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外間的男人們,坐在里間喝茶賞景的女人們聊的話題就溫馨和煦多了。
「真的打算夫唱婦隨,過江南下不回都城了?」
曲盈然一手支著下巴,另一手捻了塊風味地道的梅花糕,閑來無事地在嘴里嚼著,靈動的眸子閃著戲謔的笑,望著對座的女人。
衛嫦見榻上的兒子睡得挺安穩,安心一笑,迎上曲盈然的視線︰「目前是這樣打算的沒錯,不過日後說不定還是會回來看看的。其他的倒是不擔心,只是我娘她……」
「你還知道記掛你娘?」曲盈然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道︰「既然給你婆婆留了書信,怎的不給我和你娘也留一封?沒良心!要不是你娘診出有了身孕強作堅強,不知道會為你的事傷心多久。」
衛嫦听得鼻息發酸,可當時的她,哪有時間精力顧及那麼多?
再者,如果她東也交代、西也交代,傳到宮中,不就什麼都白搭了?
「要不是闕老夫人出城前,見我面色實在太過難看,這才偷偷知會我,否則,你還想瞞我到何時?」
曲盈然倒不是氣她當時的隱瞞,而是氣她的不告而別。假死遁走,在都城已成闕家亡婦的她,這一走,誰知道兩人今後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
衛嫦自知理虧,討好地夾了枚糖漬蜜餞,遞到某女的嘴邊︰「不是故意想瞞你,而是才剛遠離紛爭,總得找個合適的時機才成吧?再說了,我就你這麼一個朋友,就算要對旁人瞞上一輩子,也絕不會包括你啊!」
「哼!」曲盈然依舊很沒好氣,不過送到嘴邊的蜜餞倒是笑納了,吮了幾下蜜餞的甜,鼓著一側的腮幫子道︰「姑且信你這一回!不過,日後要是再遇這種事。必須第一時間知會我,否則,我就和你絕交!」
「好啦好啦!」衛嫦口里應著,心里卻打著叉叉︰死女人!好話沒一句,這種事,誰願意再來一次?
「應得太敷衍!」
「好!我答應你!不過,盈然,這種事,打死我都不想再有第二次,你真的要我立這種誓嗎?」
曲盈然一臉古怪地瞪了衛嫦半天。良久。蹦出一句疑問︰「是不是當了娘腦子都會笨一點?」
咦?此話怎講?
「不!不是!」不待衛嫦反應。曲盈然繼續搖頭晃腦地道︰「你丫何止是笨了一點,簡直是笨到沒邊了!我怎會有你這樣的朋友?」
「……」某人處于思維混亂中。
「我只是說遇到類似緊急的事,你就非得聯想成是和這回一樣性命攸關的事嗎?」要不是顧及到榻上的干兒子,曲盈然真想朝對面的女人來個拍桌咆哮。
可她這麼小心翼翼地生怕吵到干兒子。外間的男人們,特別是自家那只,竟然在一簾之隔的外頭鬼吼鬼叫。
「混蛋!聊個天也能激動成這樣!要是吵醒了寶貝佑佑,看我不狠狠地教訓他一頓……」
衛嫦見她邊說邊氣勢洶洶地往門口走,還以為真的要殺過去臭罵祝辛安一頓呢,忙跟著站起來,想拉住她,下一秒卻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原地,只因某女在掀起珠簾的一剎那。立馬換成了和顏悅色的臉孔,出口的話雖稱不上溫柔嬌滴,卻也能算大方得體了。
嘖嘖!這小妮子什麼時候學會這一招了?
