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未日落,天依舊很明朗。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鹿邑嘴角抽搐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身穿夜行衣的南楚世子李存,不由得感嘆自家主子的這個表弟真是越來越極品了。
李存模了模鼻尖,似乎沒有想到要見她的人竟然是三皇子的貼身暗衛鹿邑,她詫異的問道︰「你是從三殿下那里辭職了,所以來我這找份工作嗎?」
鹿邑不答,直接將一大包東西塞到李存手里,並附上一封書信,李存看了看書信上的字,剛勁有力,稜角分明,是那個人的字沒錯。
鹿邑說道︰「回來的時候,主子听說李世子成婚了,讓屬下問李世子一句話,此事世子可有補充。」
李存翻了翻白眼,「關他屁事。」
咳咳,鹿邑心頭叫苦,這話如果原樣帶回去,他一定會被分尸的。鹿邑眼珠一轉,笑道︰「那麼李世子還有別的略表思念之情的話要帶給我家主子嗎?」說話時尤其加重了思念之情四個字。
李存模著下巴想了想,目光瞬間由呆滯幻作賊賤,她勾勾手指頭,鹿邑附耳過去,李存色咪咪的笑道︰「你就跟你家主子說,我昨天晚上夢見和他一起吃香蕉了,味道非常甜美,塞滿了整張嘴。」
鹿邑迷惑的看著李存,香蕉?這難道是什麼暗語?
李存抓住鹿邑的領口,靠近他笑道︰「你呢,若是不想被你家主子欲火怒火太旺燒死,最好呢,回稟的時候就帶一把香蕉,他要殺你的時候就往他身上扔,我保證你全身而退。」
鹿邑戰戰兢兢的模了把冷汗,怎麼听著李世子的話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他究竟是接了什麼恐怖的任務啊?
于是鹿邑一臉便秘的表情騎馬揚鞭而去。
李存蹲在地上哈哈大笑,她已經可以想象鹿邑將香蕉遞給皇甫毅之時,他整張臉鐵青卻不能發作的樣子了,哈哈哈。
長風暗處搖頭,對離開的某人投去無限憐憫。
李存笑罷,抹了抹眼角的淚珠,拆開信封,讀下去,一字一句,簡直是徹頭徹尾的一封公文嘛,這邊詳細分析東南沿海的局勢,那邊詳細敘說周圍蠢蠢欲動的不明勢力,然後十分詳細明確的列明了他的所有防範部署。
這就完了?李存再次十分仔細的確認了手中的這幾頁紙就是信的全部,納悶的嘀咕,「搞什麼?他是把給皇上的公文和我的信搞混了嗎?」
夜靜而沉,嫵音站在東宮不遠處,看著宮燈一盞又一盞的燃燼,又換掉。
五皇子長嘆一口氣走近嫵音身邊,「宮燈不滅是在等想等的人。」
嫵音淡淡說道︰「五皇子可能有所誤會。」
五皇子眸光微沉,抬頭看向一望無際的黑暗,淡淡說道︰「皇宮大內若是沒有人接應,單單兩個草莽刺客又怎麼可能入得了宮闈,近得了父皇身邊?」
嫵音詫異的看著他,五皇子點頭說道︰「那一劍若是他不替你擋著,穿過你胸膛也能傷身後之人半條命。」
既然謀劃如此,為什麼要放棄?
步子不由自主的往前,她走向一直等她的人。
一向守護森嚴的東宮,此時安靜的沒有半個人影。
他坐在桌前,左手握著一卷詩書,斜靠燭火而讀,右手放在桌上,纏著厚重的布條,血浸透層層包扎。
听見響動,太子放下手中書冊,優雅的笑道︰「我一直在想你會不會過來?」
嫵音緩緩坐下,目光只是放在他傷重的手上,靜默不語。太子伸手握住她緊握的雙手,讓她慢慢放松下來,溫潤體貼的聲音緩緩響起,「我的傷是自己謀略失誤所為,與你無關,所以你不必掙扎,不必為我掙扎。」
掙扎嗎?她在掙扎嗎?嫵音低頭問著自己。
掙扎就是代表猶豫,她居然在仇人之子和公子之間猶豫?
她怎麼能這麼做?
太子溫柔的拂去她額前秀發,紅唇輕輕的貼在渴望已久的唇瓣之上,「可以嗎?」
不!
