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意思?」柱國將軍眉頭皺的能夾死只蒼蠅。誰在睡夢中被揪起來趕到院子里看死人,心情都不會太好。
「我想你們該知道,你們長孫家的大女乃女乃失蹤了吧。」
「這個事我已經派人去尋找了,你——。」
「夫人不要怪我小看你,憑您只怕是找不到的。」長孫元軼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
「我的丫鬟告訴我,阿奴失蹤前最後是被世子夫人帶走的。當時趕車的車夫就是你們看到這個,你說,我不懲罰一下他,怎麼能甘心呢。」
宇文冰月不由地就打了個冷戰,這根本是殺雞儆猴。這個事是她自己做的,長孫家沒人知道,如今長孫元軼毫無保留的挑明了來,這家人這樣自私,為了自保會不會將自己交出去。
柱國將軍一雙虎目微微瞟一眼宇文冰月,卻並沒有多做停留︰「你就憑無端端的猜測就殺了個人?若真跟車夫有關,怎麼也該留下他的性命才能問出口供,你這樣殺了,若真跟他有關卻也自斷了線索。你知道了些什麼,應該先跟為父打個招呼的。萬不該如此魯莽。」
他一副語重心長的慈父情懷,長孫元軼卻笑了起來,瞬間如出雲破月,光華滿地。竟叫人一時間看直了眼。
「我並不在乎他知不知道什麼線索,敢動我長孫元軼的人。只能死。不過,他也的確是個小嘍,不過被人利用罷了。所以,我殺了他並且沒讓他受什麼苦。也算是優待他了。」
尉遲氏心中打了個冷戰,殺了人還叫囂著我殺了你是對你最大的恩賜,這是個什麼樣的邏輯。她第一次對自己沒有弄死長孫元軼感到深深的後悔,世界上有很多事,機會都是稍縱即逝的,你若是沒有把握,就只剩下無邊的悔恨。
「至于口供和線索嗎,」長孫元軼微微一笑︰「我自然會找到對的人來問。我想她應該也是很願意配合我的。是嗎?世子夫人。」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魅惑而慵懶,那樣的目光能夠落在自己身上宇文冰月期待了不止一次,現在真的落到了她的身上,她卻感覺到了深深的恐懼和不安。
「你可有什麼要告訴我的?」長孫元軼聲音低柔︰「若是不肯說,我會讓你知道,死是這個世界上最痛快的事。」
宇文冰月臉色瞬間的慘白︰「你,你不敢。我,我是永王嫡女。阿奴的師父是我的娘親,我娘親若是知道了——。」
「是哦,」長孫元軼溫柔的一笑︰「我差點忘了呢。這可怎麼辦才好。」
宇文冰月臉上漸漸就浮上了一絲喜色,但是,長孫元軼接下來的話卻叫她再次墜入了冰窟。
「可是,我不在乎呢。」他笑的宛如謫仙︰「阿奴是我最在乎的人。動了她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即使是她的師父也不行,如果老天爺真的不長眼,那麼,為了她,逆天又何妨?」
初升的朝陽終于掙破了地平線的束縛,將柔和溫暖的陽光灑向大地。清晨第一縷陽光正打在他的臉上,但是這個時候,誰都不會懷疑那個邪肆而狂媚的人,在盛怒之下真的能做出任何事。
血域四煞和納威的眼中也漸漸浮起了一絲瘋狂,跟著這樣的主子太爽了。做事情完全不用有任何的顧慮,這一輩子總算不白過。
陰影中的翠濃,眼神中卻閃過絲震撼和擔憂。主子,但願你好好的。你若是少了一根毫毛,這個天下只怕就要大亂了。
「那麼,現在就請世子和世子夫人跟我一起走吧。」
長孫元軼微微一笑,依然是絕世傾城的惑人心魄,這個時候卻沒有一個人還有心情去欣賞。
「等一下,」尉遲氏臉色黑的如同墨汁︰「元英對這個事情根本毫不知情,你要帶人走只管帶走宇文冰月就是,為什麼帶走元英。」
長孫元軼眸光饒有興趣的瞟過身軀微微一抖的宇文冰月︰「夫人這話說的就沒道理了,人家夫妻伉儷情深,既然能夠有福同享,自然要有難同當。」
「我們感情不好。」長孫元英突然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長孫元軼低聲說道︰「如果不請世子去寒舍做做客,我又怎麼能放心呢。」
他臉上神色突然就冷了下來︰「我對這個破爛的世子一向不在乎,你們卻總是這麼不安分。如果真的這麼不听話,我到是不介意讓柱國將軍在這一帶上斷了傳承。」
長孫元英還想說些什麼,卻叫長孫元軼冷冽的眼神嚇的一縮脖子,聲音戛然而止。
「長孫元軼,」柱國將軍神色復雜地看著自己的大兒子︰「我可以允許你帶走元英,但你必須得保證他的安全。」
長孫元軼一撇嘴︰「這可不好說了將軍大人,你最好祈禱我夫人完好無損長命百歲。否則,我很可能會讓這里所有人都給她陪葬。」
「長孫元軼,你瘋了。」
「是啊,」長孫元軼目光中似笑非笑︰「在你們心里,我不是一直都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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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城的水很漂亮,一如洛天音第一次見到的那樣,清澈而明淨。能夠毫不費力地看到水中游動的小魚和水底圓潤的鵝卵石。還有,自己的腳。
實際上,不光是她自己的腳,所有人的腳她都能清晰地看到。
