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的兵戶村雖然在京郊,離京城終究還是有著一定的距離。剛才那樣一番的耽擱,天色已漸漸擦黑。
七八月的天氣,白日里還極是炎熱到了傍晚天地之間卻是涼爽起來。筆直的管道上此刻已完全沒有了人影。洛天音暗暗撇嘴,古人的作息果然不敢恭維,天才剛一擦黑就忙著回家各種娛樂,難怪古代的新生兒降生率居高不下,實在是精神生活太過匱乏。千載難逢的有個戲班來唱出戲可不就得夜不閉戶傾巢而出嗎?
沒有閑人的官道上很安靜,除了為數不多的幾匹馬踏出的噠噠聲再沒有其它聲響。沒有人,自然不會有聲響。尋常人都會習以為常的事情,洛天音卻是漸漸皺了眉。
如果沒有記錯,前面是個岔路口,正東是大興城,東南則是直通會昌山的一條羊腸小道。彼時的會昌山尚不為世人所知,遠沒有後世驪山風景區的雄偉秀麗。那時的會昌山不過是個山賊出沒的山溝溝。
七八月的夜晚,哪怕再安靜也不該是沒有絲毫聲音的,深秋都尚有蚊蟲出沒,何況夏末。道旁草磕里的蟋蟀,郁郁蔥蔥大樹上肥碩的鳴蟬,哪個不是聒噪不堪的?偏偏這個時候,卻什麼聲音都沒有,安靜的過分,卻太不同尋常。
洛天音向朱雀打個手勢,朱雀雙眸中閃過絲詫異,卻毫不猶豫地一夾馬月復,順手在長孫元軼馬上一抽,三匹馬同時加快了速度,向岔路口急沖而去。
樹林中,大道旁,草磕里,卻莫名的起了一陣悉嗦。「啾」一聲細微聲響,如蟋蟀劃過草尖,翅膀微扇。實在細微的可以忽略不計。
三匹激射而出的健馬卻陡然間一聲嘶鳴,高高揚起前蹄,馬身幾乎已直立而起。馬上三人卻緊緊牽著韁繩,如長在馬背上一般紋絲不動。兩個男人也就罷了,偏偏連身為女子的洛天音,馬上功夫竟也如此了得。
透明如魚線的絆馬索,在微黑的天際下霍呼閃著微弱的光一閃而逝,直叫人覺得眼花。洛天音一聲冷哼,傻叉,絆馬索里還攙著銀線?是顯擺你多有錢?若是沒有那微弱一閃而逝的光,那樣的絆馬索幾乎完全無跡可尋。好東西,偏偏用的人太蠢。
長孫元軼盯著洛天音握著墨黑韁繩瑩白如玉的雙手,食指幾不可見的微微一抖。嘴角便怎麼也遏制不住的勾了起來,長挑鳳眸中光華一閃,平凡的五官竟瞬間燦若星辰。紅潤的唇擦過幕離,如春日的風,輕輕說道︰「喜歡嗎?我搶來給你。」
「好啊。」洛天音習慣性點點頭,卻是驀然驚覺此刻的白鳳與木公子是陌生人,但長孫元軼的表現卻叫她驚出了一身冷汗。他那個樣子實在太熟悉了,卻是面對白鳳時萬不該出現的表情。
尚未等她有所應對,剛才還空曠的官道上驟然就多了只隊伍。
奇葩的隊伍。
十多個人的隊伍里,年齡最大的不超過二十,絕對的年輕卻不一定力壯。
他們身上疑似衣服的布條,只怕已經有些日子沒洗過。叫汗漬油漬各種漬浸的黑亮的頗有「人味」。
離著那樣遠的距離,洛天音都被燻的直皺眉。卻不得不嘆服一下,那「衣服」設計的高明之處,破成那樣,竟能保持三點不漏,該遮的都遮了,不該遮的決不遮。
這樣一只隊伍實在不像是能用得起那瓖銀絲的透明絆馬索的。
果然,隊伍後面五丈遠的地方有駕馬車。馬車隱在濃密樹蔭下,又在那樣晦暗不明的光線下,不仔細看差點就看不到了。
馬是尋常的馬,車是尋常的車,沒有裝飾花紋,沒有家族標記。洛天音眼楮卻是一眯。馬車車窗看上去黑沉沉一片,實際上用的卻是江南貢品煙雲紗。清透如煙雲,外面看普普通通,里面看則透若無物。那樣一匹價值千金的煙雲紗卻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這馬車里的恐怕才是正主。
只是,再看看眼前這些貨,那樣身份的人怎麼選了這樣一支隊伍?今天這陣勢,是傳說中的劫道?就憑那風就能吹到的單薄身軀?和毫無技術含量的埋伏?
朱雀策馬輕移,有意無意擋在洛天音跟前,誰都沒有看見,長孫元軼鳳眸下毫不掩飾的不悅。
「朱雀,」洛天音低聲說道︰「這里的事你不用管,快些回城盡快部署。並想辦法拖延城門下匙時間,務必等我們回城。」
朱雀暖陽般的眸子中微微一動,險些忘了,無論是洛天音還是長孫元軼此刻的身份都是見不得光的,這兩個人又是萬萬不可被關在城門外的。進不了城便意味著回不了家,回不了家,也許天亮後就會改變很多事情,卻絕對不是好事。
「好。」朱雀並不再多說一個字,策馬向山賊沖去。
手中馬鞭看似軟綿綿一條,驟然間卻有了千鈞勢力。去如閃電,平地里似突然起了一陣旋風,迎向他馬頭的人生生被推了出去。馬車里竟也毫無動靜,朱雀就那樣奇異順利地向大興城而去。
洛天音微微一笑,果然,她才是目標。這樣的烏合之眾實在不堪一擊,在這里不過是為了拖延她回城的時間罷了。
「大當家?」長孫元軼突然湊到她耳邊,將溫熱的氣息吹進她耳中,滿意地看到玉髓般白淨的耳垂起了絲女敕女敕的紅︰「怕了便坐過來,我的胸膛借你。」
洛天音聲音漸冷︰「你若肯借我試試我的劍,我不介意。」
「鏜朗朗」一聲難听的破鑼響,兩人視線便同時落向了那只隊伍。隊伍中每一個人,青黃的長期營養不良的臉上都掛上了憤怒,為受到的輕視而憤怒。
洛天音低低一咳,勾勾手指︰「來吧。」
山賊愣了。
「開打了,笨蛋。」
話聲落,人如一道黑霧已沖向對方陣營,手指鐵鉗一般微微一晃,最前頭一個矮小的山賊只覺眼前一花,手中燒火棍莫名其妙到了對方手中。
「你的?」洛天音聲音中含著絲戲謔。山賊點點頭。
「還你。」山賊點點頭,伸手。
「哎呦。」山賊倒地,虎口卻一片鮮血淋灕。竟沒有人看到怎麼回事,山賊似乎伸手接棍子,然後就倒了,然後手就爛了。
洛天音卻一聲輕嘆︰「你看,天天用的棍子怎的不仔細檢查?那麼多的刺,扎著了吧。」
每個人都知道,那矮小山賊絕不是扎著了。夏末的夜晚,徐徐微風中,眾山賊齊齊一哆嗦,好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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