她的內心在吶喊,她伸手擋住他炙熱的唇,眸光漸冷,「縱然我會猶豫,可是我的信仰只有一人。」
她堅定的離開,卻在開門的剎那忍不住回頭,當四目相對,目光觸及的瞬間倉皇而逃。
他一人坐在昏暗的燈光下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信仰麼?那是世間人心最高的位置,她居然將那個男人看的那麼重,那麼高。
眉頭微蹙,他嘴角苦笑消失,取而代之的一張運籌帷幄的尊貴面容,他手捻起挑燈針,擺弄著火中燈芯,高貴的姿態,優雅的笑容,仿佛此刻他手中擺弄的就是那些愚蠢的天下人。
能被她放在那麼高的位置,與這樣的人交手,倒是人生一大樂事。
婕妤宮風搖鈴動聲清脆,那一聲聲敲醒獨自歸來彷徨的心。嫵音站在門口,心比之剛才更加慌亂。
她竟然忘了,她竟然忽略了,為了那個男人,她竟然忘記葉長衫通知過她晚上公子會過來。
她想上前,她想見他,可是腳卻動不了分毫,心卻有膽怯了。
她知道公子要問些什麼,也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回答,可是那樣的結果她不想面對,不敢面對。
不,或許公子已經知道了,只要公子問長風,言歌,仲父,只要問他們中的任何一個,誰又能隱瞞公子半分?
吩咐守門的人員全部褪下,嫵音慢慢走進屋內,鎖好門,李存坐在陰暗的角落,起身點亮燭火,透光的窗戶此時已經做了特殊皮影處理,從外往里只能看到一人的影子。
李存斟滿一杯茶遞給嫵音,兩人並列而坐。
「公子等很久了嗎?」捧著手中已經失去大半溫度的茶水,嫵音愧疚的問道。
「以前跟那幫見色忘友的混蛋約會的時候不僅經常等,而且非常十分常常的被放鴿子,我已經習慣了。」她們單身新貴俱樂部的每個姐妹兒都是色中餓鬼,當然她也是這麼以見色忘友為人生準則的。
玩笑幾句,李存問道︰「嫵音,你應該知道我是來問什麼的。」
嫵音低頭,雙手緊握繡帕,「長風,言歌他們沒有說麼?」
李存搖頭,「這事關乎你,沒有問過你,听你親口回答之前,我不會問任何人。」
她赫然抬頭,這就是她追隨的公子,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永遠會相信她,以她為先的公子!
所以,為了這樣的公子,無論如何,她一定要堅持,即便體無完膚,即便粉身碎骨,她也必須堅持。
李存沉沉的注視著面前的嫵音,她眸光晶瑩,看著她的目光有崇仰,有信任,有堅定,更重要的是,那里的善良和情感如同一泓清泉一般清澈見底,對于這樣的嫵音,對于她放在心上的人,或許她不該懷疑,不該問。
「或許我來錯了,對不起。」李存站起身來打算離開
「是我做的。」嫵音靜靜的說著,聲音平穩無波無瀾,「那兩人說的沒錯,四處修建宮殿求仙問道是我和華昭儀一起做的,不僅僅是如此,今年賦稅加重也是我提議的,上次瘟疫病變,也是我和五皇子一起教唆皇上不準施用藥方,清剿災民。」
「揭發三品侍衛梁鴻與宮中妃嬪通奸,一家滅門,三朝元老姜文浩跪在宮殿外面三天三夜一身病痛復發而死,當時皇上與我在華清池戲水。」
「驍騎將軍梁勁夫人當著皇上的面對我不敬,一家老小發配,還有慶弘文之未婚妻被我引薦皇上,兩人私奔被抓自盡……」
一字一句,直到最後李存已經無法听清楚她到底說了些什麼,她腳步虛浮竟然有些站不穩,她雙手撐在桌上,「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要報仇,我要毀了大周,這種做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李存抓住她的手腕,目光銳利直視她的心底深處,「我知道你不是那種心懷怨恨之人,一定還有別的理由,對不對?」
「公子,嫵音整個國家被滅了,整個族人淪為奴隸,您知道他們飽受的是什麼樣的苦難嗎?我這麼做有什麼不對,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大周對我的族人做了什麼我就一一還給他們這有什麼不對?」
「報仇不是這麼算的,他們是無辜的!」
「我的族人難道不無辜嗎?」嫵音反問道︰「公子,你知道皇宮之中來來往往我見過多少我的同胞族人嗎?他們衣著襤褸只能像狗一樣的跪著行走,任何人都可以隨意打罵侮辱,是男人就可以享用她們,公子,你覺得我可以放下這樣的仇恨嗎?」
「你不是這樣的人。」李存固執的說著,不願,也不肯相信面前這個陌生的嫵音是她說認識的那個人。
嫵音雙手再次握緊,堅定的說道︰「那麼公子今日如此替大周王朝擔心,真的是因為那些人無辜,還是因為已經愛上大周的公主,忘記了自己的責……」
天啊,她在做什麼,此時此刻她竟然差點月兌口而出不該提及的事,他們做了這麼多不就是想還公子一分安寧的快樂,想重新看到公子過去的歡笑嗎?
她伸手撫上胸口,原來她也是凡人,原來深藏于心那麼久的不安竟然真的是嫉妒,她竟然真的嫉妒了。
她不是一直希望公子幸福的嗎?小公主善良單純可愛,與公子難道不是郎才女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