因為,這個時候,碧水城所有囚室中的女眷都被趕到了水里。每個人手里都拿著個竹子做的筐子,認真仔細地將河里的沙子撈出來,然後用水仔細的清洗,只為了尋找,沙子中那難得一見的閃閃發亮的東西。
洛天音心中暗罵,坑爹的,這是在淘金啊喂。幾輩子都沒見過的情況,今天竟然讓她親身體驗了一把。
深秋的碧水河河水,不是一般的涼。她只在水中站了一會,雙腳和雙手幾乎就麻木的沒有了知覺。
可是放眼望去,河里那些密密麻麻的人頭都極其認真的進行著手中的工作。褲管和袖口高高地挽著,一截截漏出水面的小腿如同粉白的藕,卻凍得通紅。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停下過手里的活計。
河岸上涼棚下,各隊的隊長喝著熱茶,大聲肆意地調笑。一雙雙猥瑣婬邪的目光在女人們的肌膚上掃來掃去,但是,河里的人卻沒有任何的異議,似乎對于這樣的事情早已司空見慣。
洛天音身邊是阿棄和他娘,慕容靜兮也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她早就注意到慕容靜兮臉色過分的蒼白,身體應該是不大好的。在這刺骨冰冷的河水中,她的身軀看上去搖搖欲墜,卻站的筆直。
阿棄的娘則在專心地淘著沙,絕美的臉上一片木然,洛天音暗暗嘆息,美則美矣,可惜卻是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洛天音這個時候比較擔心的是阿棄的手。
阿棄的手受了嚴重的傷,只是她用草藥簡單包扎了一下。如今在水里這麼一泡,草藥早就順著水飄走了。
果然,在阿棄緊緊抓著竹筐的邊緣,飄過一絲清晰的血痕。
洛天音嘩啦一聲將他的小手拽出水面,三下兩下解開包手的布條。不由倒吸了口冷氣。
阿棄的手早被冰冷的河水泡的蒼白一片,那極深的切口已經白的如同一張紙,早沒了一絲正常人的血色。而那孩子卻倔強的一言不發。
「你干什麼?」阿棄眉頭一皺,就想將手撤回來。卻是完全使不上力氣。
洛天音心頭火氣,在他頭上彈了個響亮的爆栗︰「臭小子,手上有傷,怎麼能踫水?不要命了?」
「要你管,」阿棄小臉一黑,完全不能習慣那親昵的舉動︰「在這里想好好活下去,必須要工作。」
洛天音一呆,這是一個四五歲孩子說的話嗎?這樣的話怎麼能從一個孩子口中說出來?
工作,活著。這樣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一個四五歲孩子應該操心的事情。
這邊的變故,阿棄娘卻連眼角都沒瞟過一下。就仿佛阿棄在她心中完全是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
洛天音手掌附上阿棄的額頭,觸手的溫熱已經超過了正常的溫度,娘的,還是感染了,這是要發燒嗎?
在這樣的時代,什麼病都不能忽視,一個小小的感冒發燒搞不好就是要人命的。
于是,她毫不猶豫地拉起阿棄將他扯向岸邊。
「你干什麼,放手。」阿棄卻並不配合,小小的身子在河水中不斷的掙扎,如一條不安分的魚。
這樣大的動靜終于驚動了岸邊監視的隊長,所有人臉上卻都沒有憤怒和著急,隱隱的卻都有些瞧好戲的興奮。
「尤二,」一個大個子操著不熟練的周語拍拍尤二的肩膀︰「是你隊里的人,好久都沒有熱鬧瞧了。哥幾個和你一起松松筋骨?」
尤二一雙鼠眼滴溜溜一轉,嘻嘻笑道︰「殺雞焉用牛刀,我自己去就行了。」
「我說都活膩味了?」尤二扯著嗓子一聲巨吼,隨手扯過條皮鞭甩的啪啪響︰「不干活都干什麼呢。」
他這句話其實很是多余,河水里沒有干活的,從始至終只有兩個人。完全不需要那個都字。他那樣的說話動作不過是為了耍威風。
阿棄卻掙扎的更厲害,不過一個生病的孩子哪里會是一個大人的對手,他的小身子還是叫洛天音提著一步步向岸邊走去。
尤二臉色一僵,往天自己這麼一嗓子,手下的那幫女人們早就乖乖干活去了,什麼時候見過這麼不听話的,完全對他無視。
于是,他提著鞭子就朝洛天音沖了過去,雙手一插,聲音尖利地說道︰「干什麼去?」
洛天音淡淡看了他一眼︰「看不到嗎?回屋去。」
「嘶,」河里忙碌的人影突然就是一頓,無數雙木然的眼楮就朝這邊盯了過來。
「你找死啊,這時候還沒下工,誰許你回去的。」
「沒有人說我不可以回去。」洛天音眼神清澈,卻毫無懼意。
尤二聲音一滯︰「你是想死嗎?」
「你敢殺我嗎?」洛天音微微一笑,卻是向著他又走進一步︰「如果你敢,盡管來。不敢的話,別擋老娘的路。老娘要回屋。」
尤二臉色漲的通紅,身後其他隊的隊長不懷好意的眼神叫他怎麼都下不來台︰「你,你這丑女人,老子今天要好好教訓你。」
尤二將手中皮鞭掄圓了照著洛天音劈頭蓋臉便抽了過去,呼嘯的皮鞭夾著千鈞的氣勢,若是砸在人的身上,怎麼著也得皮開肉綻。
洛天音微微一笑,卻並不閃躲,迎著皮鞭一臉淡然。皮鞭更近了幾分,她幾乎已經可以感覺到皮鞭割裂的風刺在臉上,刮得生疼。
她眼神一眯,老天爺,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堵上了,您老行行好,可別叫我賭錯了。
果然,皮鞭馬上就要踫到她的時候,尤二的手腕卻叫人給一把攥住了。
「尤二,適可而止,出了人命不好跟上面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