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你可是有了心上人?」胡韻望著秀秀出神的表情,縴長的雙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秀秀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搖了搖頭,咬了咬下唇。因為唇太飽滿,咬出一排淡淡的齒痕,她睜著一雙大眼楮無辜地眨眨眼︰「韻姐,你何時變得和娘親一樣,這麼八卦了。」說完又模了塊糕點往口中塞。
胡韻捏了捏她小巧可愛的鼻子︰「你忘了韻姐是誰?韻姐可是過來人,難道還看不出麼?咱們秀秀整日悶悶不樂的,定是在思念那位良君了。」
秀秀再咬了咬下唇,模了模自己的臉,悵然道︰「我有悶悶不樂麼?我只是快樂得不夠明顯罷了。」
這個韻姐,以前還沒瞧出來,很有做娘親的潛質嘛!果真是娘親她老人家生的,說話的語氣都有幾分像。等將來老了,該不會進化成娘親那個樣子吧?應該不會,韻姐可是很要臉的。
韻姐直直望著的眼神,似乎在懷疑她的坦誠,秀秀又若無其事點點頭︰「好吧,其實你說對了,我就是有了心上人,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道阻且長啊,你叫我有什麼辦法?」秀秀嘟了嘟嘴,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樣靠著胡韻的肩膀。
越是反駁,有時越是容易穿幫,秀秀覺得這一點胡律就做的很好。以前秀秀嚴刑逼供胡律,想挖出他的女人的時候,胡律總是閉口不答,被她逼得緊了,他才深深看她一眼,就如方才她若無其事回答韻姐時一樣,敷衍她一句︰「我喜歡的人是你啊。」
胡律這個回答甚是高明,這樣她就不會問了,她今天這個回答其實也是同樣的理,韻姐一定也不會再問了。
可是秀秀似乎並未想過,她說的這句話是真,而胡律的那句話,也不應該是假。
果真,韻姐一手抓緊她的手臂,不可置信地問她︰「真的有了喜歡的人?我方才不過隨便一說,難道你韻姐我失戀一次,竟變得這麼長進了?」胡韻在心里揣摩一番。她記得阿律對這個妹妹是極其不同的,小丫頭有了喜歡的人,阿律他知道嗎?
秀秀點點頭︰「是呢是呢,韻姐一直都很厲害啊,只是我們太沒有眼光而已。」是離朱王爺太沒有眼光,曾經有這麼好的一個女人站在他對面,他沒有珍惜,不過離朱王爺好像也是不得已呢。最壞的就是趙喻了!秀秀今天突然就有些討厭他。
都怪趙喻,害得這麼多人一起受傷,還是這麼嚴重的心傷。他一定是哪方面生活不甚和諧吧!
遠在皇宮的趙喻批閱奏折有些累了,正在御花園散步,突然打了個噴嚏。身後小季子貼心道︰「陛下,先回屋吧。」
趙喻擺擺手,眉宇間布滿淡淡情思,回眸望了一眼院中盛開的山茶,嘴角難得的翹了翹。如此熱情奔放,就像他的秀秀。昨晚又夢見秀秀睡覺踹被子,那丫頭,總也不懂得照顧自己,不知道這毛病有沒有改改。
秀秀不滿地咕噥一句「好姐姐,你讓我靠一會兒,這些日子,真是累死我了。」說罷安心地靠在胡韻肩上睡了。
暖風輕輕地吹,淡淡的光圈掃落她身上留下一排闌珊的影,她眼角睫毛微微扇動,紅唇微張,唇邊的弧度柔美又妖嬈。
這樣明媚的春天似乎很適合酣睡,秀秀正愜意地約會周公,以致胡律走近她身邊也不曾發覺。
在胡律眼中,秀秀有種不動聲色的美麗,這種美麗只有在她安靜的時候,才會自然而然散發。這種文靜又內斂的氣質,她自己或許還不知道吧。可他還是喜歡活潑好動的她,那樣的秀秀,給他的感覺就像七月的流光,炙熱燦爛。
作為家中長子,胡律的童年可以說晦暗無光。他的童年,充斥著各種求知與拷問,是一條龍的書呆子養成記。環境塑造人,從小生活在倍感壓力的公卿世家,無論是功課還是騎射,無一能落後于別人。
他高貴的出生,決定了他要活的高貴。那些兒時的同伴欣賞他,崇拜他,仰慕他,他在他們心中高大的存在。也只是在他很小的時候。
人是一種善學的動物,只要受到周圍事物一丁點的感染與燻陶,都會讓人性情大變。兒時那些簡單的情緒,長大後變作一種嫉妒與怨恨,他們不再與他親近,甚至將他當做怪物,不同他來往,不與他相交。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高手的寂寞吧。問世間何為寂寞,他獨孤求敗,沒人敢東方不敗。漸漸的,他變得孤立,束縛在自己的世外桃源。他不甘寂寞,卻也畏首畏尾。朝中官員,不可避免地拿自己的兒子與他相比,贏了還好,輸了就很沒有面子。他可是右相的兒子,怎麼能輸?事實證明,他沒有輸過,除了在蘭亭的那一次。
那一次,他輸了,但是心服口服。輸給這個國家最尊貴的男人的兒子,他有什麼不服?只是後來,他厭倦了這種比拼,也厭倦了這些世俗,越發的頹廢了。他不再寫詩,也不再談論時事,甚至連他最愛的琴,也很少觸模。連與他交好的離朱,都漸漸疏離。
他整日在院子里養花,實在悶得慌就出去散心,後來他僅有的快樂,就是每天逗秀秀生氣。秀秀何曾懂得他的快樂呢?他也絲毫沒有領悟到,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是何等的罪惡。
可誰讓他遇見的是秀秀呢,當年水汀蘭榭,那個一不小心親吻過她,又咬了她,卻一聲不響跑掉的丫頭。四年不見,他竟又遇見她,而她竟拜在爹爹門下,還叫他一聲哥哥!
世界狹小的讓人沒有辦法,緣分這東西果真講求緣分。四年前的遇見,讓他無法當她是自己的妹妹,四年後再遇見,甚至對她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情思。
情潮涌動,他動不動就想她,想欺負她,想時時見到她,喜歡看她笑,看她哭,喜歡一切與她有關的情緒。所以他經常捉弄她,為的是狠狠激怒她。就像秀秀所說,報復她當年對自己的輕薄。
他喜歡秀秀生氣的樣子,喜歡她對他拳打腳踢,也喜歡她在他的威脅下,頤指氣使。有這樣一個‘妹妹’相伴,日子不會寂寞。直到前些日子,他知道她的秘密。
一個小丫頭,竟然深藏著一個秘密。可是他不敢去觸踫,怕觸到她的逆鱗。可是又忍不住想模模,哪怕她會痛。她痛了,他會陪她。這種情思來得有些冗長,有些莫名其妙,斬也斬不斷,忘又舍不得,就像一個深深的漩渦,拉扯著人越陷越深。
他大概是太寂寞了,又害怕自己真的愛上她。世間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望著眼前安靜乖巧的秀秀,他只怕愛不夠。
他輕輕走過去,接過胡韻手中呼呼大睡的她,她甜甜的呼吸近在他耳畔,她的人就在他懷里,她的心卻不知道留在了誰心中。
「阿喻……」秀秀在夢中輕微呢喃了一句。胡律湊近了去听,到底沒有听清。
「秀秀……」他總喜歡這樣無所事事地叫她,她可以不回應,只要讓他靜靜守著她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