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寒雪尋了一個安靜的角落獨自一人享受著夜空中絢爛的煙火,身後有人靠近的時候,她已然察覺到了,卻沒有扭頭,也沒有去理會。
「長公主!」低沉渾厚的嗓音透著幾分冰冷,閻烈這還是第一次主動和一個女子說話。
玉寒雪也沒有矯情,直接站起身對著閻烈公式化的一笑,這個笑容看起來和善,卻不帶感情,讓閻烈有些刺眼,對這種笑容,他有一種說不出的排斥,總覺得這不該是出現在一個女人的臉上,可玉寒雪表現的有那麼自然。
雁國第一女王爺,原來如此!她果然做得很成功!
玉寒雪倒是沒有半分的含蓄,也不去故作清高,直接開口說道︰「多謝閻尊主當日的救命之恩!」
閻烈的眼中掠過一抹意外的色彩,「你知道?」畢竟那一晚,他是帶了面具的,她卻能認出他。
玉寒雪淺笑,「救命恩人,自當銘記于心的,本宮又怎麼能隨意忘記?」即便是皇上,面對閻烈也沒有這麼底氣十足的自稱「朕」,可玉寒雪卻是這般風淡雲清的說著「本宮」二字,也不知是駕臨閻烈之上,還是平起平坐的意思。
「你是如何認出本尊的?既是認出了,那麼那日在伶人館……」閻烈的眼中不經意的流露出幾分期許。
玉寒雪笑了笑,「閻尊主不要誤會,那晚你帶了面具,本宮自然是認不出你,所以在伶人館,多有得罪,還請閻尊主海涵,至于本宮今日如何知道閻尊主你是那日救本宮的人,也是有人告訴本宮的。」
玉寒雪這般說著,閻烈也一下子想到了花影堯這個人,生死當鋪,只要你付得起相應的代價,就能得到你想得到的,同時也是天下第一的情報機構,只有這個人才會查到當日救玉寒雪的人是自己,當然,他也不曾有心要隱瞞。
閻烈是一個自信也自負的男人,他有心隱瞞一件事,即便是花影堯,也未必能查出,就如他和風無痕這之間的契約,天下間恐怕沒有第三者知道了。
想到風無痕和玉寒雪之間的那些七七八八,閻烈不由得再次重新審視眼前這個女子,似乎每一次他都要用一個新的目光去認識她,她的身上藏有太多的秘密。
閻烈也沒有去問玉寒雪,告訴她的那個人是不是花影堯,有些事大家心中有數就夠了,說開了反而沒意思,玉寒雪既然這麼說了,就表示那一次在伶人館,她也知道那個所謂的胭脂就是花影堯,若不然今日也不會這般大方的承認,畢竟「有人」告訴她,能查到他閻烈身份的人,可不是一般人。
玉寒雪和花影堯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交易還是什麼陰謀,這些閻烈都不關心了,他只是單純的對玉寒雪這個人有興趣。
「你們皇帝今日這壽誕似是別有用心!」閻烈此刻完全是用一個官場口氣和玉寒雪說話。
玉寒雪想了想,也沒有任何的拐彎抹角,「嗯,皇上是想要將四公主嫁給你,借此聯姻!」玉寒雪這般誠實的回答,讓閻烈一頓,再看她,竟是覺得她很萌很可愛,這樣一本正經的樣子讓閻烈有些想發笑。
這樣想著,閻烈素來陰郁的情緒竟是雀躍了幾分,這個女子果真是有趣,她的表情就如走馬燈一樣,大約此刻的她才是真正的她,閻烈都忍不住的想要逗她一下了。
「如果本尊願意答應這次聯姻,但是對象必須換成長公主你,你意向如何?」
玉寒雪挑眉,「是一個不錯的提議,閻尊主可以去找皇上商量一下!」
听到玉寒雪的回答,閻烈的心里有些說不出的滋味,是高興她的點頭,還是反感她也和那些女人一樣虛榮,「這麼說你同意了?你舍得你那些男寵?」
「閻尊主這麼聰明,就應該明白,本宮的一切都由皇上作主,說白了,本宮就是一個傀儡,閻尊主不是看得很明白嗎?」玉寒雪的語氣里多了幾分嘲諷和尖酸。
