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惡狠狠的環顧了一下四周,正好是中午用膳的時間,客棧里的人很多,可所有人都在埋頭吃飯,她一時之間卻也看不出什麼人襲擊了她,只得撇了撇嘴自認晦氣。
蘭若水也低頭看了看她手上的傷,嘴角微揚,「大小姐還是多多保重吧。」
女人以為他暗中有高人相助,只能沉著臉啐了一聲悻悻的走開了。美色固然吸引人,可為此賠上性命可就不劃算了。
有秦瑟的暗中保護,蘭若水這一行也算是非常順利,二十天之後,他們順利抵達了丞相府,門口的侍衛看到蘭若水從馬車上下來都驚呆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了要行禮,趕緊跪來,「少……少爺。」
蘭若水輕輕的點了點頭,「起來吧,母親可在府中?」
「在,在,在,少爺請稍等片刻,容奴才前去通報。」
不一會兒,蘭思諾匆匆的從府里走了出來,看到蘭若水的時候也是大大的吃了一驚,張大了嘴巴指著他的銀發,「這……」猶記得他離京之時還是那般風華絕代,這才短短幾月,如何就成了這副模樣?
「母親!」蘭若水上前一步,用力的抱住了她,把臉埋在她肩膀上忍不住落下了眼淚,這麼長時間以來積聚下來的委屈和不甘,全都在這個自己最親近的人面前傾瀉了出來。
蘭思諾嘆了一口氣,抱著他輕輕的拍著他的背,「回來就好,不哭了,走,我們先進去再說。」
他點了點頭,擦了擦臉上的淚珠之後跟著她一起進了門。
「若水,你大哥不是去漠北陪伴你生產了嗎?他可一起回來了?」
蘭若水微怔,沉默片刻後說道,「母親,我正巧想問你這件事,大哥身邊的蘭江可是你的人?」
蘭思諾挑眉,「此話怎講?」
「蘭江陪同大哥一起去了漠北,卻在我生產的當晚偷走了王府的東西,這件事可是出自你的授意?」
「蘭江偷了王府的東西?」蘭思諾蹙眉,一臉的茫然,「是何東西如此重要?值得你特地回來向為娘興師問罪?」
「若水不敢,」他微微的欠了欠身子行了個禮,「不過此物確實重要,關系到若水和睿兒的生死,如果此物確實是在娘手里,若水請求娘親,為了您的兒子和孫子,請您把此物歸還原主!」
「睿兒?」蘭思諾喃喃道,「是你的兒子?」
蘭若水點頭,「他名為秦思睿,現在已經滿月了,如果有機會,若水會把他帶回來給娘親看看。」
「你嫁去漠北不過大半年有余,何以孩子已經滿月?」頓了頓,她突然臉色大變,「這個孩子是皇上的?」
蘭若水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搖頭,「娘親,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隱瞞于你,孩子是秦王的,當初你在她的酒水里下藥,是我給她解了毒,可沒料到卻因此懷了孩子。」
蘭思諾臉色鐵青,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瞪著他,「也就是說,秦瑟當初悔婚娶你,是因為你成了她的人,還懷了她的孩子?這件事皇上知不知道?」她當時就覺得奇怪,秦瑟怎麼會好端端的悔婚,還堅持要娶若水,想起他們以前確實有過不淺的交情,她還以為她真的是鐘情若水才會不惜悔婚也要娶他,卻不知原來這其中隱藏了這麼多的秘密!
