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頓時一靜,隨著那清泠詭秘的鈴聲,時光仿佛靜止,所有打斗如被定格。
叮叮當當聲中,一頂黑色的坐轎出現在半空中,四名體形健壯,身穿黑衣頭戴黑色尖頂帽的男子抬著,蹈空而來。黑色的帷幔,隨風飛舞,邊角的金線刺繡在日光下閃爍著燦爛的金光。
靜了一會,眾人如夢初醒般紛紛跪拜,口中大呼︰「國師千歲!」聲音宏亮整齊,響遏行雲。
千歲?雲意譏誚一笑,只覺得那黑色的坐轎還有那抬轎的男子無不透露著一種黑暗的詭異的氣息。
那幾個男子身穿黑色滾紅邊的寬大袍子,帽檐上垂下黑色的輕紗,遮擋了面容,看起來神秘而詭異。他們手足上皆掛著紅色的鈴鐺,行動之間,便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便是那坐轎的尖頂上,也掛了幾圈暗紅色的鈴鐺,紅黑金本是大禹國最莊嚴神聖的顏色,然而,此刻融合在一起,卻讓雲意覺得分外地邪異。
反觀跪著的百姓,神色激動,眼神虔誠,有些甚至因為國師駕臨喜極而泣。佛是他們的信仰,而國師則是他們心中無可撼動的神。
雲意此刻才終于意識到,自己嗤之以鼻的神棍在民眾心目中的地位,竟是如此尊貴超然,無與倫比。
平日里甚少露面,幾乎沒有存在感的神棍,傳說具有通天徹地之能,可呼風喚雨,預卜吉凶,福佑江山,澤披萬民。
「公子,你受傷了!」華殤回到她身邊,見她肩頭傷口,心頭猛地一揪,連忙仔細察看。
雲意甩了甩頭,這才覺得肩上火燒火燎般疼痛,听得他擔憂的低呼,「有毒。」扭頭一看,發現果然肩頭的傷口已然發黑,無怪乎覺得頭暈目眩,渾身乏力。
不等她開口,華殤已掏出原風息事先準備的解毒丸。若是尋常毒藥,皆可以緩解。
雲意吞下藥丸,卻拒絕他給自己處理傷口,搖搖晃晃往那坐轎走去,華殤怔了下,旋即疾步跟上,一把扯住她︰「公子。」
雲意搖頭道︰「我沒事。」本尊體質特殊或者是早年有奇遇,剛才那毒只是略有影響,並無大礙。
回首,撫了撫他的深鎖的眉心︰「華殤,你該多笑笑。」說完,不看他反應,也不顧及自己的傷勢,直接大步向前走去。
「那妖孽要做什麼?」人群里有人開始尖叫,隨即再次騷動起來。
雲意快步走到坐轎前,嘴角邊揚起一抹冷笑。倒要看看,這裝神弄鬼的神棍,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
更重要的是,要弄清楚,陡然而來的心神不寧,還有肩上隱隱灼痛的曼殊沙華刺青,究竟與通天塔或者說與神棍有何牽連?
不顧旁人叫囂,雲意伸手「唰」地撩起黑色的簾幔——
受在坐轎旁的幾個男子沒有阻止,那些虔誠的信徒卻忍不住了,紛紛出言呵斥︰「大膽妖孽,竟敢對國師不敬!」
這次無需有人挑撥,人們紛紛怒目相向,恨不得將雲意千刀萬剮。有些人甚至已經站起來,想要過來阻止。
「佛門聖地,豈容喧嘩。」坐轎中人忽而開口,聲音恍如天籟,讓人听了感覺如沐春風,心清神寧。
「我等莽撞,還請國師恕罪。」
「但是,請國師替天行道,懲戒這禍國殃民的妖孽!」
「此妖孽非但降災禍于我大禹,剛才甚至在眾目睽睽之下以妖法殺害了禪大師還有眾多無辜百姓,請國師嚴懲之。」
「請國師為國為民除此妖孽!」
……
「好徒兒,你又造殺孽了……」一聲輕嘆,如清風細雨,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里。廣場之中,霎時一靜。
忿忿不平要求嚴懲妖孽的信徒,紛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徒兒?那妖孽,是國師的徒兒?可是,國師的徒兒怎麼可能是妖孽?
震驚、疑惑、茫然……各種情緒糾結在眾人心頭。
雲意心底更是早已掀起驚濤駭浪,不僅僅是因為這一句「好徒兒」而是那熟悉的聲音……的的確確與師傅如出一轍。
掀簾之後,並沒有如願看到坐轎中人,里面,又一層黑色帳幔。心砰砰直跳,素白的手捏住那簾子,卻顫抖得厲害。
而里面那人,也沒再開口,仿佛不知道他輕飄飄的一句,帶給人們多大的震撼。
雲意定了定神,信手再掀,簾幔的里面還是簾幔。干脆甩了簾子,咬牙冷道︰「死神棍,還不快滾出來!」剛才心神不定,然而此刻冷靜下來,方知自己被這神棍耍了。如是師父,斷然不會如此做派。師父生性仁善,悲天憫人,斷斷不會任由那些百姓跪著而置之不理。更不會裝神弄鬼戲耍于自己。
「滾出來!」見里面的人依舊沒動靜,雲意不耐地吼了一聲,此舉自然又惹來一片怒視。
華殤站在她身後,緊盯著那黑色的簾幔,戒備犀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層層黑色。他雙手握拳,眉間深鎖,顯得格外憂慮緊張。
因為,他感覺到了那股熟悉的邪惡氣息。與當年將重傷垂危的雅雅強行帶走的那人身上的氣息一模一樣。讓人感覺到陰暗邪惡,毛骨悚然,發自心底地戰栗。
想不到,那人居然是大禹國百姓奉若神明的國師,怎麼會?當年雅雅被他帶走,再次相見,雅雅不但喪失了記憶,還性情大變。如今她好不容易有點恢復的跡象,此人卻再次出現,到底意欲何為?
華殤憂心忡忡,雲意渾然不覺,心中煩躁不安,咬牙一掌轟向坐轎,然而,就在出掌的瞬間,一股劇痛自肩頭蔓延,眼前驀然一黑,听得華殤一聲驚呼,身體瞬間被吸入坐轎之中,身陷一片冷艷卻又濃烈的芬芳。
「小雲雲,終于、逮住你了。」一聲柔媚入骨的輕笑在耳邊漸漸模糊,無盡的黑暗瞬間淹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