閻烈的心里莫名的有些堵起來了,她果然是與眾不同,是說她聰明還是說她愚蠢呢?這世上,這種話,也就只有她能這樣直白的說出來,說她沖動沒大腦,可風無痕的那一場安排,包括在皇帝面前的演戲,她分明就是工于心計;若說她精明,但是此刻她表現的太直白了,完全沒有任何虛與委蛇。
兩人之間的氣氛陷入了一場死寂,沒有人再開口說話,偏偏這二人都不是別人願意招惹的,因此一直沒有第三者來打擾他們,直到太子玉凜的介入,他總是那麼溫潤,只是眼中始終有著幾分憂郁。
「閻尊主,玉凜有些話要單獨和姑姑說!」玉凜也沒有客套,開門見山的說道。
閻烈幽邃的眸子打量著眼前這個清秀俊美的少年,他知道太子玉凜,一個看起來優柔寡斷其實卻十分固執的男子,也知道玉寒雪和玉凜之間的關系,不免有些添堵,卻還是點頭,冷漠的離開了,將空間留給了他們兩人。
玉寒雪再這樣看著玉凜的笑容,竟是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她記得他們之前說好了,以後做回陌生人,就當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有事嗎?」玉寒雪清冷的問道,她以為玉凜是真的有話要對自己說,玉凜隱藏的極好,讓玉寒雪一直一來都不知道他的情意。
「玉凜只是來給姑姑請安罷了!」玉凜這麼一說,玉寒雪便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怕本宮和閻烈會有矛盾影響?」
太子玉凜只是溫潤的笑著,也不去否認,他不會說自己是擔心她,也不會承認自己是在抓住每一個靠近她的機會,卻又害怕她會看穿自己的心反而討厭自己,失去所有靠近她的機會,即便再舍不得,也要壓抑自己的情感,不能逗留太久,微笑著離開。
「那麼玉凜就不打擾姑姑了!」玉凜保持一貫的微笑轉身離開。
玉寒雪看著玉凜的側影,說實話,玉凜總是讓人感覺很舒服,若不是之前發生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若不是她知道自己對這個少年身體和心里上有過的傷害,她其實很願意和這樣一個少年做朋友的。
「你恨閻烈嗎?」玉寒雪突然開口,留住了玉凜的腳步,她想要和他說說話,她不是清高不去加入那些熱鬧,只是她和那些所謂千金小姐沒有共同話題,那種熱鬧只會讓她更加寂寞,索性就一個人坐在這里,反而不會太無聊。
她,其實是很害怕寂寞和孤單的,所以當玉凜要離開的時候,她本能的留住了他的腳步,也因為他眼中的憂郁,更想要去靠近,他們兩個真的是很像,不是嗎?
玉凜果真停下了腳步,突然的被玉寒雪這樣問起,他的心情有些復雜了,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若是別人問這樣的問題,他可以微笑著回答反問為什麼要恨,可是面對玉寒雪,他突然的希望自己也脆弱一次,他恨,如何不恨,那是他的親姐姐,自小對他就十分的好,雖然身子不好。
玉凜回眸看著玉寒雪清冷的面孔,許久才回答︰「談不上恨,但絕對不喜歡,姑姑覺得玉凜該怎麼做?」
玉寒雪靜靜的看著玉凜憂郁的瞳孔,的確,談不上恨,三公主當日是被皇帝當作籌碼工具送去傲龍堡的,而閻烈是有拒絕的權利,他只是拒絕了而已,中途出事被蠻荒部落的人劫走,這是誰都想不到的事情。
「皇後難道沒有教你該怎麼做?」玉寒雪沒有明回答,而是反問了這麼一句,皇後是有安排的,只要玉凜順利的登基做皇帝,三公主就有被接回來的希望,若是對方不答應,想來皇後也會不顧國家利益,讓皇帝發兵吧!
