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隆冬。♀
即將跨入十一月的北關,早已風雪飄零。
北風在曠寂的原野上呼嘯肆虐,冰雪無情地封凍了一切扎根于泥土的植被。
「嘶……今年這風刮的,比往年猛多了啊……」
「可不是嘛!去年我這身冬袍穿著可一點都不覺冷,今年怎麼也扛不住,里頭還加了件秋衫呢,還冷得我直打顫……」
「這鬼天氣!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回都城……」
「快了吧!不是說,等剎北的城牆一連通,一部分人馬就能跟著將軍回去了。不過,能不能輪到我倆就不好說了,如果由右副將定的話,我倆鐵定沒戲……」
「希望由將軍來定,將軍素來公平,再不濟,左副將也成……」
「……」
守營的兩個小兵,抱著紅纓槍,縮著腦袋蹲在營地口的帳檐下,借著營帳,避著四面八方呼嘯來去的寒風,低聲嘮著閑嗑。
「報——」
這時,一名出營巡邏的小兵,氣喘吁吁地沖回營地,邊跑邊朝主帥營帳高聲喊︰「將軍!將軍!朝中來信了!朝中來人送信了!」
「唰」!
原本兩個無精打采的小兵,一听朝廷派人送信來了,都不由站起了身。
「郭子!」
其中一人朝興奮地往主帥營帳跑的小兵喊道︰「真的假的?」
「這哪里還會有假?瞧!這是什麼?」小兵滿臉興奮地從懷里掏出一封信函,朝兩人晃了晃,很快,又往主帥營跑去。
「真是信!」
「朝廷真的來信了?」
守營的兩個小兵欣喜地對望一眼,無不希冀來信里的內容,是皇上宣他們回都城過年的旨意……
……
主帥營帳內,闕聿宸接過風書易呈上的書信,三下五除二拆開閱看。♀
可當他一目十行掃完信里的內容後,清俊的容顏,顯lu幾絲納悶之意。
「將軍?」
風書易和身側的左副將疑huo地對看了一眼,繼而問︰「可真是讓我們班師回朝?」
雖然這的確是他們眼下最大的願望。可又覺得不可能。
皇上是知道他們在北關的情況的,也知道就差那麼一關,他們就要完成北關的御敵城牆了,沒道理會在這個時候召他們回都城。那麼,又是何事?
「且送信之人……」
素有「武諸葛」之稱的左副將安肅良微蹙著眉宇,疑huo地問︰「怎的不親自來見將軍?若真是皇上的詔諭,不應該將信親自交予將軍嗎?隨便找個巡邏兵,未免太過草率了……」
「沒錯!的確不是皇上的詔諭。」
闕聿宸朝兩人搖搖頭,隨即,像是下了個什麼決定,將信紙一疊,塞入懷里,吩咐風書易︰「備馬!我要出營一趟。」
風書易雖然滿心好奇、很想知道來信的內容,不過,主子既然不想說,他也就不會多問,遂點點頭,二話不說出了帳營,吩咐底下的人︰「速去替我與將軍備馬。」
「你留下!我一人去!」
帳內傳來闕聿宸低沉的命令。
風書易回頭,瞪著垂落的帳簾動了動嘴,最終還是沒多問,轉頭改了指令︰「速去替將軍備馬!」
隨即,招手喚來另一個小兵,讓他找來了赤鷹。
側耳听听帳內的動靜,主子似乎正在向左副將吩咐什麼,遂壓低嗓子,對赤鷹說︰「將軍收到一封來信,也不知是不是朝廷來的,這會兒要出營,可又不讓我跟,我擔心他安危,你且隨他去。若是將軍不允,就于暗中保護。」
「將軍的武功在我之上,很容易就會被他發現……」赤鷹為難地皺皺眉。
「那你說怎麼辦?」風書易蹙攏了眉心,有些擔憂︰「將軍也不說什麼事,放他一人去,我真不放心……」
「蘑菇什麼?絕影呢?」
說話間,闕聿宸已掀起帳簾大步走了出來。
「屬下已命人去牽了,可是將軍……」風書易想要說服闕聿宸帶他或是赤鷹同行。
闕聿宸迎上他的視線,眼底若有所思,沉吟了片刻,松口道︰「赤鷹隨我去!」
風書易松了口氣,連連搓著手點頭︰「好好好……」有人隨行,總比他單槍匹馬的好。雖然未必是險事,可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這時,底下的小兵喂飽並牽來了闕聿宸的專騎——絕影。赤鷹也迅速牽來了自己的坐騎——赤兔,與闕聿宸雙雙躍上馬背,于冰天雪地間,馳出了營地……
……
關山鎮,大同朝最北的小鎮,也是北關第一要鎮,距闕聿宸所率的將營約莫二十里地。