「我還以為你真的要沖出去罵他呢,嚇我一跳!」待曲盈然轉回身,衛嫦搖頭失笑。
曲盈然朝天翻了個白眼︰「你家那位還在呢。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做了祝家大女乃女乃,還真不一樣了喲!」衛嫦笑著打趣。
「你少說我了!你自己不也一樣?」曲盈然被衛嫦笑得耳根泛紅,不甘示弱地辯駁道︰「那會兒還沒嫁人呢,就開始學淑女那一套,嫁去了闕家就更不得了了,連大街小巷都開始替你洗刷以前的不良記錄,搞得好像就我一個人在嬌蠻跋扈似的……」
曲盈然說得順嘴,衛嫦卻听得心虛。可又不能說以前的季寧歌早就嗝屁了,現在的季寧歌其實是她——衛嫦。
「不過有一點倒是真的,闕聿宸對你不錯,所以你對他好也是應該的……」
听到這一句,衛嫦覺得自己總算有話說了︰「我看祝大爺對你也很體貼,知道你喜歡吃螃蟹,不顧自己的飯涼了,硬要給你剝完一整只才……」
「那也就在人前,你沒見他私底下和我過手的時候……」總是以欺負她為樂。
不過,這句話,曲盈然沒好意思說,只因,兩人交手到最後,她總會被他壓到身下索取個不休……
兩人站在門簾處小聲聊了幾句,正要走回窗旁的桌幾,繼續嗑瓜子、吃點心、喝香茗、賞湖景,外頭雖然壓低了嗓音的對話,卻一字不落地傳入了兩人耳里。
「納妾……」曲盈然原本還帶著嬌羞暈紅的臉,瞬間蒼白,雙手不自禁地攥成了拳,嘴里喃喃有詞︰「難怪……這次出門,他那麼積極地勸我隨他同行,原來是怕我知道他要納妾的事……」
衛嫦握住她發涼的手,輕輕掰開她的拳,生怕指甲刺到肉里,柔聲勸道︰「盈然,你別急,沒听祝大爺話里,是想拒絕你家公公想讓他納妾的意思嗎?說不定他已經在處理這個事了,之所以不告訴你,許是怕你心情不好……」
「不!他才不是怕我心情不好,而是怕我鬧。我在逐鹿城里遠近馳名,不就是因為愛鬧愛折騰嗎?要真怕我心情不好,要真打算拒絕公公的提議,他應該如實告訴我,然後向我保證不納妾才是……」
「盈然……」衛嫦不知該怎麼勸,平心而論,若是對象換做她,恐怕也會很傷心的吧。夫妻之間,最怕的就是隱瞞,更何況瞞的還是這種事……
祝辛安有句話沒說錯,一旦涉及男人納妾一事,女人狠起來,真的有可能鬧到和離。誰讓女人的心很小,小到只能容下一個人,同時也希望容在心里的那個人,心里也只她一人。
「要不,我陪你出去,和他當面談清楚,听听他心里到底怎麼想的?」見曲盈然木然地站在一旁,怕她鑽牛角尖,往往,平常樂觀活潑的人,鑽起牛角尖來,更不容易走出來。
「不……」曲盈然搖搖頭,轉身走回了窗旁的座椅,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對衛嫦說︰「男人嘛,三妻四妾本屬正常。再者,你剛剛說得也有道理,說不定他已經在處理了,還是別挑這個時候去破壞他們的氣氛了。來,我們還沒聊完呢,剛剛聊到哪兒了?」
衛嫦跟著在她對面坐下,擔心地問︰「真不要緊?」明顯是在強顏歡笑啊。
「我是誰呀?曲六姑娘曲盈然啊!為點小事就哀哀泣泣的,說出去誰信?好啦,不管他們了,繼續聊我們的,對了,你到南域落腳後,一定要給我寫信哦,我有機會就去看你……」
「好。可是盈然……」
「還有,要經常在佑佑跟前提起我這個干娘哦,外頭那只就別管了。我不希望下回再見到小家伙時,他卻對我一點印象都沒有,那會讓我傷心透頂的。」
「好。盈然你先听我說……」
「對了,差點還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你那兩個姑女乃女乃,年前找你們找得急,和闕老夫人踫頭後,盡快給她們報個平安……話又說回來,你家婆婆的心也的確夠堅強的,發生這種事,親家那邊只字不提也就算了,竟連親生女兒都不知會……」
「好。盈然……」
「呀!佑佑醒了呀!干娘的寶貝兒子!你午覺睡醒啦?來來來!是不是想尿尿了?干娘抱你去噓噓哦……」
衛嫦無語地看著某女逃避似的岔開話題,末了還借著剛蘇醒的兒子,來了個徹底逃離。
外頭兩個男人估計也听到了佑佑醒來的聲音,都從外間走了進來。
看到曲盈然七手八腳地抱著小家伙蹲在小馬桶前把尿,祝辛安笑嘻嘻地湊上前打趣︰「喲!夫人已經學上啦?」
曲盈然沒理他,抱著佑佑尿完,回到榻上,自顧自地逗起小家伙。
見她這副表情,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挑高雙眉,隨後齊齊看向衛嫦。
「那個……」衛嫦挪到闕聿宸身邊,湊到她耳邊輕聲說︰「我和盈然剛剛听到你倆的對話了……」
闕聿宸訝然地看了她一眼,隨後朝祝辛安丟了個「秘密已揭,自求多福」的眼神,便不再理會那對小夫妻,而是攬著妻子的肩,走到了畫舫外面。
時值下午兩三點,陽光下的清湖波光粼粼,偶有輕風拂過面頰,也不覺得冷。
「佑佑他……」
「就讓他倆帶著吧,這個時候,有小家伙在,興許還好點。」闕聿宸絲毫不擔心里頭的兒子,反倒是身旁的小女人……他低頭瞥向懷里的她,傾身在她耳畔問︰「辛安的事,是不是讓你也對我產生懷疑了?」
「沒有……」衛嫦低著頭望著輕曳的水波搖頭。
「既然沒有,怎的不看著我說?」他緊了緊摟著她腰的手,示意她抬頭。
ps︰
祝高考的孩紙們都能得償所願!