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坐不住,半個時辰過去了,暗衛一點回復都沒有,李存心急之下,只好隨便尋模個借口進了宮。舒愨鵡
自然最好的借口是小公主,而且她心中也確實擔心小公主。據她所知小公主,九皇子和皇甫毅一直以來都是十分親近的,他們之間不止有著血脈之親,更有他對他們的扶住之恩。
剛到公主殿門口便听見里面一陣喧嘩,李存好奇的走進去,只見小公主紅著一雙眼楮瞪著七皇子,兩行眼淚落個不停,六皇子背負雙手站立于側,少了幾分往昔的灼灼風華,卻多了幾分蕭瑟。
「十妹,你這話說得有些過分了,六哥已經盡力了。」
「父皇如今最忌憚的便是六哥,如果六哥當真要護著三哥,太子大哥和父皇會逼得這麼緊嗎?三哥會出事嗎?」小公主一邊落淚,一邊說道︰「當日四哥之事,六哥也說盡力了,可是六哥……」她轉身看向一旁的六皇子,「六哥,你真的盡全力了嗎?你只是簡單的勸說幾句而已,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兄弟之情在你心中就這般淡漠?」
「十妹,對于你只有三哥是哥,六哥七哥就不是嗎?」七皇子問道。
「只有三哥,四哥出事時拼死一搏的只有三哥,姑父出事時拼死相求的也只有三哥,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不管我們兄妹之間誰出了事,三哥一定都是生死相護。可是六哥,除了一母同胞的七哥之外,我真的不知道你究竟還在乎過什麼。」
「十妹。」
「七弟,不要再說了。」六皇子阻止七皇子繼續說下去,目光淡淡掃過李存,眼底深處傾瀉幾縷無奈,邁步緩緩離開。
小公主傻傻的看著李存半晌,突然撲進她的懷中痛哭起來,李存輕拍著她的背,也不知當說些什麼。
小公主的傷心她感同身受,小公主的責備她亦能理解。
過了一會兒,李存取出隨身素帕將小公主哭花的臉一點一點的擦干淨,她看著她紅腫的眼眶很想說或許她最親最愛的三哥沒有死,可是她卻說不出口。
有時候不當的希望只能帶來更深的絕望。
好不容易哄好小公主,李存悄悄的繞道昭儀宮。
花園里,華昭儀坐在院中,紫色蝴蝶彩雲織錦的長裙鋪灑在地上,她近日化得是雍容華貴的朝霞妝容,這樣的妝容最易顯得人精神奕奕,神采飛揚,她也確實是如此表現的。
她頭顱高抬,幾分傲然,幾分驕傲,手中的青花白底的茶杯白霧裊裊,將茶水的溫度完整的展現出來。
粉紅宮裝的宮女端著精致的菊花糕點走出來,低眉順目間瞥見華昭儀手中的茶杯,驚叫著沖過去,將糕點一放,將華昭儀手中茶杯搶走,尖叫著放到桌上,「娘娘,這茶剛沏好,還是滾燙的,您怎麼就放手上了呢?」
宮女見華昭儀雙手被燙得紅腫,連忙吩咐道︰「快,叫太醫。」
華昭儀低頭,雙目無神的看著自己的手,長吸了一口氣,吩咐道︰「不必叫太醫,宮里有金瘡藥。」
「娘娘,您的手?」
「如今膽子是大發了?本宮的話也敢質疑?」
「奴婢不敢。」
華昭儀擺擺手,「今日之事,不準透露半個字。」宮女走後,華昭儀閉目許久,方才吐出一句話,「一日毅兒不回京,本宮什麼也不信。」
她語氣透著無力的堅決,也不知是在強調些什麼,還是在安慰自己。
可是,安慰的話落在李存耳中,她的心卻驟然發冷。
她一個人從人跡罕至的小道走過肅穆的大理石鋪就的出宮之路,那條路很長,她走了很久,久到烈日之下竟有些發昏。
這世間從來沒有萬無一失的計劃,從來沒有絕對執行的計劃,命運波折,變故無數,誰能保證自己就真的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如果華昭儀歇斯底里,如果她見到的那位母親悲痛欲絕,以華昭儀在宮中多年的修煉,她斷不會相信他出了事,可是如今,她真的不得不懷疑他是否能真的如那封信所言一般全身而退?
宮門口,仲文與長風一同守候在馬車旁,見到李存,長風大步走上去,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慢慢走向馬車。
「公子可有探知些什麼?」仲文急切的問道。
她腦中空白,什麼也沒多想,將所見所聞一一說了出來,仲文模了模白色的胡須,沉思片刻說道︰「華昭儀百煉精鋼,後宮虛實應對自如,如今三殿下出事,留意昭儀宮的人必不在少數,她這麼做可能只是疑兵之計。」
疑兵之計?李存眸子一亮,用力的拍打自己的腦袋,她腦子是秀逗了嗎?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長風低頭,目光沉沉的注視著李存,所謂關心則亂,大抵便是公子如今的樣子吧?
