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阿棄如草原上翩飛的蝴蝶,一下子就飛進了永王的懷里。
永王冷峻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裂痕,大掌輕輕摩挲著阿棄細軟的長發。在他耳邊細聲低語。
一時間,草原上回蕩著這一老一小清脆的笑聲。
「王爺心情不錯,身體也不錯。」洛天音踏著細碎的碧草,笑意妍妍。
永王臉上一陣恍惚,極快的卻是冷冷一哼︰「你認錯人了,這里哪來的王爺。」
洛天音知道他是氣惱自己沒有滿足莫青青最後的願望,也從沒開口叫過他一聲爹。
她並不與他計較這個問題,傾身坐在他身邊厚實柔軟的草地上︰「我這次來是來接您和靜兮的。」
「這里挺好,」永王撇撇嘴︰「我哪都不去。」
「這一次只怕不能叫您如願了。」洛天音微微一笑︰「漢庭發生了一些事情,讓你們呆在外面,不大安全。」
「你是又得罪人了?」
「恩。」
永王嘴角一扯︰「就知道,有你這丫頭在的地方太平不了多久。」
「所以,還需得您跟我速速回去。」
「不必。」永王揮一揮手︰「法場上我允許你救我,是為了能再見青青一面。如今……」
他眉眼中染上一絲澀然︰「活與不活沒什麼分別。」
「老頭你……」
「女主子……」
洛天音正欲說話,草原上一騎飛來,快如流星。
馬蹄邊碧草飛濺,羊群四散而逃。
洛天音皺皺眉,馬已到了近前。
「噗通」一聲,納威利落的翻身下馬。
「女主子,追月病情有變,請速速回府。」
「如何個變法?」
「追月內傷並不特別嚴重,本來早該醒轉。不知為何,卻依舊昏迷不醒。」
「屬下看來……」
「但說無妨。」
「追月並不像是受傷或生病,倒像是中邪。」
「中邪?」洛天音雙眉一挑。
「城中郎中都說,追月身體安好,根本不該昏迷。如今這般,屬下看來極像離魂之癥。」
「離魂癥?」洛天音略一沉吟,這個癥狀在後世應該就是植物人。
但追月腦部並未受到創傷,萬不該如此。
「我在草原上這些日子听人說過離魂癥。」永王淡淡說道︰「說是有邪惡之人觸怒天神,天神會在神不知鬼不覺之間取走那惡人神魂。中招者不疼不癢,卻無知無覺。能在睡夢中死去。」
他目光漸漸深沉︰「你這丫頭慣會捅馬蜂窩的。」
「天神啊。」洛天音冷冷一哼︰「狗屁的天神,明明就是**。有沒有讓拓跋臨淵再去請太醫。」
納威搖搖頭︰「太醫治不了。」
「我到想起一個人。」慕容靜兮將四散的羊群重新聚攏,踏著一地碎玉緩緩走來。
洛天音目光一閃,她還是穿了她給她準備的鞋子。
洛天音在慕容靜兮跛腳的那只鞋子里加了個厚厚的墊子,穿著那樣特質的鞋子,慕容靜兮腿腳的缺陷剛好被彌補。
此刻,走路便如常人一般。
「大叔可還記得,那日村長孫子扎伊爾生病,是誰給他治好的?」
永王眸光一亮︰「你是說那個獨自住在山洞的怪老頭?」
「我怎麼沒想到,那的確是個了不起的人,到可以一試。」
「請王爺告訴屬下,那高人所居之處,屬下立刻便去相請。」
「不必了,」永王擺擺手︰「那老頭脾氣古怪,如非必要從不肯踏出山洞一步。村里人求醫,都是親自將病人帶去的。」
「納威,」洛天音立刻吩咐道︰「去將追月帶過來,順便調些人馬。」
「是。」納威不敢耽擱,打馬而去。
「走吧。」洛天音向永王微微一笑︰「我渴了,您不給口水喝嗎?」
永王斜睨他一眼,卻還是一聲不吭地向著自己的帳子走去。
慕容靜兮和洛天音相視一笑,趕著羊群跟在後面。
一路上,人煙漸漸多了起來,一頂頂蘑菇一樣的白色帳篷儼然圍成了一個不小的村落。
永王剛剛走進那死出透風的木柵欄圍城的村門,立刻就有不少人出來跟他打招呼。
他則一改見到洛天音時的橫眉冷對,親切而和藹都跟大家寒暄。
洛天音心中安慰,老頭看來是極喜歡這悠然南山下的日子。她是不是可以考慮在長孫妖孽回來之前,搬來跟他一起住?
