心中不安,隱隱覺得,有什麼事情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