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難為 144 獨他不見

作者 ︰ 席禎

「轟!」

一記驚天動地的巨響,從左前方的崖壁傳來,驚得一批正在冬眠的山林動物在各自的窩里瑟瑟發抖。

緊接著,炸起的積雪紛紛從樹枝上墜落,甚至砸到了趙睿耘身上。

趙睿耘已經放棄了倔 成驢的棗紅馬,改而徒步上山了。

誰知,才到淺坡頂,又听到了一聲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巨響,同時還伴隨著滾滾濃煙,從前方的密林處翻涌而出。

他一怔,繼而加速往密林方向跑。

一入林,被眼前的場景嚇愣了。

林子里橫七豎八躺著或中箭或焦黑的尸體。可奇怪的是,這箭是金狼國的產物,中箭之人也多是金狼國的兵士,偶有幾個倒霉蛋,還是東渡國的打扮。

這是怎麼回事?

趙睿耘被眼前的景象搞糊涂了。

對了,鷙鷹呢?闕家軍呢?

他一具尸體一具尸體地辨認過去,幾乎將桃谷四周的密林都找遍了,也沒發現闕家軍的一個兵馬。趙睿耘心底越發困惑了。哪怕鷙鷹是打算和金狼、東渡兩國的兵馬同歸于盡,尸體總能找著吧?

不過,倒也不是全無所獲,至少讓他活擒了金狼國的太子。

說到金狼國的太子,真不知該說他運氣呢,還是晦氣。

獸人軍團隱身作戰,用敵國的武器了結敵國的兵馬時,金狼國太子被身邊幾個忠心耿耿的護衛藏在了幾句死透的尸體下方,讓他等混戰結束再出來。哪曉得一眨眼功夫,中箭的金狼國士兵越來越多,疊羅漢一樣地壓到了他身上,等他意識到再這麼壓下去非被壓死不可時,腦袋一昏,暈過去了。倒是運氣地沒被壓死。

半晌後,幽幽醒來,見林子里已經寂靜無聲了,還道自己真不愧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殿下。福大命大,被他逃過了一劫,哪曉得,剛要費力地推開壓在身上的幾具尸體,就被趙睿耘活擒了。

要說以往吧,敵國的太子落到自己手下,趙睿耘還會激動一下。可眼下,他一心惦記著闕家軍的下落,沒心思想更多,遂拿枯藤將人犯捆成粽子後。就丟他在林子里。繼續埋頭搜找了。

「孤知道他們在哪里。你若答應放了孤,孤就告訴你。」

趙睿耘頓住腳步,回頭定定地看著金狼國的太子,心猜這廝肯定腦門開洞了。都落在自個兒手上了,除非他不怕死地咬舌自盡,否則,他這麼一說,自己還會沒法子逼問出結果嗎?

最後,不用說了,金狼國的太子的臉腫成了豬頭,鼻梁歪斜,下巴月兌臼。有氣無力地靠在樹干上,一臉怨艾地目送趙睿耘下桃谷尋人去了。

偌大的桃谷里,也橫七豎八地躺著數百具尸體。從盔甲上就能辨出是闕家軍的兵。趙睿耘不死心地翻看了幾具,確定是闕家軍無疑,雙手不自禁地握成拳。紅著眼抬頭,不遠處,是一面從未倒下過、至今也仍舊屹立不倒的戰旗,被層層疊疊的尸體圍在中央,紅錦上由金絲織就的大大「闕」字,刺得他睜不開眼。

一個踉蹌,他跪倒在刺骨的雪面。

「鷙鷹……聿宸啊……」

趙睿耘喉口哽咽,臉上早就布滿奪眶而出的淚水。

他在人前人後都叫闕聿宸鷙鷹,起初是帶著玩笑性質,誰讓他把府里帶來的十二侍衛,命名為「鐵鷹騎」呢!還個個身手不凡,自律嚴謹,堪比雄鷹,既如此,身為「鐵鷹騎」主子的他,就是鷹中最猛的鷙嘍。

久而久之,「鷙鷹」這個稱號,就傳開了,不僅在軍營里、關山鎮,甚至還傳到了敵國。如今的鷙鷹,在北關就是一個尊稱,代表著闕家軍的首領。

他習慣了這麼叫他,五六年來如一日。

猶記得十年前,他帶著毒素纏身的妻子離開都城時,是鷙鷹替他疏的通道,從逐鹿到嚴馥,最後到北關,這才安心地定居下來。

北關生活清苦,這沒關系,心境自由了便好。忙里偷閑兩人呷幾口燒刀子,然後暢談一番北關局勢,再聊幾句關山鎮的生活。還想著等城牆築就,邊防安耽,鷙鷹回都城復命,自己就帶著妻子南下,一北一南,也算是在有生之年游遍先祖創下的大同江山。當時還約好,自己要是在南域定居了,給他也留一間房……