關山鎮不大,住戶基本都是以山為生的當地居民。偶有北貨南銷的客商,前來采買一些外頭少見的山貨,在這里落個幾天腳,都住鎮上唯一的客棧——關山客棧。
然而此刻,有幾個趕在年關前,想再來采辦幾批冬野山貨的客商,卻被關山客棧拒之門外。
「客棧既是開門做生意,緣何要將我等拒之門外?」
「就是!我們幾位,也算是客棧的老住戶了,從沒賒過賬,也沒惹過事,為何不讓我等入住?」
「兩位兄台說得是!我等千里迢迢來北關,無非是想趕在年關前,再運一趟山貨南下,好不容易趕到這里,卻被告知不能入住,這冰天雪地的,讓我等住哪里去?」
「……」
關山客棧外,被小二拒之門外的幾個外地客商,憤憤不平地圍在客棧門口要說法。
伸頭探出門縫、奉命等貴客的小二,看看他們,再回頭瞅一眼客棧大堂,為難地說︰「諸位就別為難區區小的了,這幾日客棧不對外營業!還是請諸位趕緊地走吧……」
「走?你讓我等走去哪里?」
「是呀!你讓我等走去哪里?我等能坐馬車,可馬匹吃不消呀!」
「……」
不等小二說完,幾個客商再度吵嚷起來,甚至有人想要擠入門去,被小二死命擋著。
「吁——」
一聲低沉的喝令聲傳來,吸引了客棧門口拉拉扯扯的諸人。
闕聿宸率先拉住馬韁,在關山客棧的石階下停住。
赤鷹雖不知此行的目的地位于何處,可見主子停下,也就拉住了韁繩,跟著主子跳下了馬背。
兩人將馬韁丟給了迎上前去的客棧馬夫,大步地走上石階。
「瞧!這不又有客人上門了嗎?還不快快開門營業!真要讓我們在外頭受凍下去嗎?」
外地客商一年雖要來個兩回,闕聿宸「鷙鷹」大將軍的名號也听過不少次,可真人面目卻是沒機會得見的,現下還以為來人是和他們一樣,來關山客棧投宿的旅人,遂朝小二努嘴道。
可他們不認識,小二卻是認得的,一見闕聿宸大踏步地走來,面se一喜,回頭朝大堂揚聲高喊︰「大將軍來了!」
喊完,忙拉開客棧門,將大步走至門口的闕聿宸和赤鷹雙雙迎進了大堂,候在大堂里的掌櫃,此刻也點頭哈腰地迎了上來。
看到這一幕,外地客商不干了。
其中一人下意識地想要扯住闕聿宸的胳膊,被闕聿宸閃身避過。
赤鷹見狀,沉聲喝問︰「什麼人趕在將軍跟前撒野?!」
「將……將軍?」
那名客商此時也傻眼了,吞了口唾液,弱弱地解釋︰「我……我等沒敢在將軍跟前撒野,實在是,冰天雪地的,無處落腳,小二又說客棧這幾日一律不對外營業,也不說什麼原因,我……我見兩位能進去,就……對……對不住……實在對不住……」
闕聿宸頓住了步伐,回頭掃了幾人一眼,蹙眉問掌櫃︰「可有這回事?」
「這……」掌櫃苦著臉,不知該怎麼說,末了,湊到闕聿宸耳畔低聲道︰「小的也是出于無奈,上頭那位爺包下了客棧,看上去來頭不小,怕是不好惹……」
「啪!」
闕聿宸袍擺一甩,抬頭瞥了眼二樓東的天字一號房,神情冷峻地吩咐掌櫃︰「閑置的房間,照常營業就是了。他們若是敢為難,就說是我的意思。」
說完,他不再逗留,幾個跨步,就轉上了樓梯,轉瞬就不見了人影。
赤鷹睇了掌櫃一眼︰「還不趕緊照做!」
「是是是!」
掌櫃心里喊苦,真是兩面都不好得罪啊!可轉念一想,還是听大將軍的好。畢竟,都城來的,官再大也遲早會走,可闕大將軍,不僅常年駐扎北關,還是他們關山鎮上上下下幾百余號人的救命恩人。沒有闕大將軍,他們這些人,早在五年前,就成為金狼國那幫凶神惡煞流民的刀下hun了……
「莫非,方才那位,就是聞名遐邇的‘鷙鷹’大將軍闕聿宸?」
幾名外地客商,面面相覷,都有些不敢置信。
「八成是了……可他真的不計較我的不敬,還讓掌櫃的給我們安排客房?我沒听錯吧?」
「沒錯沒湊!你沒听錯!他正是這個意思!掌櫃的,您可听見了?闕大將軍讓你們照常營業,所以,快快給我等幾位安排客房、準備熱水、熱食吧!」
「行行行!幾位里面請!方才多有得罪,還請大人不記小人過!」
掌櫃一臉的和氣生財,將諸人迎進了大堂,可心里多少還是有些不踏實,視線不時地朝樓上那間天字一號房瞟去,生怕里頭的人,突然言語失和就打斗起來,砸壞了桌椅板凳事小,可刀劍無眼,砸到了他們可真要念阿彌陀佛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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