「宇老爹。」一個黑紅臉膛的中年漢子高聲說道︰「家里來了貴客呀。」
永王朝洛天音身上那明顯上等人的衣裙看了一眼,撇撇嘴︰「什麼貴客,我女兒從城里來看我。」
「呦,宇老爹的閨女真是天仙一樣的,一看就是貴人。」
草原上的牧民嗓門都極大,性子卻是相當豪爽,毫不吝嗇地將自己的善意送給每一個人。
洛天音笑的眉眼彎彎,她的換顏在碧水城發作了兩次,第三次卻遲遲沒有再發作的跡象。
身上的毒雖然解了一部分,卻並沒有消除干淨,如今身上的瘢痕已經都盡數退掉了,臉上卻還有著頑固的淡淡的斑,雖然數量少了很多,但和天仙比起來實在是有一定差距的。
這些人真是可愛的很,難怪永王喜歡住在這里。
「咦。」一個站在最大帳篷前跳著腳往這邊觀望的小孩子突然叫了一聲,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不是上寧郡主嗎?阿媽阿媽,我們上次進城看了她的冊封大典的。」
那孩子胖胖小手不停搖晃著自己阿媽的衣袖。
「郡主?」聚攏的人群瞬間的安靜。
洛天音很尷尬,她從不是個喜歡用身份壓人的人,今天更是沒有想過。
她不過是想靜悄悄的在永王的帳篷里等著追月過來,好去找那個洞中人。
誰知道,就叫那小孩子一下子道破了身份。
「郡主是我們草原上尊貴的客人,還請隨老夫到最好的帳篷里休息吧。」
那孩子身後帳篷里走出個胡子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人。
「谷塔村長,」永王沖他拱拱手︰「不必這麼客氣,小女和老朽回去就好。」
谷塔村長臉上突然就出現了鄭重的神色,將右拳抵在心口沖永王行了一禮︰「早就覺得您不是普通人,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姑姑,阿棄走了很遠的路,好累啊。」
阿棄突然從洛天音身後鑽了出來,一雙晶碧的大眼楮里蒙著薄薄的霧氣,叫人看的心底一片柔軟。
草原上的村民並不像帝都里的人一樣,擁有著嚴格等級劃分,听到洛天音的身份,也不過就是一時之間有些好奇。
如今,听到阿棄那樣一個可愛孩子的低語,便都微笑著讓開了道路。
洛天音順利地跟永王回了他簡陋的帳篷,然而,熱情的村民還是絡繹不絕地給他們送來了自己家里最好的東西。
盯著那滿滿一桌子,肉干,瓜果,美酒。
洛天音只覺得淡淡的心酸,他們淳樸的熱情,叫她覺得久違的溫暖。
阿棄則早就跟扎伊爾玩的歡暢,綠水晶一樣的大眼楮里盈盈的發著光。
洛天音微微一笑,扎伊爾那老實孩子指不定叫阿棄掏出了多少話來。
兩個時辰後,納威駕著馬車回到草原上。
洛天音掀開車簾,看了一眼馬車上如同睡著的追月。
「走吧,去找那個洞中人,還勞煩您老人家帶個路。」
永王哼了一聲,卻還是跨上了馬車。
「靜兮一起來。」洛天音這個時候,不放心任何人落單。
「流雲呢?」
「流雲帶著王孫府暗衛隱在村子周圍。」
「叫幾個人遠遠跟著馬車,剩下的原地不動,守著村子。」
「是。」
「姑姑,」阿棄扯一扯洛天音衣袖︰「扎伊爾說,那個洞中人性子古怪的很,最不喜歡身份高貴的人。」
「干的不錯,」洛天音輕輕刮了刮他的鼻子︰「都問出什麼來了?」
「沒有什麼。」阿棄一臉沮喪︰「那孩子腦子里沒什麼有用的東西。剛才幾乎連他尿過幾次床都告訴我了。」
洛天音微微一笑,阿棄管扎伊爾叫孩子,他們其實差不多大。
只是,個人的經歷卻是千差萬別。阿棄的心性早已不是他那個年齡孩子本來的樣子。
納威很快回來,身後跟著流雲,兩人一起駕著馬車向著不遠處的大青山走去。
「就是那里。」阿棄指著前方不遠處︰「扎伊爾說,那人就住在那里。」
「停車。」洛天音挑開車簾注視著前方黛青色的大山︰「既然無視權貴,那我們就給他足夠的尊重。走過去。」
一行人徒步向大青山走去,山腳下那黑黝黝的山洞清晰可見。
洛天音剛走到洞口,迎面一股凌厲的勁風撲面而來,激蕩的她一頭黑沉沉的墨染青絲如絲線一般卷起,飄揚。
納威的手下意識便要去模藏在身上的兵器,洛天音卻沖他擺擺手。
如同沒有感覺到一般,迎著那激蕩的風走去。
不過才走了三四步,風聲頓止,一切平靜如常,仿佛剛才的一切不過是錯覺。
山洞里卻並不像洛天音想象的那般黑暗,原來洞頂竟開了數個天窗,只是被大青山層層疊翠掩映,陽光剛好能透進來,外面卻完全看不出。
「有人嗎?」洛天音低聲詢問。
「晚輩一個朋友身患怪疾,還請前輩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