然而,那些酒後的暢想,還沒一一實現,那個家伙,那個年齡比他小十歲、反過來老沉持重地像他兄長的家伙卻先他一步離開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從小到大,他還真沒這麼肆意地哭過。哪怕是被兄弟設計驅逐出宮、哪怕妻子的病讓他每每想起就心痛萬分,也沒哭成這樣。此刻的他,哭得如洪水決堤。

「將軍……」

從昏迷中清醒的青焰,听徐嫣兒轉述了趙睿耘的話後,倒是沒堅持著去南關送信,而是翻上馬背,又馳回桃谷來了。可還是遲了一步。

當他跌跌撞撞地下到桃谷底部,看到眼前這一幕場景,雙膝一軟,跪倒在了趙睿耘身後,頭一磕,整個人匍倒在了雪地上︰「將軍——」

趙睿耘被青焰這記哀泣的呼喚,倒是回過了神,記起青焰的傷勢,抹了把臉,回頭扶起他︰「你怎麼也來了?不是讓你留下養傷的嗎?」

「四王爺……」

十二騎是知道他的身份的。那會兒從宮里出來,得虧了他們十二人的幫忙。這份恩義,他趙睿耘始終記在心上,也因此,只要他們十二人或是他們主子有什麼傷痛,哪怕他已經歇下了,哪怕營里其實還有軍醫,他也會提著藥箱,匆匆上山給他們治療。

「青焰沒用!將軍以身掩護,助我突圍,青焰仍沒法求得援兵……」

青焰說完,也放聲大哭起來。雙手握拳不住捶著雪地,砸起的雪粒子,落回他臉上,與淚水融在一起,滴落雪地,根本分不清究竟是淚水還是雪水。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哭起來卻像個還沒束發的孩子。

趙睿耘心里感慨著,殊不知自己方才的哭相,與青焰不相上下。

兩人一先一後地哭完,倒是冷靜下來了。

「你說這是怎麼回事?莫非起內訌了?」趙睿耘走在前,想趁夜幕降下來之前,清點出殞命的闕家軍人數,當然,心里也隱隱希冀有誰還活著,像那金狼國太子一樣,只是暈過去了。

青焰支著一柄劍,撐著內傷嚴重的軀體,跟在他身後,邊說︰「看起來像是互相廝殺。還有那尊火炮……」

他回頭指指崖壁上的密林︰「據說那是東渡國大皇子私底下打造的,本來是要奪位用的,不知怎的,被金狼國說服了一起來入侵我朝北疆,之前就是拿這個威脅我們,逼我們投降,可現在,我下來時看到那火炮的炮口朝里了……」

趙睿耘也回想起林子里看到的金狼、東渡兩國的兵士尸體,覺得兩國內訌的可能性很大,再加上這一路翻看下來,沒發現鷙鷹,以及無論何時何地都會護在鷙鷹身邊的十二騎成員。哪怕走了六個,再除卻青焰,也還有五個吧。

這麼一想,他心底的希冀越發大了。

「加緊速度,回頭再去審那金狼國太子。」

「金狼國太子?」青焰訝然地瞪大眼。

這才听趙睿耘解釋了一遍金狼國太子是如何落到他手上的過程,听完後啞然無語,那人也忒不走運了,都逃過一劫了還被活擒。

接下來,兩人既忐忑又希冀地將一具具為國捐軀的死難將士,排成隊列躺好,直到最後一具尸體也搬完,真的沒發現想找的人後,兩人齊齊長呼了一口氣。

「沒找到就是還有希望。今兒天色不早了,先下山吧,說不定他們已經下山了。這些將士,明兒記錄了他們的名字,然後找人安葬了……」

至于被俘的金狼國太子,當然也被拖下了山。

雙人雙馬一俘虜總算趕在天黑前回到了關山鎮。

孰料,剛跨入關山鎮地界,就見客棧掌櫃面色焦慮地迎了上來︰「我的活菩薩啊,可等著您了。」

趙睿耘挑起眉頭,不知他話里的意思。

然而,等他跟著掌櫃來到客棧、看到客棧大堂里擠擠躺著的百來名闕家軍時,他和青焰幾乎跳起來。

「別急!我挨個兒都看過了,只是暈去了。這才盼著您回來呀!」

掌櫃見兩人不知是驚嚇多還是驚喜多的表情,忙開口安撫。

「真的只是暈嗎?」

青焰欣喜地撲上去,挨個看了幾個,還低頭听他們的心跳,接著激動地對趙睿耘說︰「有心跳!真活著!哈哈哈!沒死!還活著!對了,將軍!將軍!將軍呢?」

「……將軍沒在這里啊。」掌櫃的一臉困惑︰「你們上山沒找到他嗎?」

大堂里瞬間陷入沉默。

掌櫃的一看他們的神情,放佛明白了什麼︰「將軍他……是不是……」

趙睿耘一聲不發。

青焰也沉默不語,只是一個接一個地挨個往下辨認,直到大堂里躺著的一百零三個闕家軍都辨認完,這里頭真的沒有他的主子,才蒼白著神色「啪」地跌坐在了冰涼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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