玉凜的眼眸一沉,「姑姑也覺得,玉凜應該爭這個皇位嗎?」
「你是太子,皇位繼承人理所當然是你!何須去爭,即便有人威脅到你,本宮當日答應了皇後,自然也會助你一臂之力,就當做是本宮對太子你的一點補償!」
補償!玉凜沒有說話,原來在她心中,對自己只剩下一點補償了,那些過往,對他來說是最幸福的記憶,對她來說,卻什麼都不是,他從不覺得她傷害了自己,身體上留下的那些印記只是證明,他還活著,他還有和她的故事。
「是,多謝姑姑!」最終,玉凜只能說出這麼一句違心的話,眼底的憂郁更深了,「姑姑剛才那一舞,很美!」
玉寒雪一愣,她沒想到玉凜會說這麼一句話,「多謝!」
玉凜幽幽的看了一眼玉寒雪,溫潤的微笑著點頭,轉身離開,他怕自己會管不住自己的情感,流露出半分對她的迷戀,他害怕她遠離自己,所以他情願這樣隱藏著自己。
玉寒雪看著玉凜遠去的背影,他沒有走向熱鬧的人群,而是走向了更安靜的地方,他總是這般站在陰影之中,靜靜的看著別人,似乎將這宮廷的丑陋都收入眼底,卻從不去揭露,笑得比任何人都要溫和。
玉寒雪回眸看著不遠處的亭子里,風無痕頎長的背影屹立在夜色中,只是這一次他的身邊多了一個五公主玉顏,玉寒雪不知道五公主玉顏在說什麼,風無痕卻是面無表情的應付著,大約是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風無痕也回眸對上了玉寒雪的目光。
兩人對視了片刻,幾乎是同時避開了對方的視線,玉寒雪站起身離開,風無痕再回眸的時候,已經看不到玉寒雪的身影了,心底涌上了一股失落和悲戚。
閻烈習慣居高臨下的俯瞰世界,自然的將玉寒雪和風無痕這無聲的互動收入眼底,這一刻他肯定,大約玉寒雪的所有男人中,風無痕她心底最在乎的那一個。
紫霞殿內,燻香繚繞,因為今日皇帝的壽誕,天色也的確很晚了,玉寒雪自然的就留宿宮中了,這也是皇帝的意思。
「看見莫染了麼?」玉寒雪端著茶杯漫不經心的問道。
小安子笑眯眯的回答︰「莫公子一早就回房歇息了,瞧著是喝多了!」
玉寒雪也沒有去細問,對莫染的事情,她並不是十分的關心,壽宴上,她都不知道莫染是什麼時候走離自己身邊的,大約是被那些貴婦人和千金小姐拉過去喝酒了,想來大家都知道他是她的人,也不敢太為難了他,若不然他也不會這麼早就回來睡覺。
玉寒雪點頭,揉揉發麻的頭皮,今晚看似是個熱鬧的日子,但是她的情緒卻十分的低落,大約是受了玉凜的傳染,大約是因為風無痕和五公主玉顏的婚事,她突然覺得自己很累,原來感情這種事,無論到了哪個時空,都是逃避不了的,難怪說,世人都過不了情這一關。
小安子站在玉寒雪的身邊,殷勤的說道︰「公主殿下,池子里的熱水已經放好了,奴才侍奉您沐浴!」玉寒雪抬起頭看了一眼小安子,她的確需要泡個澡讓自己放松一下。
午夜時分,原本的安靜突然之間被打破了,只見禁衛軍手持火把在御花園里四處搜索著、穿梭著,甚至四皇子玉茗親自帶人出動,據說是宮里出了刺客,而且這個此刻還與四皇子玉茗交過手,受了傷逃走了,可後宮戒備森嚴,一個受了傷的人豈會那麼容易逃出生天。
這會子,四皇子玉茗正四處搜索,他一心就是想要立功,之前和羅元馨的事情讓他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多少受到一些影響;自從娶了羅元馨做側妃以後,他以為自己心願達成,算是天下間最幸福的男人了,可事實上,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這一刻,四皇子玉茗是深刻的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對羅元馨也就是剛成親那麼一會兒的新鮮感,如今再看她,總有一種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感覺。