蘭若水咬著唇,「她知道我懷了身孕,卻不知道對方是誰。」
聞言,蘭思諾竟是笑了起來,「蘭若水你真是好樣的,為娘辛辛苦苦把你送進宮,就指望著你能得到皇上寵愛光耀門楣,你倒好,皇上對你千依百順你不要,非要跟一個叛國的逆賊,既然這樣,你還回來做什麼?不在漠北好好的做你的秦王君,還跑回我丞相府來作甚?」
蘭若水撲通一聲跪在了她的腳下,「娘親,是若水辜負了你的期望,若水也因此受到了懲罰了,秦王懷疑我和蘭江串通盜走了王府寶物,把大哥和蘭城一並扣押了起來,若是此物當真在娘親手中,還請娘親看在我和大哥的面子上,讓我帶回此物,把大哥和睿兒一起帶回來,以後,若水一定听娘的話,一輩子不忤逆娘,盡心的伺候娘。」
蘭思諾的臉色頓時更難看了,「你這次回來就是為了來跟我要東西?」
「求娘親成全!」他狠狠的一個頭磕了下來,額頭重重的撞在了青石地面上,頓時滲出了鮮血。
她蹙眉看了他許久,終于長嘆了一口氣把他拉了起來,「你從小就懂事,比你幾個大哥都要聰慧的多,可這一次怎麼就這麼笨呢?有鳳令在手,就等于掌握了全國二十萬秦家軍,區區一個秦瑟何足為懼?听你的口氣,她根本就不信任你,既然這樣,你還死心塌地的對她干什麼?若水,听娘的話,就乖乖的在丞相府住著,娘親給你找一個比秦瑟好一千倍一萬倍的女子做你的妻主,可好?」
他用力的搖頭,「若水早就已經心如止水,這輩子都不想再嫁人了,若水只求娘親把鳳令歸還,也好換得大哥和睿兒的平安。」
蘭思諾憤怒的一甩衣袖,「一個小雜種而已,也值得用鳳令來換?實話告訴你吧,鳳令我已經交給皇上了,皇上現在正在召集兵馬,不日就會對漠北宣戰,犧牲一個兒子就能換來秦瑟的項上人頭,我覺得很值,既然我可以做得到,你為什麼不可以?」
蘭若水震驚的後退了一步,「娘親想犧牲大哥?」
「你大哥是陳將軍的夫君,能夠為國捐軀是他的榮幸。」
蘭若水不敢置信的連連搖頭,「什麼為國捐軀?分明就是為了娘親你的野心而已,你把鳳令交給皇上,她肯定許諾給你什麼好處了吧?是封你為王還是賜你金銀寶藏良田美人?」
蘭思諾心虛的瞪了他一眼,「你胡說八道些什麼?秦瑟背叛皇上自立為王,如此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我身為一國丞相,自然應該為國家的長治久安而憂心勞力,又怎麼會是為了什麼好處?」這小子不愧是文狀元出身,竟然一語就道破了她和皇上之間的協議,一字並肩王,這誘惑可不是一般的大,犧牲一兩個兒子又算什麼?
蘭若水淡淡的笑了起來,「是啊,娘親還真是偉大,什麼好處都沒有得到就甘願犧牲自己的親生兒子,娘親這份為國為民的情懷果真是全天下臣民的楷模,值得天下人頂禮膜拜!」
他的話尚且沒有說完,蘭思諾便惱羞成怒的揮起了巴掌,只听的啪的一聲,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不見了,他白皙縴瘦的臉龐上頓時浮現出了一個清晰的巴掌印,她瞪著他,額頭的青筋都暴現了出來,「蘭若水,你以為你還是以前那個受盡寵愛的蘭貴君?皇上已經不要你了,你對我來說早就沒有了利用價值,若是你安分守己,我尚且可以看在你是我親生子的份上收留你,管你一日三餐,可若是還敢這樣出言不遜,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蘭若水靜靜的看著她,像是在看著一個完全陌生的路人,臉頰上傳來一陣陣的劇痛,可絲毫比不上心頭的痛楚,原本,他們應該是最為親厚的一家人,可是,他卻是從來沒想到,他和大哥在她心里的地位高低,竟是由他們的利用價值來決定的,因為皇上已經不要他了,所以對她來說,他這個親生兒子也沒有了任何利用的價值,所以,犧牲不犧牲,對她來說根本沒有任何的差別。
他沒有再說什麼,轉身毫不猶豫的就出了丞相府,罷了,既然他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他還留在這里做什麼?作為人子最大的悲哀,就是在自己最尊重的人眼里,自己不過是一顆棋子!
他忍不住抬頭看向了天空,京城的天空還和以前一樣清澈高遠,只是,想不到他堂堂丞相公子,十六歲就狀元及第的鳳焰國第一才子,在這麼廣袤的天地間,卻沒有一個容身之處!
許久之後,他才終于收拾好心情慢慢的走向了宮門,既然鳳令已經在鳳九天手中,他也唯有進宮才有可能尋回來,若是老天保佑他能找到鳳令把它歸還給秦瑟,那麼,從此以後,他便帶著睿兒去一個沒人認識他的地方隱姓埋名的過一輩子,那些所謂的親情,愛情,他再也不去肖想了!