「不過。」仲文繼續說道︰「華昭儀的表現暫時不好下結論,只怕真相如何,還要等尸體運回京中,方能下判斷。」
月色淡淡,明華慢慢的睜開雙眼,言歌板著一張臉,將一碗黑如墨,尚冒著不明氣泡的藥水端給明華,言簡意賅,「傷藥,喝。」
明華捏著鼻子,「這麼難聞的藥,我才不喝呢。」
言歌放下藥,「要麼病死,要麼喝。」
「不喝,堅決不喝,誰知道你這里面有沒有下什麼毒?」明華哼哼道︰「上次我的臉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搞的鬼嗎?」
言歌一副你愛喝不喝的樣子,拿起收拾好的銀針放入藥箱,抱著徑直離開,看都不看明華一眼。
自然病人不喝藥身子是不會好受的,于是晚上世子府半空中飄蕩著如幽靈一般的申吟。
啪!
李存一腳踹開明華的房門,「你丫的鬼哭狼嚎給誰听啊?再亂叫,信不信我分分鐘讓你去見閻王?」
明華蒼白的臉綻放出白蓮般的燦爛笑容,用實際行動表達對李存所言可信度的懷疑。
剛救了他的人再說這種威脅的話,有屁可信度!
「小存存。」明華哀怨的指著自己的心口,「我這里好疼。」
李存瞪著他,咬牙切齒的喚道︰「言歌。」
言歌披著中衣,輕聲答道︰「他不肯吃藥。」
李存狠毒的目光轉移到明華身上,明華脖子一縮,指著桌子上的黑藥,張著一雙水汪汪粉無辜粉可憐的大眼楮看著李存,「藥好可怕,都涼了,還冒著可怕的氣泡,有毒,人家怕怕。」
李存身側手腕轉動,降龍十八掌有再次出動的強烈**,明華一見,身子側過來,將被子掀開一角,露出里面獻血浸染的中衣,假到爆點的咳嗽聲作為配樂恰到好處的響起。
李存青筋暴跳,她忍,她忍,等他好了,她一定抽死他。
「言歌,藥里有毒嗎?」李存問道。
言歌一本正經的回道︰「有,且不只一種。」
「都是劇毒?」
「是的,公子,見血封喉。」
李存哈哈大笑的拍著言歌的肩膀,「做得好,做得好,去,將藥端給他,他要是再不喝,你就弄啞他,只要讓你家公子我听不見聲響,隨便你怎麼做都可以。」
「是,公子。」
「對了,言歌,你的藥膳呢?」李存陰險的笑著,床上的人狠狠地打了個寒戰。
「隨時可以備下。」
「那麼以後頓頓給他吃藥膳。」
眼見自己的救星扔下一句十分不負責任的話走了,絲毫不理會他哀怨的呼喚,明華驚恐的望著手端著劇毒,渾身仿佛籠罩在黑暗之中的言歌,他艱難的咽下兩口唾沫,果斷認慫,「我自己喝。」
捏著鼻子,強性灌下一整碗苦中帶酸,酸中帶澀,澀中還帶著點臭的不知名液體,明華只覺得靈魂都快出竅了,最重要的是那股子味道經久不消,他有種感覺,他高貴而敏感的味覺,這一次是徹底完了。
回過神,明華叫住正要離開的言歌,笑道︰「為何不給我下毒?」
若是他,這毒必然是少不了的。
「我是大夫,只能救人,不能殺人。」言歌回過身,低頭,目光靜靜落在明華雙眸之中,細細探索,「你就不問公子為何要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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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明華嬌嗔一眼,「小存存關心人家,喜歡人家嘛。」
言歌白了他一眼,「路邊上隨便一個受傷的乞丐,公子都會救。」
明華默然,言歌繼續說道︰「媚娘與公子不止無親無故,更兼有幾分仇怨,公子都能傾盡心血相助,此時,明世子亦不過是又一個媚娘而已。」
「你確實對我動了殺心。」明華陳述道︰「不過你用的方法不是下毒,是誅心。」
言歌轉身,再不言半語,他輕輕抬起門口的燭燈,緩緩朝房中走去。
路過李存房門時,他頓足默然凝視。
他從來沒想過誅心二字,他卻僅僅因他幾句話心痛到必須用這麼厲害的二字形容,這是不是代表他賭對了?
他從來也不懂誅心是何意,他從來懂得的只有公子教他的,心悅誠服四個字。
他所懂的只有收心。
只是此刻他下了注,那麼結局又會否如他所願呢?情分能扛得住權勢的誘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