最讓他失望的是羅元馨成親之後,完全沒有過去的那種柔情似水和善解人意,她對側妃的頭餃耿耿于懷,整日的掛在嘴邊的就是想要扶正,越發讓他嫌煩了。
四皇子玉茗對那日的事情是萬分的後悔,為了一個女人,讓自己的前程和名聲受到影響實在不值得,天下第一美人又如何,青梅竹馬又如何,有了權利要什麼沒有?何況羅元馨雖然漂亮,可總覺得少了什麼,四皇子玉茗不由得想起了晚宴上,翩翩起舞的玉寒雪……
風情萬種、繞指柔情便是她那般的嫵媚了,一顰一笑之間散發著誘人的魅惑,蠱惑著每一個男人的心,他當真是看走了眼,錯失了這麼一顆明珠,當日居然為了羅元馨那種花瓶一再的拒絕了玉寒雪,甚至是得罪了她,最終將她推到了太子玉凜的床上,現在想想,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耳刮子。
「四殿下,此刻似乎是朝著那個方向去了,只是那邊……」一個禁衛軍猶豫道,那個方向是長公主玉寒雪的住所,他們誰都得罪不起。
紫霞殿!四皇子玉茗的眼底掠過一抹精光,心底有了一些算計,他知道玉寒雪如今是徹底不待見自己,不過今晚倒是一個機會,他相信自己能讓玉寒雪再回頭,畢竟……
四皇子玉茗的手指拂過自己的臉頰,這張臉可是讓玉寒雪迷戀的,雖然他認識那個和自己長得很像的男人,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麼人,但是那都已經是死人了,他相信只要自己稍稍低頭,甜言蜜語幾句,加上這張臉,一定可以讓玉寒雪投懷送抱。
「走,跟本宮過去!」四皇子玉茗眸子沉了幾分,加快步子走向紫霞殿。
玉寒雪披著一件白色的長衫,正欲休息,卻警覺的听到了外面的動靜,隨即便是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進來,空氣中便是彌漫著血腥味,直覺告訴她,來人受了傷。
那黑影跌跌撞撞的走向玉寒雪,玉寒雪的眼底染上了殺氣,看著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人,隨時準備應戰,寂靜的屋子里忽然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公主殿下……救我……」
黑衣人走到玉寒雪的面前,再也支撐不住的虛月兌的倒在地上,玉寒雪眯起眼楮,居高臨下看著這個匍匐在自己腳下喘息的男人,神色有些不悅,似是在生氣。
玉寒雪蹲,一把揭開那黑衣人臉上的面紗,眼底一片冰冷,「莫染,今日之事你最好給本宮一個解釋,本宮可以不去管你那些秘密,但是本宮不能容忍你借著本宮的名義放肆,四處招惹麻煩!」
玉寒雪已然听到了外面喊著抓刺客的聲音,如無意外,莫染便是今晚的刺客,虧得她以為他真的回來休息了,原來使了一個金蟬月兌殼。處心積慮的來皇宮,目的就是做刺客?他要刺殺誰?
莫染卑微的匍匐在玉寒雪的腳邊,「公主殿下,救救我,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隱瞞你任何事,所有一切我都會告訴你……」
外面的腳步聲噪雜了很多,玉寒雪听出來了很多人,「你最好不好再和本宮耍什麼心機,本宮可以幫你這一次,但是你之後若是再有隱瞞,本宮不介意親手殺了你!」
莫染虛弱的笑了笑,他今晚的行動失敗,他沒想到那個狗皇帝戒備心那麼強,居然時刻防備著,他也因此中了埋伏,遭到影衛的襲擊,隨即又和四皇子玉茗交手,自然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