他在皇宮門口轉悠了一圈,發現這里戒備森嚴,宮門口守著很多全副武裝的士兵,若是要強闖肯定不可能,可他現在早就已經不是蘭貴君,想要光明正大的進去也不行,唯一的機會,就是希望能遇到進宮運送物資,或者是表演的隊伍,他才可以混在里面進去。
可他等了足足兩個時辰,進出宮門的始終都只是三三兩兩的侍者,眼看著宮門很快就要關閉,他今天要是進不去的話就只能找個地方住下來,明天再想辦法混進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視線里,他的眼楮頓時一亮,書言!鳳魅雲的貼身小廝!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個侍者模樣的男子,很顯然是跟著他出來辦事的。
他趕緊走了上去,在和書言擦肩而過的瞬間突然身子一歪,佯裝不小心和他撞了一下,書言不察,哎喲一聲摔在了地上。
「你沒事吧?」他彎腰向他伸出了右手,書言不疑有他的抓著他的手站了起來,一邊拍打著身上的灰塵一邊說道,「沒事沒事。」
抬頭的瞬間,他終于看到了他的樣子,不由得一愣,「蘭……」
蘭若水立即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書言也是個玲瓏剔透之人,立刻就佯裝尖叫了一聲,「哎喲,我的腳好像崴了,你們快扶我去看大夫。」
兩個侍者立馬上前扶住了他,一邊關切的詢問著他的傷勢一邊把他扶到了一邊。
一直到了僻靜的角落,書言才示意他們放開他,然後讓他們到一邊去放風,朝著蘭若水一個彎腰跪了下來,「奴才參見蘭公子。」
蘭若水伸手扶住了他,「不用多禮了,時間有限,我也不多說了,我要進宮,你能幫我嗎?」
「這……」書言有些為難,進宮之事可大可小,而且蘭若水身為秦王君,萬一他帶他進去了,出了什麼事,他可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你放心,我只是有事要找皇上,我不會連累你的,」頓了頓,他又說道,「你若是幫了我,事成之後,我可以帶你回漠北,你主子……現在是秦王君。」
「啊?真的?」書言驚叫了一聲,有些不敢置信,主子……成秦王君了?這些日子,他可是一直都在擔心他,沒想到他竟是去了漠北,還成了秦王君,可是,主子成了秦王君,蘭公子又是什麼?
蘭若水點了點頭,「當然是真的,這件事我待會再跟你說,現在,你只需要告訴我,你能幫我進宮嗎?」
書言低頭想了想,「宮門馬上就要關閉了,這個時間回宮的侍者也會很多,侍衛的排查會相對松一些,蘭公子若是不嫌棄的話就委屈公子偽裝成奴才的侍者,跟奴才一起回宮。」
蘭若水擺了擺手,「那就這麼辦吧。」
書言轉身叫來了那兩個侍者,把自己的腰牌給了其中一個人,道,「你把衣服月兌下來和蘭公子調換,等我們進去後你再用這個腰牌進宮,你們要記住,不管任何人問起,都要說今天是我們三個人出來辦事的,期間沒有發生任何事,也沒有見過任何人,不然,很可能就會引起殺身之禍,你們明白了嗎?」
兩個侍者頓時嚇的連連點頭,「是,小的明白了。」
「那就走吧。」
蘭若水換上了侍者的衣服,一頭銀發也用頭巾給包好了,然後跟在書言的身後低著頭走向了宮門。
侍衛把他們攔了下來,看到書言也算是恭敬,「請出示腰牌。」
書言看著她,不卑不亢的說道,「我的腰牌剛剛出宮的時候不小心掉了,你們又不是不認識我,放我進去吧。」
侍衛有些為難,「這可不行,按照規定一定要有出宮的腰牌才能讓你們進去的。」
書言小臉一板,冷冷的看著她,「我已經說了腰牌掉了,你難道非要我把今天走過的路再重新走一遍找回腰牌才能進去嗎?耽誤了王貴君的事,你擔待的起嗎?」
侍者被他說的冷汗涔涔,誰都知道王貴君現在最得寵,要是得罪他可不是鬧著玩的,可沒有腰牌就放了他們進去,若是出什麼差錯這後果也不是她承擔的起的!
另一邊的侍衛也被他們這邊的喧鬧聲給吸引過來了,看到是書言,為首的侍衛趕緊對他行了個禮,「原來是書言小爺,對不住了,您別見怪,她是新來的,不太懂事,您請進去吧。」
書言微抬著下巴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傲慢道,「還是你懂事,謝了,我們進去。」幸好他跟在鳳魅雲身邊久了,偶爾擺擺譜還蠻像樣的。
帶著蘭若水進了宮,一路低著頭疾走,一直走到了僻靜的花園角落才終于松了一口氣,「蘭公子,你剛剛說主子現在在漠北,到底是怎麼回事?」
蘭若水也沒有瞞他,把鳳魅雲的事情全都告訴了他,「他現在嫁給了秦王做了正君,過的很好,你可以放心。」
「這就好,」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只要主子過的好,他就放心了,「蘭公子,你進宮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有沒有什麼我能幫你的?」
蘭若水若有所思的看著他,「你是王貴君的侍者?他可受寵?」
書言有些尷尬的看了他一眼,「王貴君是蘭公子走後進宮的,他……皇上現在最寵他了。」
「那就好,我要你幫我想辦法,今天晚上安排我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